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宮中,獨屬於王的密室。


    轟噠,沉重書架倒地,散亂一地的書籍,緊隨著的,是各種小物件被掃落在地上乒乓聲。


    商業聯邦的王,羅秀的父親,一個曾經從元老院手中奪取到大量政權,令王族之位不再隻是掛名,以鐵血手腕而聞名的領導者。


    凱麥斯正急促的喘著氣,眼神中帶有無邊的憤怒,淩厲而又迫人,氣勢十足,宛如一頭發怒的獅子,緊緊盯著站在他麵前的披著金色鬥篷的神秘人。


    “你說什麽?十萬人!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這不是馬鈴薯,是人命!”


    “確實是人命,我相信自己說得很清楚,也確認你的耳朵沒有出現幻聽。”虛幻縹緲的聲音,仿佛從四麵八方傳來。


    神秘人不為所動,金色鬥篷遮住了他的臉,讓人無法看見他的表情,不過很明顯,他並沒有受到凱麥斯的怒氣影響。


    “你知道十萬人命是什麽樣的數量嗎?真以為是看曆史傳記,人命隻是數字嗎?”凱麥斯一腳將麵前的椅子踹出去,撞在牆壁上摔得粉碎。


    “六百年前,西羅大陸上曾爆發天花災病,數億人在這場病災當中死亡。曾經的精靈族、矮人族、地精族都開創過燦爛的文明時代,人口都超過十億,可現在已經淪落到不敢在大陸上自由行走的數量,相比之下,十萬當真算不得什麽。”


    “人命不是你用來衡量豬肉重量的價碼!你知道一下子失去十萬人,會在聯邦中引起何等反響嗎?不隻是我,連整個高層,甚至這個國家都會被推翻。”


    “那是你的問題,曆史上有很多獨裁者,能輕易的判定上百萬人的死亡,而不會遭到任何反抗,隻要能成為那樣的人,你也能做到,事實上以你現在擁有的勢力。成為獨裁者並不是困難的事情,幹脆把聯邦製廢除。建立君主製也不失為一個好方法。”


    “你放屁!全是狗屁!狗屁不通!你死心吧,我是不可能拿麾下十萬百姓做祭品的!”凱麥斯幾乎將房間中能砸的東西全部砸掉了。


    “冷靜下來吧,現在的你不適合做出任何決定。”


    “冷靜,我非常冷靜,現在的我最***冷靜。比以前任何時候都要冷靜!所以我才看穿了你的嘴臉,你根本就是個惡魔,蠱惑人心的惡魔!”凱麥斯怒視著對方。


    神秘人不以為意的笑道:“你可真是冤枉我了,從頭至尾。我沒有從你身上得到任何一點東西,相反的,卻告知了你如何複活死去妻子的方法。”


    “收起你那套詭辯的說辭。如果一開始就告訴我需要十萬人命做祭品,我根本不會答應采用你的方法。可是你這狡詐的惡魔,卻是將計劃分階段的告訴我,一點一點引我入套,就像是吸食罌粟一樣。把我騙入萬劫不複之地。”


    “在最開始的時候,我就說過,這一計劃需要五個階段,當你完成了上一階段,才會告訴你下一階段的內容。甚至還提醒你,其中肯定需要付出一些代價。事實上從一開始,你就有了警惕不是嗎?這個條件是早已說好了的,我沒有對其中的意思做任何的扭曲,而你也正是在同意這個條件的前提下,才采用我說的方法。無論是答應條件,還是完成任務,全部是你以自己的意誌做出的決定,我沒有進行過任何的幹涉。”


    “這分明是你早就算計好的,包括故意提醒我其中的危險,用坦誠的態度來降低我的防備。百名死囚的生命,尋找天生帶有靈魂之眼的人,害死了我最忠心的手下,解放被封印在禁地的血族真祖,奪取水之巫女的神核,還有三千人的生命祭壇,現在你又告訴我,需要十萬人的生命才能夠複活我的妻子,從頭到尾,你就是在算計著,如何讓我陷入深淵無法自拔。”


    “首先,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決定,與我無關,是你思考後,覺得可行才采取的行動。其次,你那名手下的死亡可不關我的事……”


    “可是,那名天生帶有靈魂之眼的人,就是他的女兒!與前妻離異後,寄放在鄉下生活的親生女兒!他威脅要將所有事情公開,我才不得已之下殺死了他……”


    回憶起當日的衝突,凱麥斯麵露痛苦,那天他正猶豫著是否要解放血族真祖,也開始警惕其中的陰謀,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於是借酒澆愁,就在那個時候,他最信賴的左臂右膀前來和他吵架,並堅持說必須公開真相,向民眾道歉,結果在對方回身的刹那,一想到讓對方走出去,自己的妻子就再也無法複活,酒性一上來,就犯下了無法挽回的憾事。


