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你不信我?”


    柳福兒微笑。


    “這不是信不信的事,”韓將軍不知道應該怎麽說才能把心裏意思表述清楚。


    “放心,我心裏有數,”柳福兒笑著說了句,越過他去邊上的帳篷。


    韓將軍苦惱的撓了撓發髻,抱著頭盔走了。


    罷了,既然她有數,他一個手下敗將也用不著多事。


    他快步來到校場,費了些工夫才選好人。


    這廂,柳福兒已端著煮好的甜羹進到主帳。


    這陣子,梁二的睡眠都很淺。


    就算有藥物作用,每次也睡上不到半個時辰。


    進了門,果然看到梁二已醒了。


    柳福兒笑著坐他身邊,舀著甜羹。


    梁二轉眼,望著她。


    心裏一片安寧。


    柳福兒瞥他一眼,舀了勺羹,放到他嘴邊。


    梁二將羹吃下,目光依舊看著柳福兒。


    “別看我,看羹,”即便過了這麽多年,兩人到底聚少離多。


    對上梁二如此炙熱的目光,柳福兒的心一陣亂蹦。


    為了緩解這股情緒,她有些凶的說道。


    “好,”梁二柔聲回著,目光依然動也不動。


    柳福兒無法。


    她現在又沒辦法跟個病號計較,隻好忍著麵上漸漸滾燙的溫度,把羹一勺勺喂下。


    終於,碗徹底清空。


    柳福兒起身,逃也似的奔了出去。


    看著簾子高高飛起,梁二低笑。


    有多久了,他的心沒這麽輕鬆飛揚?


    他輕輕抹掉眼角的濕潤,輕而緩的長吐了口氣。


    而在帳外,柳福兒一臉嚴肅的與趕來的謝大交談。


    這幾天,他又想法子湊了點糧草。


    不過不多,也就十天的樣子。


    柳福兒點頭,帶著他來到郎中聚集的帳篷。


    兵士見兩人過來,忙撩了簾子。


    露出排列整齊的一排排桌案。


    郎中們各坐一張,手下忙個不停。


    一旁的藥童將郎中做好的半成品依次往下傳。


    待到距離帳篷最近的案幾,郎中處理妥當之後,便是完成的丸藥。


    兩藥童通力合作,把藥丸包上蠟紙,一團團的擺好。


    柳福兒轉眸,掃了圈,尋到負責協調這一事宜,年紀最為年長的郎中。


    “這些藥要完成,需得多久?”


    老郎中捋著胡子道:“若是順利,明天正午,大抵就夠數目了。”


    柳福兒點頭,朝老郎中拱手。


    老郎中回了一禮,急忙忙趕回自己案幾邊,繼續早前的工作。


    柳福和謝大走出些距離。


    謝大看她道:“你該不會是想自己去吧?”


    “不然呢?”


    柳福兒問。


    謝大抿了抿唇,“不然我去。”


    柳福兒皺眉。


    論武藝,論心計,謝大皆不輸於她。


    但這事實在太險,她……


    他攔下柳福兒想要說說的,道:“我知道你可以。”


    “但那瘴氣對身體傷害極大,你是娘子,體質天生就弱與郎君。”


    “且那藥我曾問過彝族長,即便他改了劑量,藥效也是極強的,以你當下身體,多用不宜。”


    柳福兒擰眉。


    “或者我過去,你不放心?”


    “你,我有什麽不放心的,”柳福兒瞪他。


    “我隻怕你有個好歹,十娘跟我哭訴。”


    “不會的,”謝大微笑,“她雖然性子活潑,卻是個識大體的,知曉輕重。”


    柳福兒自然是知曉的。


    這麽說,隻是不想謝大涉險。


    “那就這麽定了,等我好消息,”謝大笑著說著,往校場去。


    柳福兒望著他背影,輕緩的吐氣。


    與他,她真的虧欠良多。


    第二天正午,瘴氣最為薄弱的時刻,謝大帶著喬裝改扮的兵士們出營。


    柳福兒送他到營帳之外,遙望眾人走遠,她轉身慢慢回來。


    進了帳篷,卻見本該安睡的梁二望來。


    “怎麽醒了?”


    柳福兒擠了點笑,急急過來。


    “外麵怎麽了?”


    梁二問。


    “謝大帶著兵去營了。”


    “他,”梁二皺眉,片刻想到。


    “他偷潛進去。”


    柳福兒點頭。


    “隻這些人隻怕不行,”梁二掙紮著起來。


    柳福兒趕忙扶住他。


    “那城主與其他郡守不同,就隻固守城門。那裏成高牆後,若不開門,謝大他們根本潛不進去,”梁二喘息著道:“需得製造聲勢,讓那些人疏忽才行。”


    “放心,已經安排了,”柳福兒撫著他背脊,低聲道:“韓將軍也跟著一並去了。”


    梁二鬆了口氣,順著柳福兒力道,躺平。


    柳福兒將被子拉上一點。


    梁二卻覺得氣悶。


    他把被子扯下來一點,鬱鬱不已。


    這副破身子什麽時候能好點。


    這麽弱,到底幾時才能上陣殺敵呀。


    兵士送來才剛熬好的湯藥以及參湯。


    柳福兒端過來,側頭看氣色不好的梁二,打算喂他。


    梁二用力往上挪了下,道:“我自己來。”


    看他明顯氣堵模樣,柳福兒利索的把碗遞過去。


    梁二咬牙切齒的把兩大碗苦湯喝幹,搭著柳福兒的手躺平。


    臨合上眼之前,他道:“我已經好多了,明天就讓人把蟲子都弄出來。”


    柳福兒轉頭。


    他已合上眼,呼吸淺淺。


    柳福兒勾了下嘴角。


    夫妻多年,她怎會不知他的性子?


    待到他熟睡,她尋了娘子過來。


    等她查看完梁二,問她:“明天可否進行最後一步?”


    娘子也不太敢確定。


    但不敢實話實說。


    對上柳福兒期待的目光,隻能微微點頭。


    “事成之後,是去是留隨你,”柳福兒道。


    娘子呆了下。


    沒想到,在她好容易做好完事就要丟命的準備之後,竟然還有活路。


    看著紅了眼圈的娘子,柳福兒微笑。


    對柳福兒來說,她的一身本事都在哨子上。


    隻要毀了哨子,也就是個會養蟲子的娘子。


    想想她為救梁二,大量失血,幾乎丟命的情景,柳福兒覺得,做人好厚道。


    “多謝,”娘子深深屈膝,行了個大禮,垂著頭出去。


    柳福兒轉頭,見梁二睜眼望來。


    她笑問:“怎麽,你要尋她報仇?”


    “她不是主要的。”


    梁二的思維十分簡單。


    這人的確害了他,但也救了她。


    功過相抵,他犯不著給她計較。


    且跟這個小嘍嘍相比,他更想尋帶著她過來,讓她害自己的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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