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駿馬為依憑,弓箭就失去了所能起到的作用。


    倉促之間,騎兵的戰力連步兵的一半都不及。


    三頭領對看了眼,很有默契的喝令仆從撤退


    柳福兒也不阻,隻帶著大軍緊隨。


    一邊收攏被丟棄下來的馬匹,一邊命人搭弓,射上一波。


    如貓戲耗子般的攆了十幾裏,感覺他們已經疲乏得厲害,方才放慢速度,準備回撤。


    到此時,三頭領才算鬆了口氣,命人去河邊汲水休整。


    不想才剛抵達,就聽殺聲震天。


    有兵自河對岸衝來,同時樹搖影晃,後麵不知還有多少。


    三人大驚,急忙改道撤退。


    幽州城外,盧龍節度使向柳福兒長揖道謝。


    柳福兒忙側身讓過,回了一禮,“節度使如此,可要折煞晚輩了。”


    盧龍節度使是與梁帥同輩相交的,柳福兒這麽論也是沒錯。


    隻是柳福兒的勢力早已遍布中原南地。


    在其他人眼裏,她早等同於一方大吏。


    至於朝廷頒布給官員的明旨,在當下也不過是一張沒什麽用的絹帛而已。


    看著巧笑嫣然的柳福兒,盧龍節度使很是感歎。


    江陵距離這裏千裏之遙,但她卻能千裏奔襲,便是為了這義,也值得他一謝。


    柳福兒微微一笑,道:“世伯這話差異。”


    “世伯據守幽州,為中原百姓擋下蠻人鐵騎,我等安享多年,而今有難,豈能無所作為?”


    盧龍節度使僵硬的扯了下嘴角。


    道理的確如此。


    可真的能想到又能做到的,又有幾個?


    那時,他廣發求援書信。


    最後,隻她一個來了。


    兵士們收拾好戰亡的兵士,來稟。


    盧龍節度使這才想起,抬手道:“看我,都忘了該有禮儀,竟與你在這風口敘話。”


    “不礙的,”柳福兒順著他手勢提步,走了兩步,她道:“那日我屬下的屍首……”


    盧龍節度使沉默了下,低聲道:“蠻子沒能攔住他,羞惱交加,將他砍了腦袋,屍體也被拖走了。”


    柳福兒用力抿起嘴。


    早在之前,她就已經想到他的結局。


    隻是再次確認,她心裏還是猛地一揪。


    “派人尋一下吧,”柳福兒道:“再把那頭領腦袋留給我,我要去祭拜他。”


    這條件並不為難。


    盧龍節度使立刻吩咐人去辦。


    柳福兒又把建祠堂一事講了。


    “正該如此,”盧龍節度使道:“我欲把此次陣亡之人皆供在上麵。以後,所有生活在幽州的百姓皆要供奉他們。”


    這就是死規定了。


    柳福兒點頭,隨著盧龍節度使回去城裏。


    才要進去,就聽兵士來報。


    張成已把契丹人攆去城外百裏,且並未回返。


    “怎麽回事?”


    柳福兒轉身,厲聲問。


    兵士嚇了一跳,垂下頭道:“都尉說機會難得,要殺他個痛快。”


    “胡鬧,”柳福兒怒斥。


    她朝盧龍節度使拱手,道:“還請大人借我戰馬。”


    盧龍節度使也急得不成。


    來援的兵士是他們恫嚇契丹的依憑。


    若這些人全都滅了,隻怕不出天黑,契丹便會再次兵臨城下。


    他趕緊命人把所有戰馬帶過來。


    柳福兒飛身上馬,命汪家跟來的兵士,一人一騎。


    一陣隆隆的馬蹄聲後,盧龍節度使捋著呼吸,眯著眼看遠處幾乎看不見的影子,輕輕歎了口氣。


    一旁,親信詫異。


    “大人這是何故?”


    盧龍節度使看他一眼,搖頭道:“不過是生了些感觸罷了。”


    親近眨巴著眼,不大明白。


    盧龍節度使卻不想解釋,轉身回去府衙。


    戰後,許多事情需要處理。


    他可沒有閑工夫跟下屬閑談。


    河道旁,張成邊攆邊射殺落單的契丹人。


    邊上,與他交好的什長低聲道:“差不多了,咱們回吧。”


    “急什麽?”


    張成搭弓再射一人,道:“難得又這個機會,還不多殺幾個。”


    他抬臂抽箭。


    “再走就太遠了,萬一蠻子反應過來,包抄,就咱們這點人,怕是擋不住。”


    “那就別讓他們回神。”


    張成冷聲說著,鬆開手指。


    箭矢再次射中。


    其後,箭雨緊跟而上。


    什長眉頭微動,還要再勸,就見前麵隊伍一滯,似乎要停下來的樣子。


    什長大驚,忙拉住張成,“都尉,快撤。”


    張成也瞧出不妙,他急聲道:“前隊轉後隊,撤。”


    兵士急忙調轉。


    但到底有些慢了。


    契丹人以成扇形包抄,三頭領居中,遙望即將陷入包圍的幾千兵士。


    “快,快跑,”張成大聲招呼著,聲音幾乎變調。


    兵士們使吃奶的勁,拚命的跑。


    但是讓他們絕望的事,不論怎麽跑,兩軍的距離還是越來越短。


    眼見就要陷入包圍。


    遠處揚起一陣黃煙。


    張成精神一振,大聲道:“快,再加把勁,援兵來了。”


    兵士們也在同時看到,速度登時加快許多。


    幾乎差不多時間,三頭領也看到幾乎彌漫到半空的黃煙。


    三人低聲商量一會兒,其中一人不大甘心的側頭交代。


    一陣低沉的號角聲傳來,契丹人停了步子,並快速回撤。


    張成緊握著長弓,望著遠去的契丹人。


    直到此時,他才發現,原來自己的背脊早已一片濕冷。


    柳福兒一陣疾馳,奔至跟前。


    跳下馬,她二話不說就抽了張成一記耳光。


    這一巴掌,她用了十成十的力,把張成打得猛地往後一偏。


    待到回過來,他嘴角掛著絲血,麵頰五根指印清晰分明。


    張成抱拳跪地。


    “是某之罪,願領城主軍法責罰。”


    “我罰你做什麽?”


    柳福兒眯眼看遠處的契丹大軍,“你不是我的兵,是獎是罰都與我無幹。”


    她轉身,上馬,抽鞭走人。


    張成維持那個姿勢,一動不動。


    兵士們見狀,也都有些不是該怎麽辦。


    什長上前,拉了拉他,並向周圍示意。


    張成這才醒悟,急急起身。


    帶著眾人,緊追柳福兒。


    有兩天,張武帶著糧船過來。


    聽了張成所為,他用力吊著他腦袋。


    “給你三分顏色,你就開染坊了你。”


    “就燒了個武器庫,就覺得自己能了,不用聽指揮了,是不是?”


    張成耷拉著腦袋,悶不吭氣。


    張武點得他腦門都起了紅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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