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陳家村是熱鬧了,天都黑盡了,到處都是忙碌說話的聲音。


    誰家的玉米地沒有收完?誰家的稻田該堵水了?又或者是誰家的小辣椒豐收了,還能再往雲鶴書院送半車等等。


    方有為和馬明柱回到村裏的時候,大家夥還沉浸喜悅的氛圍裏。


    兩人不想耽擱,立即就去了族老的家裏,讓族老召集全村的人,他們有很重要的事情宣布。


    族老看著兩人來勢洶洶的樣子,想先探探底。


    可方有為和馬明柱的嘴巴緊,不肯透露,兩人去裏正家,讓裏正也出麵召集大家。


    村裏商議大事的空地很快就擠滿了人,秋天的夜裏有了涼意,大夥索性在空地中間燒著亮堂堂的火堆,圍在一塊說說笑笑。


    馬明柱和方有為一直等到人都到齊了。


    族老和裏正站在顯眼的上方,大家的眸光下意識撇向他們,好似躍躍欲試地期待著,可能會帶來的好進項。


    馬明柱知道方有為性子溫和,主動攬了說話的權利。


    隻見他收斂神色,對著陳家村所有村民厲聲道:“今日要說正事之前,我先給各位敲個警鍾。”


    “我們要說的這件事對村裏而言,是非常不好的事情。”


    馬明柱的話落,大家下意識看向他。


    嬉笑玩鬧的神情收斂起來,大家看著他們二人緊繃的麵孔,深不見底的眼眸,漸漸忐忑起來。


    馬明柱見大家都開始警醒了,當即道:“大家都知道我們五家人現在各自開了肉鋪,每日的進項少說也有三五百文。”


    “你們當中有人眼紅的,說酸話的,暗地裏希望我們虧本的,這些都是小事情了!”


    “可是有人眼紅到要害人性命的,連孩子也不放過的,那就是畜生,心狠手辣,歹毒!”


    馬明柱氣憤道,周圍的村民們開始竊竊私語,猜測著,到底誰惹到了方家和馬家。


    “看樣子像是誰去殺人放火?”


    “聽起來好像的打孩子?”


    “誰打他們家孩子了?他們幾家的孩子不是在書院嗎?”


    “漬漬,好像真的出事了!”


    族老和裏正看著下麵吵吵嚷嚷的,一個說的比一個說的更鬧心!


    裏正站了出來,捋著小呼吸,眯著眼睛道:“方有為,馬明柱,有什麽話就直說吧!”


    “如果有誰家不聽勸告去書院惹事了,我和族老會秉公處理的!”


    馬明柱聞言,看著下麵眾人等著看好戲的眸光,冷聲道:“不用了,人已經被官府抓住了!”


    “什麽?”


    “被抓住了,那是誰啊?”


    “最近誰家男人沒有回來?”


    “農忙,好多都回來了!”


    “不對,還有陳賴皮,陳地!”


    人群裏不知道誰喊了一聲。


    大家立即你看我,我看你,找了一圈,確實沒有人這兩個人的影子!


    秋收是農忙的時候,很多做工的村民都陸陸續續地回到了陳家村,其中包括之前跟陳地一夥的陳大寶,陳老四,陳棟。


    陳棟心顫地縮了縮脖子,自從被陳青雲剔除以後,他們就不跟陳地來往了。


    可是陳賴皮幫陳勇家送肉他們還是知道的。


    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陳地去鬧事了。


    而且還鬧得很嚴重,被官府抓起來了。


    族老和裏正的臉色很難看,事情如果鬧得不嚴重,肯定是回村裏解決的。


    人既然已經抓到了大牢,那基本上不是傷了人,就是死了人了!


    “到底什麽情況,說清楚!”


    裏正和族老正色道,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他們隻想知道鬧到什麽地步?


    馬明柱聞言,直視著族老和裏正探究的眸光,冷聲道:“反正是回不來了,斬立決是肯定的,就在這幾天!”


    “你們要是想去的,天一亮就跟我們去府城等消息!”


    “最慢不會超過三天!”


    “不想去的,就在村裏等著消息吧,縣衙肯定會讓人過來通知的!”


    馬明柱說著,口氣冷厲起來。


    村民知道這不是開玩笑的,是真的!


    他們全都麵麵相覷,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族老深邃的瞳孔收縮著,裏麵暗沉沉的,像是悶雷陣陣的昏天暗地。


    他和裏正一左一右將馬明柱和方有為給夾在中間,非常急躁道:“到底是誰?鬧到了什麽地步?傷了人還是死了人?”


    “是不是得罪書院了?”


    得罪書院?


    馬明柱冷冷地勾起了嘴角,眼裏堆滿了濃厚的嘲諷!


    族老和裏正到現在都還看不清楚事情的嚴重性!


    以為書院以權壓人嗎?


    怪不得青雲他們對陳家村毫不留戀,這些人哪裏懂得什麽叫做明斷是非?


