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瞬間,唐寧還以為是血族的人在搗鬼,畢竟進來接觸的次數有些多,等稍稍就能發現完全是兩回事,這群來劫車的人雖然全身漆黑,背負雙翼,可實際上利用的都是魔導器的效果,背上的是類似滑翔機一樣的東西。


    魔導列車有著完善的防禦係統,每一節的車廂上麵都有著魔法節點,用一個類似罩形的小器件釋放能量波,相互連接在一起後,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防護罩,將整座列車包裹住,嚴絲合縫,不留空隙。


    相比城池的防禦罩,因為要考慮到由內向外的發起攻擊,不得不取消物理防禦功能,這種列車的防護罩就是完全屏蔽掉外來的攻擊,無論物理和魔法。


    安全問題是所有交通工具首要考慮的,商業聯邦最不缺是錢,自然不會在這點上摳門,布置起來的防護罩論強度而言,並不遜色邊關要塞的防護罩,畢竟列車的體積遠比城牆小得多,能夠將力量全部集中起來,防禦強度自然也就跟著上升了。


    這些所謂的蝙蝠團中也沒有強大的高手,所用的居然是已經被淘汰掉的火器,這種純科技的裝備,是一名大魔導師意外從一個不知名位麵,用空間轉移了一個圖書館出來,利用裏麵的知識研發出來的,曾經引發過一場熱潮,差點演變成科技革命。


    可惜生不逢時,那個時候正是魔導文明茁壯成長的萌芽階段,不成熟的科技文明撞上了已經打好基礎的魔導文明,直接胎死腹中,反過來成為了魔導文明的養料,促進了發展。


    這些蝙蝠團的人,有的投擲手榴彈,有的投擲空爆彈,也有的竟是抬了一架火箭筒當空發射,這位仁兄顯然沒考慮到後座力的問題,在發射一枚火箭彈後。直接被反作用力震得連翻數個跟頭,靠著雙翼飛行器的噴射才堪堪穩住。沒有掉落下去。


    這些密集的攻擊如雨點般打在魔法防護罩上,引發一重又一重的爆炸,看上去火光四射,異常激烈,但是這種科技文明初期的產物。是不可能撼動漸趨成熟的魔導文明產物,那層透明如水晶的魔法防護罩,不斷化消了爆炸的熱能,連各種物理衝擊力和能量輻射都給擋在外麵。整座列車隻在一開始的時候微微晃動了幾下,在那之後穩如泰山,根本不受影響。


    以列車上提供的魔晶石儲量而言。至少在這行列車到站之前,蝙蝠團的人是不可能靠著手中的熱兵器破壞這層魔法防護罩。不少乘客在明白這一點後,也紛紛安靜下來,甚至還有一些膽大的,將爆炸的火藥當成煙花看熱鬧。


    羅秀看了一陣後也安定下來。然而卻聽唐寧提醒道:“收拾下貴重物品,但也不要全部收拾掉,留下一兩件來消財免災。”


    她不由得皺眉道:“你的意思是這些可笑的蟊賊能夠得手?大概你是不知道這艘魔導列車的魔法壁的防禦係數吧,吾可以向你保證,哪怕他們動用了目前科技屬武器中最強的核武。也別想給這艘列車帶來半點傷害,就算炸毀鐵軌也沒用。列車底部的風係懸浮法陣,至少能維持二十分鍾的浮空。”


    唐寧一邊收拾東西一邊漫不經心道:“我不需要知道魔法壁的防禦係數,因為那東西給人心理上的安慰要遠遠大過實際作用,至少讓我來,能夠有千百種方法令它成為擺設。”


    “你什麽意思?”羅秀有些不服氣,就像是自家的東西被嗤笑沒用一樣。


    唐寧反問道:“守城方最需要警惕的一件事是什麽?”


