老人們總說,世上沒有白吃的飯。縱使樓初起覺得自己已經付出了報酬,可別人卻未必這樣認為。這“一簡”的老板是個生意人,什麽都講求利益最大化,待人待事也如此。


    “一簡”大門咯吱咯吱的打開,街上行人來來往往秩序井然。樓初起站在書齋門口看著熙熙攘攘的街道,一時竟不知該何去何從。書齋老板也一同站了出來,跟她站在一起看外麵的街道,“裴護這人固執的很,若非不是迫不得已,你最好別惹他。”


    “已經惹了。”樓初起麵無表情。


    書齋老板窒了一瞬,忽然仰天大笑,“啊哈哈哈哈今個兒天氣真好,是不是哪裏衙門又開堂了?我先去看看了啊,啊哈哈哈。”


    笑著笑著拔腿就走,樓初起站在台階上伸手一把拽住書齋老板的領子把他揪回來,拽得他連連退步,“我跟你講哦,我忍你很久了。來,先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


    “呂藝啊呂藝,你別扯我衣裳,我會生氣的!”書齋老板頓時炸了毛,神態動作竟跟他養的那隻貓相像。果然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想來這寵物的脾性都是跟他這個主人學的。


    樓初起對他這行為萬分看不上眼,撇了撇嘴正想說話,冷不丁聽到一沉著男聲語氣略帶疑問,“樓姑娘?”


    “任……公子?”樓初起一呆,猛地鬆了拽住呂藝衣裳的手。可憐呂藝毫無防備,身子一傾,啪嗒一聲趴在了地上。


    “呂藝!”樓初起大驚,趕緊蹲下身扶他起來,“你還好吧?”


    “嘶……好得很。”他快速站起來蹦了兩下表示自己很好一點事情都沒有,看得樓初起尷尬的厲害。她僵笑了一聲,委婉的提醒他,“可是你的臉很紅哎。”


    呂藝忽閃著手掌給自己的臉扇風,眼巴巴的瞧著升至正中泛著白光的太陽,“啊,你看這鬼天氣。剛剛還算涼快呢現在就熱得這麽厲害了。”


    他試圖轉移話題,看向站在一邊看他倆演戲的任不鳴,“對了,這公子是……?”


    見他終於注意到了自己,任不鳴上前一步像他拱手施禮,“在下任不鳴,曾與樓姑娘和她哥哥有一麵之緣。”


    “人不鳴?”呂藝試探著喚了一聲,“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那個不鳴?”


    “是。”任不鳴微微笑著,頗有幾分君子如竹的清雅。


    卻見呂藝忽然皺起眉頭,“可是人不鳴……人不會說話不就是啞巴啊,怎麽叫了這麽個名?所以你叫啞巴?”


    “……”三人之間的氣氛一時凝固,樓初起已經看到任不鳴漸漸泛黑的臉。她抽了抽嘴角,看向完全不知自己說錯了話的呂藝。


    “若是叫鍾不鳴呢?”她隨意改了個姓問他。


    “那就是啞鈴!”


    ……氣氛越加凝固,樓初起已經開始後悔問呂藝這個問題了。隻是……為什麽她覺得呂藝說得竟然還挺有道理?!


    還是任不鳴打破尷尬,問樓初起,“你袖子怎麽破了?”


    左手上的袖子缺失了大半截,隻有手腕上套著的一根紅繩勉強算是點綴。發灰的藍色土布撕裂麵上滿是線頭,樓初起抬起胳膊伸手拽了一把,輕輕鬆鬆的抓了手的藍色線。她隻看了看就鬆了手,隨口回任不鳴的話,“哦,跟他做了點小交易。”


    “小交易?什麽交易能讓你袖子缺一節?”任不鳴緊緊盯著她的左胳膊,眼中火氣騰騰而起,問得頗有些陰陽怪氣。


    這幅模樣跟早晨見他時愛搭不理的態度分外不同。樓初起一時摸不著他態度轉變的緣由,隻得先緊著眼前小心翼翼的問他,“你怎麽了?”


    “我怎麽了?你說我怎麽了!”他手指一下一下戳著自己胸口,身子傾向樓初起,好似在質問。


    “我不知道……你到底怎麽了?”樓初起一臉的莫名其妙,心卻開始撲通撲通直跳,初見之前的那晚的夢又翻湧上來,在她腦海裏一幕一幕閃現。她一遍一遍的告訴自己世上沒有兩個人經曆相同夢境的道理,卻還是十分不放心,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把任不鳴看了個遍也沒看出什麽有用東西,隻得忐忑道:“你跟我很熟?”


    “……不熟。”任不鳴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反應過激,實在不是他這種隻跟樓初起有過一麵之緣的陌生人該有的反應。他眼中的火苗陡然間熄滅,緩緩漫上濃濃的失落,聲音也低落下去,“對不住。”


    他轉身看向熙熙攘攘的街道,“若是她自小在我周圍長大,我定能一眼就把她認出來。可惜當時對麵不相識,白白的葬送了好不容易等來的相遇。不過幸好……”


    他忽然收了話頭,轉過身來正麵樓初起,目光炯炯,眼睛燦若星辰。樓初起卻覺得這目光如同鋼釘般釘在她身上,迫得她不能移動半分。她艱難開口,“那個人……你是不是在夢裏見過她?”


    “夢裏?”他似乎覺得好笑,“她在我夢裏一直都是小時候的模樣,從未長大過。”


    “哦哦。”知道他口中的人不是她,她終於鬆了口氣。不知為何,心中忽然泛起酸澀感,竟意外的有些失落。


    任不鳴認真的告訴她,“如今你我雖有一麵之緣,實際上卻是素不相識,我本是沒有義務去管你的閑事。隻是身為女孩子家家,最好還是潔身自好一些為好。”


    “潔身自好?”樓初起一愣,聽得一頭霧水,“任公子,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聲音未落,她忽然想起自己剛剛彪悍的揪呂藝衣裳正巧被他看到,不由漲紅了臉推卸責任給自己開脫,“是他挖坑讓我跳在先,這不怪我啊。”


    她看向呂藝,用目光逼得他站出來,“呂老板,快跟他說說你做的那些‘好事’。”


    最後兩字帶著騰騰殺氣,逼得呂藝捂著後脖頸走出來,“啊哈,這位兄台。”


    他伸長胳膊搭住任不鳴的脖頸,勒得任不鳴腿一彎忍不住矮了兩分,“我這做小本生意的總不能讓她賒賬不是。那刺繡我就是提了一句,她就自己撕下來當錢給我了。真的我沒逼她,她自己撕的!你看我收錢辦事,多利落的動作。你們倆這跟找茬似的在這橫,小心我找人揍你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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