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章自作孽,不可活


    洛九卿聲音清朗,目光看向王妃,語氣溫軟了些,“王妃,恕在下冒昧,你之所以看重阿晉,讓大公子與他交好,就是因為他是故人之子吧?”


    王妃一驚,手指微微一握,阿晉愣了愣,沒有想到會扯到自己的身上來,實際上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到底是誰,小的時候隻知道有叔父,他轉頭看著王妃,眼神略帶了希冀。


    “是的,”王妃吸了一口氣,“阿晉……是赫翔宇的孩子,阿晉實際上是比風兒大一歲,我認識翔宇的時候,他已然有妻,我與他,我們有情不假,但卻是發乎情,止乎禮,從未有過半點逾越之處。”


    她看著南疆王,笑意悲涼,“我大婚之時,他前來相送,那時他的夫人即將臨盆,我與他道別,原以為此生不複相見,第二年我懷著風兒的時候,京城中來伺候,聽說他的夫人為生孩兒死於難產。那孩子……就是阿晉。”


    “後來,我生風兒之前,他們兄弟二人帶著阿晉前來,他說終身不想再娶,要將阿晉托付於我,他的兄弟也因此留下,他自己帶著一隊人馬回去了。”王妃說到此處,冷聲一笑,“我從未想過,大王竟然在半路上殺了他們,讓他們的屍骨埋於異處,還在他的墳上設下了殺機,想著用此來殺死風兒。”


    “不,不可能,你說謊!說謊!”南疆王瞪大了眼睛,他無法相信,自己哽在喉嚨裏的刺,到最後竟然隻是自己臆想出來的。


    “回大王的話,”張鵬安站出來說道:“我記得阿晉的叔父到此處的時候王妃曾說,是流落在外的一個江湖中人,因為殺了當地的貪官而被迫帶著幼侄逃亡,那時正值秋季,次月,大公子就降生了。”


    張鵬安連季節都說得清楚,南疆王呆了呆,腦子裏閃現著當年的情景,看著她在樹下沉思,看著她鬱鬱寡歡,他一直以為她是為了赫翔宇,以為她和他有私情,甚至被著他生下私生子,他憤怒、惱恨,想過把赫明風殺死了事,但是他又不想就這樣輕易放過,到底是不想還是不忍,他不願意去想,特別是看到粉嫩一團的赫明風慢慢長大,長得越來越像王妃,長到軟聲喚他“父王”。


    南疆王正在震驚和錯愕中想著,忽然聽到一聲淒厲的叫聲從院門口處傳來,“大王!”


    眾人轉頭望去,隻見如夫人披頭散發的跑來,身上還是那身華服,頭上的鳳釵卻早已經不見,她的眼睛還沒有恢複好,隻模糊的看到影子,此時也顧不得許多,一路奔來,跌跌撞撞。


    “大王,聽說你下了令,要殺察哈圖?”如夫人聲音顫抖著問道。


    南疆王看著她的臉,眼神中流露出明顯的厭惡,還沒有來得及說話,隻聽赫明風在一旁說道:“是我下的令。”


    如夫人一愣,順著聲音的方向仔細辨別了一下,隨即聲音尖利道:“是你!是你?你憑什麽?你算什麽東西?你敢下令害我的察哈圖!”


    “我算什麽,你很快知道,察哈圖赴死,父王退位,你說,我是什麽?”


    如夫人順著聲音撲過來,手指尖尖,“我殺了你,我殺了你!”


    赫明風眉頭都未皺一下,一甩衣袖,如夫人被人揮出一溜滾兒,她身上的華服皺成一團,沾滿了塵土,辨別不出顏色。


    她掙紮著爬起來,吐了一口唾沫說道:“葛離風!你這個賤人!你的母親是軒轅的郡主又怎麽樣?嫁到這裏還是被我們欺負?她日子過得憋屈,大王表麵上看起來護著她,實際上根本就不相信她!你們當真以為,大王會真心實意退位讓給你嗎?”


    “你好像搞錯了,”赫明風冷笑,“不管他是否真心,我隻在乎結果。”


    如夫人愣了愣,聽了這話中的意味,她的心跳飛快,嘴上卻依舊說道:“你不要得意!大王還有王軍,還有兵符!”


    “不勞如夫人費心,王軍已破,蘇哈丹陣亡,王軍……以後隻會是我的王軍。”赫明風語帶譏諷,字字冰涼。


    “大王!”如夫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向前爬了幾步尖聲叫道:“大王,你聽到了嗎?他果然是養不熟的狼!那個女人生的當真不是好的!我早就對您說過的,您都忘記了嗎?”


    一句話點醒了南疆王,他的眼睛圓睜,腦門上的青筋都迸了起來,向前衝了幾步來到如夫人的近前,伸手揪住她的衣領,怒聲問道:“該死的……本王來問你,你之前說的那些,經常在本王的耳邊嘀咕的那些關於王妃的壞話,是不是都是假的?說!”


    如夫人看不清南疆王的臉,隻覺得他在眼前,怒氣衝衝,腦子裏一蒙,瞬間有些空白,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說!”南疆王見她不說話,立時急了,手上的力道又大了幾分,另一隻手抬起來狠狠的打了她一記耳光,“說話,說話!”