    “當然是城堡最容易從內部……啊!”羅秀立即明白是怎麽一回事,惱怒的揮了揮手。


    “一個人流量如此大的,通行檢查如此寬鬆的公共場所,你不要指望這種機械的死物能起到什麽作用。”


    “可惡……確實你說的很有道理,倒是不要高估劫匪的智慧,也許他們……”


    羅秀負隅頑抗,試圖把希望寄托在敵人的愚蠢上,最近的她似乎對唐寧很不服氣,變得更加好強,很想在各方麵證明自己比對方強——最近目標已經縮小,變成了至少在某方麵證明自己比對方強。


    可惜,連環炸響的爆炸聲,將她這一希望也撲滅了。


    那聲音由遠及近,並不是外麵那種雷聲大雨點小的爆炸,而是真正撼動了整艘列車,雖然不是特別劇烈,但是人人都能清楚感覺到,頭頂上開了一個小洞。


    之前那番動作,分明是為了吸引注意,掩藏真正的目的。這些潛藏在車廂中的蝙蝠團成員,將車頂上的魔法節點釋放器全部炸掉了,頓時包裹住整艘列車的魔法防禦壁黯淡下去,不但厚度變薄,看上去也是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


    半空中,蝙蝠團中終於出來一名像樣的高手,沒有使用任何輔助的工具,飛行在空中,他的雙手間電弧湧動,劈裏啪啦砸向,其餘成員紛紛避開,給他讓出空間,唯恐會被波及到。


    這名雷係法師嘿嘿一笑,很是得意,裝模作樣的念了一段又長又臭的咒語,雙手向下一壓,一道道雷電直劈而下,宛如電龍遊走,隻一擊就將本就異常虛弱的魔法防禦壁徹底毀掉。


    原本以為不會有事的乘客們立即恐慌起來,尤其是潛藏在車廂中的蝙蝠團成員現出身份,開始捉拿人質,不時穿出女性的尖叫聲,有很多是叫到一邊的時候戛然而止,顯然這群劫匪並不懂得憐香惜玉,他們做事的過程中,最討厭的就是這種看不清情況,隻懂得釋放噪音的女人。


    飛行在空中的蝙蝠團成員,紛紛從手中射出纏繞的繩索,綁在車廂上,然後順勢緩緩降落,整艘列車頓時哄鬧起來,動手的聲音,打罵斥責的聲音,嬰兒的啼哭聲夾雜在一起,比菜市場還要熱鬧。


    但這樣的聲音漸漸低落下去,分明是那些劫匪們開始接管秩序。控製住了局麵。由此看來,這群蝙蝠團的人倒不是那種腦子一熱就來劫車的笨蛋。而是真正有計劃有籌備的內行專家,從他們出現開始,都是有條不紊的進行著,一步接一步,看起來倒像是有著嚴格訓練的軍人。


    “你怎麽還能如此安穩的坐著?”羅秀質問像沒事人一樣坐在位置上看書的唐寧。


    “劫匪人數越少。越是肆無忌憚,相反人數越多,越是擁有紀律,懂得遵守規矩。僅僅是劫財。頂多是榜上有名,成為酬金豐富的通緝對象。倘若綁架或者殺人,那麽就會成為國家必須除去的對象。商業聯邦可不是那種人人都可以踩上一腳的小公國,任何一個有活力的民間團體,都抵擋不了國家機器的怒火,隻要蝙蝠團的首領不是一頭蠢豬,就明白該如何控製好程度。不要越過那條線。”


    “即便是這樣,他們的行為也不是值得我們容忍的,罪犯依舊是罪犯,不會因為他在犯罪的過程中扶了一下老奶奶,就變成了好人。何況他們還沒有做好事,隻是選擇了更輕的犯罪方式。”


    羅秀一揚手。一根通體湛藍的法杖出現在手中,法杖的主體材料由深海藍玉構成,魔法效果暫且不論,至少在金錢上價值連城,藍杖的頂端是圓形,中間鑲嵌著一枚猶如淚水的徽章。


    唐寧連看都沒看一眼,開口道:“小不忍則亂大謀,你想因為自己的正義感而暴露身份嗎?”


