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已經停在了門口,宋鈺手搭上門把,正要出門時,忽然聽到從樓梯下來的一陣腳步聲,很輕,也很熟悉。


    宋鈺一回頭,就見白零不知什麽時候收拾整齊,也走了下來。


    他急忙迎過去,同時下意識看了眼表,眉心微微蹙起來,“怎麽這個點就起來了,哪不舒服?”


    “沒有,這幾天感覺都挺好的。”小姑娘看了眼他的花,輕聲問,“你要去看方阿姨嗎?”


    宋鈺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想去探探她有沒有發燒,卻在抬手時,忽然注意到了她身上顏色素淨的衣服。


    他心裏靈光一閃,大概知道這人要幹什麽了。


    果然,小狐狸眼神飄了一下,很快又直勾勾看向他,問道,“我能陪你去嗎?”


    宋鈺的第一個反應是拒絕。


    墓地很偏,為了防止雨季浸水,還選址在了一處半高不低的小山包上。


    小姑娘得的雖然不是絕症,卻也是不輕的病,他實在不想帶她去跋山涉水——超過10米的土包也算山。


    然而拒絕的話到了嘴邊,他餘光忽然看到白零的手藏在身側,正有點不安的捏著衣角。


    宋鈺怔了怔,抬頭看著她平靜如常的麵色,不知為何,從中看出了一絲藏的很好的忐忑。


    他的心忽然就軟了。


    要不……帶她去一次?


    就當是見公婆吧。


    宋鈺完全無視了一天能在他們旁邊轉八十圈的宋承辭,果斷跳到了“帶女朋友見家長”階段,原本平靜的心,咚咚跳了起來。


    小鹿亂撞都撞不出這效果,這得是一百隻哈士奇在跳霹靂舞。


    宋鈺抿了抿唇角,才壓下險些暴露的傻笑。


    他輕咳了一聲,矜持的點了點頭,“可以,不過你不舒服的話,要馬上告訴我。”


    達成協議的兩人上了車,一路平穩的來到墓地。


    司機把他們送到山腳下,卻沒跟著上去——宋少爺每年的今天,都會去看他的母親,身邊從不準任何人跟著。


    有一年宋承辭想去看看亡妻,卻被宋鈺糾結起來的流氓小團夥堵在了門口,最終也沒能走進去。


    司機靠在車門上吞雲吐霧,目送兩道相攜而去的身影,忽然意識到,這還是宋鈺第一次願意帶人上去。


    嘖,高中沒畢業,居然就有對象了,他一個奔四的人,還得天天啃這糟心的狗糧。


    方晴的墓並不張揚,規規矩矩的立在一角,同周圍林立的石碑融為一體。


    碑前放著張有些老舊的照片,照片裏的女人眼鼻跟宋鈺很像,微微笑著,溫柔的注視著每個路過她石碑的人。


    這個墓園位置偏僻,加上今天既不是鬼節也不是清明,時間還很早,山上幾乎看不到人。


    宋鈺把花輕輕放在墓前,掏出塊手絹,慢慢擦拭著碑上一點細碎的灰。


    他以往都在這個時間過來,說一些無人可訴的話,等一個或許還在徘徊的魂,偶爾風拂過頭頂,他就恍然覺得母親還在看著自己,興致一來,還要偷摸撒點眼淚。


    但今天來到這兒,他再也沒了以往的難過和委屈,隻剩一絲掩蓋不住的喜意。


    或許是因為終於把犯人送去了該去的地獄。


    也或許……因為終於不再是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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