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麽回來了?”


    柳福兒擰眉。


    此時,他不是該在征討劉家的途中嗎?


    “郎君就在院裏,娘子你要不要回去?”


    赤槿小心的問。


    柳福兒抿了下唇。


    對軍務,梁二從來不會兒戲。


    此番歸來,或許是有事。


    但在內心的角落,一個微弱的聲音在說,或許他就是隻是為了見她才歸來的。


    心在這一瞬騷動起來。


    一個聲音頻頻跳起來叫著,讓她快些,再快些過去。


    柳福兒深吸了口氣,將騷動壓下,提步回到院子。


    進了門,便看到梁二高大偉岸的身影。


    柳福兒屏吸,努力按住歡蹦亂跳的心髒,,淡聲道:“你怎滴回來了?”


    “我,”梁二梗了下,看著妻子明顯消瘦下去的臉頰,他很是心疼。


    “你瘦了。”


    柳福兒側開臉,躲了他伸過來的手,道:“是有事?”


    梁二看著她冷峭的線條,低聲道:“順路,我便回來一趟。”


    “那就是沒事了?”


    柳福兒忽的轉眼看來。


    目光深邃,如冬日裏的冰潭,冰冰冷冷。


    梁二渾身一僵,翕了翕嘴角,腦子一片空白。


    “如今戰事緊急,你身為領帥,怎可擅離?”


    柳福兒道:“以身作則,可不是說說的,幾萬大軍的眼睛都在看著呢。”


    梁二嗯了聲,看著柳福兒,大手張了又合,合了又張,直到掌心濕潤,都不敢真的伸出去。


    柳福兒微微轉身,看著門邊,道:“我在衡州和吉州的糧倉還算充裕,你若用得著,便拿去吧。”


    “若是順利,應該用不著,”梁二聲音低啞。


    柳福兒似有若無的嗯了聲。


    接著便是一陣漫長的沉默。


    風輕輕拂過,吹動兩人發絲。


    梁二貪婪的看著她,恨不能把她印在眼睛,刻在心裏。


    柳福兒可以清楚的感覺到,但她卻強迫自己保持此時的姿勢不動。


    月洞門處,青止急急過來。


    見柳福兒在說話,她忙又縮了回去。


    “什麽事?”


    柳福兒眼睛尖,在她躲開之前便已出聲。


    青止隻得站出來,道:“郎君喝不下藥,一喂進去便吐出來。”


    “包娘子怎麽說?”


    柳福兒眉頭皺起。


    “包娘子讓我再煎,”青止眼眶微紅,低聲道:“可小郎君真是喝不進去。”


    “我去看看,”柳福兒提步,似乎很隨意的看梁二。


    “我這就走,”梁二急忙接話。


    柳福兒眼神微閃,微微點了下頭,便疾步走了。


    梁二盯著柳福兒背影,直到她進了小跨院,才頹然耷拉下肩膀,腳步沉沉的出了院子。


    另一側,柳福兒忽的轉身回來,見他真的走了,她表情有些複雜。


    青止從屋裏探出頭來。


    柳福兒忙收斂情緒,跟了進去。


    侯小郎病情來時洶洶,柳福兒和包娘子守在他跟前,直到天色微明,他熱度消退,才回去歇息。


    赤槿服侍她歇息時言道,梁二已離開。


    柳福兒垂下眼,沉默的上了床榻。


    赤槿將床帳攏好,立在旁邊片刻,才離開。


    柳福兒閉上眼,眼前卻閃過梁二的模樣。


    這麽久不見,他瘦了,也憔悴了。


    總是飛揚的眉頭間有著淺淺的印痕。


    柳福兒咬了咬牙,將升起的心疼與憐惜壓下。


    他的家人是他過不去的心坎。


    劉氏卻是她為眼中釘。


    既然明知道結果,就沒必要再紮進去,自取其辱。


    對梁家,她自問已是盡心。


    奈何,不論她怎麽做,他們始終都是一家人。


    她終究融入不進去。


    既如此,那就索性抽身。


    也能兩廂都清淨體麵。


    柳福兒一遍遍說服自己,當下是最好的選擇。


    不知念了多少遍,赤槿從隔間過來。


    見柳福兒睜開眼,她道:“娘子,已是辰時二刻,再過會兒,賓客們便要來了。”


    柳福兒掀了被子起身。


    赤槿撩了單薄的紗帳,才見她眼底的青黑。


    “收拾一下吧,”柳福兒起身,去屋角盥洗。


    赤槿疊著錦被,很是鬧不明白。


    明明郎君惦念娘子,娘子也記掛郎君。


    可為何卻成了現在的境況。


    柳福兒收拾了自己,坐到妝鏡邊。


    赤槿過來幫她挽發。


    柳福兒左右看看,拿了粉盒,想要撲粉。


    “我來吧,”眼見她笨手笨腳的打不開盒子,赤槿忙接過來。


    柳福兒便閉了眼等著。


    一陣輕柔的按壓,赤槿道了聲好了。


    柳福兒睜開眼,見鏡中的自己。


    氣色看起來不錯。


    她滿意的穿上精心準備的大衣裳,步履端莊的來到前院。


    司空八郎和幾個知交以及崔家幾個年歲小些的郎君都在。


    見柳福兒過來,趕忙見禮。


    柳福兒微笑頷首,叫了司空八郎去一旁,道:“這裏就交給你了,待會兒崔大郎也會過來。”


    司空八郎點頭,沒有錯過她的黑眼圈,道:“你守了侯小郎一夜?”


    柳福兒點頭。


    “行了,你趕緊回吧,”司空八郎趕人。


    “這次是崔大擇人,你就幫著應酬,千萬別發表意見,”柳福兒知道司空八郎的性子,趕忙交代。


    “我知道,崔大都跟我說了,你就放心吧,”司空八郎輕推柳福兒。


    遠處,幾人看來。


    柳福兒朝幾人淺笑頷首,方才離開。


    又過兩刻鍾不到,賓客開始逐漸上門。


    司空八郎忙整了衣裳,迎眾人去水榭。


    後院裏,梁康和汪四郎提早下了學。


    柳福兒回去時正好與他們碰到。


    “阿娘,”梁康跑到她跟前,道:“侯小郎好了嗎?”


    “差不多了,”柳福兒回答著,朝正在行禮的汪四郎頷首。


    “太好了,”梁康鬆了口氣,道:“那我們能去看他嗎?”


    “恐怕不行,”柳福兒道:“他現在身子正虛,需得多睡才能補回體力。”


    “這樣,”梁康有些失望。


    “不過你們可以做個紙鳶,”柳福兒道:“我記得他最喜歡這個了。”


    “等到他好了,你們正好可以一起玩。”


    “也行,”梁康轉頭看汪四郎。


    汪四郎點頭,道:“我那邊有竹條,正可派上用場。”


    “那我拿紙,”梁康言道。


    柳福兒微笑,看著兩小隻手牽著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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