    羅秀正氣凜然道:“能力越大,責任越大,有些事情可以忍讓,但有些事情不行。若我沒有能力解決也就罷了,我明明有能力,卻還要裝作旁觀者,這種事情我做不出來,否則一輩子都不會安心。”


    在唐寧麵前,她已經漸漸不擺公主的架子,甚至為了增加說服力,改變了第一人稱,也許是因為對方根本不屑於她的身份,畢竟自矜的稱呼是為了向下位者彰顯兩者之間的地位不同,可對方壓根沒將這個放在眼裏,再堅持下去反而顯得可笑。


    然而,即便她放低了身段,以平等的語氣交流,唐寧也沒有因此就客氣多少,就像是他的字典裏根本就沒有這兩個字一樣。


    “真是自私的言論。”


    “你說什麽?”羅秀略帶怒氣的責任,不僅是對方唐突的話,還有那種說話不正眼看人的無禮。


    “你為了讓自己安心,不惜讓夏亞他們的努力付諸流水,現在的你隻想著眼前的人,卻一點也沒有考慮那些在你背後默默付出的人。他們沒有義務替你的任性付出代價,你也沒有權利為了一些不相幹的人,犧牲他們的努力。隻想著圖一時之快,你有沒有考慮過暴露身份的下場,若被懲罰的僅僅是你也就罷了,可和你站在一起的那些人,他們都要被你的任性連累,難道這就是你所說的能力越大,責任越大?你根本連這句話什麽意思都沒有弄明白,隻是在人雲亦雲罷了!”


    唐寧的一字一詞,宛如釘子般敲打在羅秀的胸口,她咬著嘴唇,麵露掙紮難忍之色,像是在麵臨一個痛苦的抉擇。


    最終,她坐回了位置,隻是狠狠的瞪著唐寧,仿佛咬下一口肉來:“也許你說的是正確的,但是不妨礙我因此而討厭你!現在我非常的肯定,你和我絕對是兩路人,永遠不可能走在一起。”


    說完,就轉頭看向窗外,不再看唐寧一眼,也沒有那種氣鼓鼓或者勉力忍耐的表情,而是一臉的冰冷,陰沉如雲,她是真正的生氣了。


    唐寧沒有回答,在某種意義上他還是很認可羅秀的話,彼此的信仰和價值觀都不相同,的確是兩路人沒有錯。


    伊伊也感受到兩人之間的僵硬氣氛,這跟剛上車的時候不同,那時候的保持距離還有點虛假的味道,而現在是真正的不願再有接觸。她臉上露出焦急的神色,在兩人之間來回的看來看去,卻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就像是看見父母吵架的孩子一樣,有心調解,卻不知如何去做。


    就在這裏,離這裏不遠處的車廂傳來了一聲男人的哀嚎,接著是劇烈的打鬥聲,還有幾聲爆炸,濃烈的火舌從窗口中躥出,顯然有人在使用魔法。接著窗口破碎的聲音,一個滿臉是血的男子從窗口處扔了出去。摔在鐵道上。


    這名男子沒有穿著奇怪的衣服,是一名乘客,他掙紮著想要爬起來,卻是有氣無力。


    “我叫你反抗,給臉不要臉的東西。不是想在這個女人麵前呈英雄嗎?送你們一塊上路!”


    隨即,一個女人從窗口處扔出來,她顯然不通武技,不懂得如何保護自己。不知道如何在這個時候讓傷害降到最低,直接被摔得頭破血流,當場斃命。


    “不——”先被扔出來的男子絕望的吼著。


    看見了這一幕的羅秀。轉過頭死死盯著唐寧:“這就是你所說的遵守規矩?”


    唐寧終於將目光從書本上移開了:“再聰明的領袖,也無法阻止像豬一樣的手下出賣隊友,人可以讓自己不成為蠢豬,但沒辦法讓蠢豬變成人。”


    “是啊,所以我沒辦法乖乖待在這裏。坐視一群蠢豬來害人!”


    羅秀再一次站了起來,手中握緊了法杖。


    “你不在乎犧牲站在你背後的人?”