    如夫人被揪又被打,下意識的回答道:“我……我……我隻是看她整天不與我們來往,又是一個中原女子無依無靠,明明沒有什麽倚仗卻又傲得讓人生氣,偏偏大王還那麽寶貝她,就……”


    話到此處,已然分明。


    十幾年的誤會,哽在心裏的心結,不過就是自己的心魔和一個女人舌頭在從中挑撥。


    南疆王怒不可遏,手上用力,掐住如夫人的喉嚨用力的搖晃,如夫人臉色發紫,眼睛上翻,不多會兒的功夫就斷了氣。


    南疆王喘著粗氣,院子裏一絲聲息也無,似乎隻剩下他的喘息之聲。


    一夜的時間很快過去,這一夜注定成為南疆曆史上的隱秘一夜。


    次日清晨,南疆王發布詔令,退位於大公子葛離風,原世子察哈圖意圖謀反,弑君殺父而被誅殺,一杯毒酒送他上了黃泉路,如夫人子去世,心中羞愧,自感教子無方也一路隨著去了。


    自此,南疆開始了新的局麵。


    長風獵獵,這年的十一月二十,洛九卿和軒轅耀辰帶領驍騎兵在王城外,向南疆王辭行。


    南疆新王赫明風一身王袍,頭戴金冠,烏眉飛揚,眼中的笑意淡淡,卻永遠消失了溫和如玉的感覺,隻剩下微涼如水,冷若刀鋒,隻有在對著洛九卿的時候才會泛起原有的溫度。


    而洛九卿,也將要離去。


    三杯酒,赫明風舉杯在手,“王爺,公主,今日一別,不知何時再見,請共飲一杯吧。”


    洛九卿和軒轅耀辰舉杯一飲而盡,拱了拱手說道:“告辭,有機會再會。”


    赫明風看著洛九卿的笑意,目光幽深如海,他貪戀看她的每一眼,這一別之後,山高水長,她是永安公主,還會是軒轅的安王妃,而自己,現在已經是南疆大王,無昭不能入京,想必……不會再有相見的機會了吧。


    軒轅耀辰微笑道:“大王,自此以後,南疆一方的安寧就交給你了,本王在軒轅王朝感念你的功勞。”


    赫明風目光明亮,笑意淡淡,“王爺過獎,明風有今日,皆是靠諸位相助,若是來日王爺爭奪天下,有用得著明風之處,明風自當率南疆眾將士聽從號令。”


    軒轅耀辰等的就是這句話,他點了點頭,“多謝!再會!”


    兩匹快馬領先,身後三十三匹快馬齊齊跟上,馬蹄翻飛,塵土飛揚,滾滾風塵中,赫明風看著洛九卿就此遠去,長風中,紅日下,他站在那裏良久,王袍翻卷,一顆心也跟著那匹快馬走遠。


    他知道,從此之後,他的心,都不在了。


    京城中此時正是隆冬,雪災之事已經是掃尾工作,大災過後雖然不似之前那麽熱鬧繁榮,但總歸是京城,天子腳下,沒用多長時間也開始恢複。


    還有一個多月就要過年,皇宮中的氣氛卻不怎麽樣。


    東宮和正宮的氣氛猶為不妙,軒轅帝已經很久沒有去過皇後那裏了,純嬪現在成了宮中最得寵的妃嬪,她入宮最晚,身份最卑微,也從未向軒轅帝要求過什麽,可偏偏如此,軒轅帝就是寵愛她,就是有好東西先想到她。


    特別是這次的雪災之事以後,軒轅帝更是對她寵愛有加,若不是因為她自己百般拒絕,表示自己要的不是位份,軒轅帝早就為她再升一級。


    這天軒轅帝靠在美人榻上,感受著宮中的地龍燒得熱氣騰騰,鼻尖處是純嬪身上的淡淡香氣,他舒坦的歎了口氣,慢悠悠的說道:“純兒,今年的年宴就交由你安排吧。”


    純嬪微微一怔,正在倒茶的手停住,轉過頭看著軒轅帝一臉正色的說道:“皇上,您是認真的嗎?”


    “當然,”軒轅帝睜開眼睛,笑意淺淺的看著她,“朕何時騙過你?”


    “若皇上是當真的,臣妾就更不敢當了,”純嬪說著,施禮叩拜下去,“請皇上收回皇命。”


    “快起來,這是做什麽?”軒轅帝急忙起了身,把她拉了起來,“純兒……快起來,好好的行什麽禮?”


    “皇上,年宴是大事,來的都是皇上的家人,臣妾說句大不敬的話,若說這後宮是個大家庭,皇後娘娘才是這家中的主母,隻有她才有資格主持操辦年宴,臣妾是斷斷沒有資格的。”純嬪聲音清晰的說道。


    “唉,”軒轅帝的臉色一暗,微微歎了一口氣,“朕何嚐不知道皇後才是最合適的人選?可是……可是你看她最近,也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好端端的成了這副樣子,她以前不這樣,現在搞得像是一個妒婦一般,讓朕如何能放心把這種事交給她?”


    軒轅帝握著純嬪手,繼續說道:“你說得好,這後宮就是一個大家庭,可是,你瞧瞧,皇後把朕的家折騰成什麽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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