    “關人家書院什麽事,陳地找了陳勇,陳生,陳墩子三家,想要給他們送肉,人家沒有答應,他就去書院拐走了他們家的孩子。”


    “我們兩家的孩子跟著出去,也被他拐走了。”


    “為了報複泄憤,他還差點把陳賴皮都殺了,五個孩子傷重,我們兩家的孩子好歹能吃點東西,他們三家的孩子卻是昏迷不醒。”


    “青山家的為了救三個孩子,臉被毀了,身體還中了刀傷,我們來報信的時候,人還沒有救回來呢!”


    “書院的人幫著我們找孩子,府衙也幫著找,整整找了一天一夜才找到孩子,這件事定南府城都傳遍了,陳地如此喪心病狂,他要是不死,以後你們誰家還跟他一起住?”


    馬明柱擲地有聲道,他淩厲的眸光掃視著周圍一圈。


    大家都懵了!


    陳地竟然幹出這麽喪盡天良的事情!


    拐走五個孩子,還把人家孩子打得重傷昏迷,還差點殺了陳賴皮?


    小寡婦現在生死不知?


    乖乖,眾人屏息凝神,感覺心裏像是探不到底一樣。


    陳家村自開村一來,還是第一次出了這麽惡劣的事情。


    更何況,還是陳姓族人害陳姓族人!


    所有人下意識看向族老和裏正,仿佛在等著他們給一個說法。


    可族老和裏正麵容緊繃,神色冷肅,眼眸又冷又寒。


    顯然陳地的所作所為,他們也是預料不到的。


    “怎麽就會鬧到這麽嚴重的地步?”


    “陳地他瘋了嗎?”


    族老撐大著眼眸,下意識看向人群裏,已經被孤立開來的陳地媳婦。


    陳地媳婦縮了縮脖子,她被陳地打怕了,兩個孩子也被打怕了。


    她出門的時候,還跟兩個孩子說,指不定村裏又有什麽生意了。


    她還想著,趁著陳地不在家,去求一求族老,說不定能夠看在她們娘三的份上,參與進去,掙點過年錢。


    可誰知道,大家聚在這裏,討論的不是新的生意進項。


    而是因為,她男人拐賣了孩子,差點殺了人?


    她的頭下意識搖了起來,滿目惶恐,她不知道,她什麽都不知道!


    陳地什麽都不跟她說,家裏沒錢沒糧的時候,他每次都要打她一頓才會拿錢。


    漸漸的,她都不敢要了。


    “他確實瘋了,陳賴皮中了幾刀,還被他暴打一頓,現在在床上躺著,還是人家雲鶴書院的人幫忙請大夫,抬了人在他們的長工院裏養著。”


    “他把我們兩家的孩子用磚頭打昏,堵了嘴巴綁在碼頭的廢舊倉庫裏,還是人家在書院養傷的蕭將軍帶人幫忙找到的。”


    “陳勇他們三家的孩子更慘,他把幾個孩子綁在青山家盤下的酒樓後院的梁柱上,對那幾個孩子拳打腳踢,還威脅恐嚇,那幾個孩子被救回來的時候,連話都不會說。”


    “青山家的被他推下三層高的閣樓,臉上全是血,身體還中了刀,這件事別說青雲不會善了,就是我們也都不會善了。”


    “陳地肯定是死罪,知府大人會公開審理,這件事有蕭將軍作證,根本不需要呈報省城,直接就能將陳地砍頭了。”


    “你們沾親帶故的這些陳家人,想看陳地身首異處的,天一亮就跟我們走!”


    “不想看的,也自己想一想教訓,這出了事情,不再是幾兩銀子能夠解決的了。”


    “要嘛踏踏實實地幹活,要嘛就跟陳地一樣自找死路吧!”


    方有為的話說得很不客氣,他還是第一次說這麽不客氣的話!


    這些人畏畏縮縮的,估計天亮敢跟他們去府城的人不多。


    害怕會被牽連。


    可暗地裏跟去的肯定不少,因為陳地總要有人收屍。


    陳地的媳婦惶恐不安地往後退去,一邊退,一邊叫喊道:“我什麽都不知道?”


    “陳地那個畜生經常打我的,什麽都不會跟我說!”


    “我還有兩個孩子,你們不能攆我走!”


    “我沒有娘家,你們不能攆我走!”


    她心慌地往後栽倒,害怕極了,惶恐極了。


    可是這個時候,那些人站著,卻沒有一個人去扶她!


    方有為和馬明柱見了,心裏多少都是有底的。


    陳地出了這種事情,族老說不定還會把陳地的媳婦和兩個孩子都逐出村去。


    可這件事他們不能出麵,不然村裏這些人下一次還是會有恃無恐!


    事情的前因後果都知道了,裏正和族老震驚之下,開了陳家的祠堂,把陳家能做主的男人都叫去了。商量了一夜,最後由裏正和族老帶頭,準備去十幾個壯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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