    這一回,羅秀的眼神無比堅定:“父王曾經告訴過我,王乃萬民之父,這是需要一生謹記的話。也是身為王族的責任。如果連這一點都做不到,我根本沒有被他們追隨的資格。與其在未來辜負他們,不如現在當斷則斷,由我來承擔一切。就算我未來被抓住,最多也就是失去王族的身份,可如果我現在選擇無視,那麽就不用遙想未來了。”


    “死去的人不會複活,在發生這樣的意外之後,無論是乘客還是劫匪,都會收斂很多。也就是說,即便你什麽都不做,也可能什麽都不會發生,但是你做了,很可能會逼得狗急跳牆。這跟兩國交戰不一樣,不反抗就不會死,也不會變成奴隸,就是舍不舍得財產的問題。”


    羅秀道:“即便如此,我仍會選擇挺身而出,這跟正義感無關,隻是身為王族的底線。我不會拋棄王族的尊嚴,所以絕不會在這裏退縮。”


    唐寧注視著對方堅定的雙眼,看出了其中的覺悟,於是歎了一口氣:“之前我就說過了,很多事情看似兩難,是因為你逼自己必須在a和b之間做出選擇,卻不曾想過,還有c或者d的方法。所以,別再對自己的智慧那麽自信,越是聰明人,越是受到真實的欺詐。”


    他站起身來,奪過羅秀手中的法杖,道:“乖乖呆在這裏,哪也不要去,為王者,怎麽能親自衝鋒在最前麵呢?王者可以無能,但是必須學會使用人。”


    羅秀聽出對方的意思,無比驚訝道:“你不怕被人發現嗎?和我在一起,有心人早就注意到你的存在了。”


    唐寧用手一抹,臉型起了微妙的變化,雖然幅度不大,卻是和以前給人的印象截然相反。


    “以前的我主職是魔法師,改行做戰士是最近的事,而且除了現有的風格外,我還有另外的一種戰鬥方式。”


    說話間,他就垂下了目光,接著嘴唇快速抖動,像是在念著什麽咒語,語速非常的快,聲音也很輕。


    等他完成的時候,抬起頭來,眼中滿是瘋狂的戰意,鬥誌昂揚,從身上明顯能感受到熱血沸騰的氣勢,就像是天生的戰鬥狂人。


    “被嗤笑亂來也好,被諷刺無謀也罷,支撐著我們的是戰鬥之路,有牆壁阻礙就用拳頭擊碎,沒有道路就用這雙手來開創,心中的岩漿和火焰將會永遠燃燒!”


    “哈?”羅秀傻眼了,不知道站在眼前的究竟是誰。


    勇者唐寧伸出一隻手,摸著發愣的羅秀的側臉,用親昵的語氣道:“為了你,我會取得勝利。”


    未曾有過被異性如此親密的對待,加上前後反差太大,之前的極度討厭一下子被逆轉過來,羅秀滿臉通紅,吞吐道:“你、你、你在做什麽……”


    勇者唐寧並攏中指和食指,做了一個出發的動作:“去了,以飛燕流派之名,我這隻手燃燒如鮮紅烈火,它高聲叫我緊抓住勝利,爆熱,石破天驚拳!”


    沛然一擊,拳勁轟向門口,恰好將一位正想要衝進來的蝙蝠團成員轟飛出去,接著唐寧雙腿一邁,整個人扛著大門衝了出去,明明漸行漸遠,他的聲音卻越來越洪亮。


    “就算因果輪回囚禁包圍,也要以殘存的意念開辟出口!就算無限的宇宙層層阻擋,也要以沸騰的熱血決定命令!連天的次元也要一並突破,把自己的道路開拓出來讓你們見識看看!”


    整艘列車再度搖晃起來,哐啷啷的窗戶破碎聲接連響起,而每伴隨著一擊聲響,就能看見一名劫匪從窗口被轟飛出去。


    光是看著那連環拋出的屍體,就能想象得到,一頭人形凶獸正在車廂中奔跑,碾壓一切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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