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麻一骨碌從床上起來,眯著眼盯著那點漸漸遠去的亮光。


    半晌,巧月提了燈進來。


    她提著風燈來到床邊,看似無意的一晃。


    冬日裏,帷幔照比夏日厚些。


    巧月看不清帳裏情形,隻能影綽的看到有人在裏躺著。


    她不甘心的撇了下嘴,低頭把風燈熄了。


    屋裏驟然一黑。


    巧月兩眼也跟著一摸黑。


    她張著手,憑著記憶,摸索上床。


    床榻咯吱吱的響著,她也隨著著聲響拉被,躺下。


    因此,她並不知曉,在她爬上去的瞬間,桑麻撩開床帳,兩隻眼睛如狼一般的緊盯著她背影。


    一夜無話,待到天色微明,桑麻從床上起身。


    她沒有驚動巧月,洗漱都是躡手躡腳的。


    巧月卻不用她來喚,在她倒水回來之時,已經起身。


    見到桑麻,她咧嘴露出甜笑,道:“桑麻姐姐,你起的好早啊。”


    桑麻扯了下嘴角,垂下眼做自己的事。


    那巧月麵皮也是個厚,碰了個軟釘子,沒有半點在意,反而還道:“桑麻姐姐,我托了人從外麵帶來些細牙粉,我分你一點吧。”


    “不必,這東西很是金貴,你自己留著用吧,”桑麻語調淡淡的拒絕,擦了下手,便出了門。


    巧月本就是那麽一說,見她走了便撇了下嘴,小聲嘀咕算你識趣。


    巧月拿了盆子,倒水洗漱。


    門邊,桑麻鬆開門把,嘴角冷冷一勾,快步進了正房。


    寧氏才剛起身,正蹙著眉柔壓額際。


    桑麻走去她生回收,很是自然的接手。


    寧氏閉著眼,微垂著頭。


    半晌,她輕吐了口氣,道:“總算好些了。”


    桑麻收了收,往後退了半步。


    寧氏笑著轉臉,道:“虧得你有心,學了這手,不然可要受些罪了。”


    桑麻淺淺的笑,神情很是謙遜的道:“身為奴仆,自是要為主子分憂。”


    “這也不過是小人的本分。”


    寧氏嘴角微微一勾,沒再言語。


    門外,巧月撩了簾子進來。


    寧氏走到妝鏡便,端量片刻,道:“你說我今天梳個什麽發髻好呢?”


    巧月嘴巴張了張,想說自己最拿手,也最有風韻的墜馬髻最好。


    桑麻道:“夫人頭發細密,油潤光亮,若是墜馬髻,漂亮是頂漂亮的,隻是不等過午便會鬆散開來。”


    寧氏點頭。


    不止鬆散,還很不端莊。


    桑麻道:“不如攢個簡單的追雲髻,既大方又得體,還素淨雅致。”


    寧氏再度點頭,又道:“你來弄。”


    桑麻應聲,淡淡瞟了眼巧月,上了前去。


    巧月暗自緊握著手指,心裏暗自惱恨,卻不敢言語半句。


    桑麻手腳麻利,很快便將發髻梳好。


    寧氏左右看了看,滿意道:“巧月,桑麻這手藝半點也不輸你嘛。”


    “桑麻姐姐聰慧,哪裏是我能比的,”巧月強笑著。


    寧氏笑道:“桑麻腦子靈,你手腳麻利,你們兩個各有各的長處。”


    這也算是變相安撫。


    巧月笑著道謝,並討巧道:“夫人這話可美死巧月了,以後不吃蜜,心裏也甜。”


    寧氏被她這不知是誇還是貶的話弄得哭笑不得。


    她搖了搖頭,道:“你這腦袋瓜要是有你手的半分靈巧,也就夠用了。”


    巧月眨巴了下眼,心裏嘀咕自己又哪兒錯了。


    桑麻看她一眼,麵無表情的去了外麵。


    巧月偷眼看了看外麵,往寧氏跟前湊了湊道:“夫人,她昨晚出去了,說是如廁,可是時間有些久呢。”


    寧氏皺了下眉頭。


    她得用的就那麽兩個,既然桑麻已經通傳去寧豐院,就沒必要再緊迫盯梢。


    “這事就此為止,不由不得再提。”


    巧月見寧氏表情不善,這才後知後覺的明了自己做錯了。


    她低應了聲,老實的站去後麵。


    寧氏看她一眼,微微搖頭。


    吃過早飯,寧氏與平日一樣,料理完府務,便小憩一會兒。


    桑麻服侍她歇了,便與巧月道:“夫人頭有些疼,待會兒起來,定然還會不是,我去拿些草藥過來煎了。”


    巧月本想爭功,但聽要煎,立時頓住。


    她笑得燦爛,連連點頭,並道:“姐姐放心,我定寸步不離的守著。”


    桑麻帶頭,出了月洞門。


    轉過兩道遊廊,確定身後沒有人跟著,她閃身去了慣常傳遞消息的地方。


    立了片,便有人來到近前,道:“怎麽了?”


    桑麻低聲道:“崔十一知曉主子與馬氏的事,不能讓她活著出徐家。”


    那人驚訝挑眉,道:“她什麽時候知道的?”


    桑麻搖頭,猜度道:“應該是徐四死後。”


    那人有些埋怨,道:“怎滴不早說?”


    桑麻瞪他道:“夫人這些日子管得多嚴,你不會不知曉吧?”


    “便是來這兒,我也是冒了險的。”


    那人急忙往周圍看了看,低聲道:“小聲些,別被人聽到。”


    桑麻狠剜他一眼,轉頭就走。


    那人忙拉住她,道:“崔氏在內院,我不好進。”


    他從袖中拿出一小小的油紙包,道:“把這個弄去她房裏,一刻鍾便可。”


    “不行,”山南趕忙一轉胳膊,把手抽了出來,道:“早前那事夫人已經起疑,我費了多少才把自己摘出來?若再有毒殺,她保不齊真會懷疑到我身上。”


    她說完,急匆匆的走了。


    那人猝不及防,隻能眼睜睜看著桑麻走了。


    遠處似乎有聲響傳來,那裏急忙往那處看了眼,見有人正往這邊走來。


    他不敢耽擱,急忙忙的閃入樹蔭之下,悄然溜走。


    寧豐院裏,丫鬟們正在將物什裝箱。


    崔十一想到自己就要離開這裏,就要見到自己的女兒,心情就是一陣激動。


    這兩日,她很是配合著吃藥吃飯,務求讓自己身體好些,可以在不太麻煩柳福兒的情況下,抵達江陵。


    院子裏,丫鬟們見兩個陪嫁的丫鬟將崔十一的物什全部裝箱。


    大有就是一去再不回返的架勢時,大家的心裏都各有盤算。


    徐家的家生子,自然不願隨崔十一走的。


    但要留下,就意味著要被塞去前院或者莊子上。


    這些丫鬟都是做慣了內院活計的,自然不願去別處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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