    在那之後,凱麥斯向神秘人詢問,是否一樣能複活這名手下,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後,他才終於下定決心,解放血族真祖。


    等凱麥斯抱怨完,神秘人才接著道:“最後,那三千人的生命祭壇,也不是我的建議,同樣也不是複活儀式的必要階段,僅僅是因為你被那名血族女人給騙了。”


    “是啊,我被騙了!那個該死的女人,她騙我說這是最後的階段,但是那又怎麽樣,是你說必須得到她的幫忙才能完成複活儀式,就算之後我知道自己上當了,也不能拿她怎麽樣!現在,她還將更多的血族安插進來,想要把持這個國家,狼子野心,真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嗎?”


    “那是你們的交易,同樣與我無關。我非魔非聖,隻是在行走人間的時候,聽到了你祈禱的聲音,是你自己說,願意付出任何代價,隻要能複活你的妻子,我相信了你的這句話,於是告訴了你方法。現在看來,這隻是一個謊言,你並沒有那樣的決心,對妻子的感情也隻停留在限定範圍內,並沒有人們常說的那麽偉大,可以為愛情付出所有。事實上,在你我交往的過程中,我從沒欺騙過你任何事情。而你卻不止一次對我撒謊。”


    “住口!住口!住口!事到如今,你還想再挑撥我嗎?”


    凱麥斯怒而出掌。鬥氣化成咆哮的獅子,擊殺而出,可惜神秘人的身體卻如同幻影,直接穿透而過,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你這家夥到底在哪裏。連本體都不敢出現在我的麵前,還敢說沒有欺騙我嗎?”


    “我的身體存在於真實和虛假之間,若以空間坐標而言,的確就在你的麵前。隻是你無法觸摸到罷了。我還可以告訴你,即便被你找到了,也隻有在時間和時間的空隙中出手。才能真正傷害到我,現在的你並不能做到這一點,還是省下多餘的力氣,來考慮接下來該怎麽做吧。”


    就像是為了印證自己不會欺騙一樣,神秘人很坦率的告知了如何傷害到他的方法。沒有隱瞞。


    “我能怎麽做?事到如今我還能怎麽做!”凱麥斯痛苦的抱著頭。


    “這要看你自己的決定了,你可以選擇住手,像你那名輔佐官說的那樣,公開真相,得到人民的原諒。順帶還可以將維多利亞抓起來,報一下她欺騙你的仇恨。當然。你也可以選擇繼續下去,反正到了這一步,與其因為不做而後悔,不如做了再後悔。”


    凱麥斯怒吼道:“現在的我還能停手嗎?就算公布真相,公布什麽樣的真相?告訴他們,身為王的我,因為相信了不知從哪裏冒出的家夥的話,犯下了那麽多不可饒恕的蠢事?我已經徹底上了你的當,到了這一步,根本不可能停手!”


    神秘人淡淡一笑:“如果將罪孽全部推在我的頭上,能讓你好過一些的,不妨那麽做。一切都是我誘惑你的錯,與你無關,你是無辜,這麽說是不是能讓你心裏輕鬆一些呢?”


    看著對方有恃無恐的模樣,凱麥斯越加憤恨,卻是無能為力,畢竟眼神是無法殺死人的。


    “滾!滾得越遠越好!我不想再見到你。”


    “嗬嗬,如何這是你的要求,那麽我答應你。事到如今,所有該交代的內容我都已經告訴你了,繼續待在這裏,除了惹你生氣之外,我也不會起到任何幫助,那麽就在此告辭了,從今以後,我不會再出現在你的麵前,但是會持續關注著發生的一切,願你能得償所願。”


    話語說完,神秘人的身影化作一圈圈的漣漪波蕩開,漸漸與空間融為一體,消失不見。


    看著對方離開,凱麥斯心中空空蕩蕩,沒有變得半點好過,有氣無力的喃喃著:“得償所願,得償所願,得償所願……去你的得償所願!”


    他狠狠一拳砸在牆壁上,餘勁將上麵的魔晶燈震壞掉,頓時整個房間陷入無盡黑暗之中。


    ……


    “本次列車即將出發,請旅客們坐好位置,係上安全帶……”


    魔導列車出現已經有五十年,各方麵都已經做到了完善,包括服務業,不過讓女警衛進行站點播報,卻是商業聯邦首創,畢竟是最會賺錢的國家,隻有商人才懂得如何讓顧客滿意。


    最近,魔法帝國宣稱已經開發出了磁懸浮列車,速度將比現有的更快,且更平穩。


    唐寧和羅秀以及伊伊三人,扮演成帶著孩子一同外出旅行的年輕夫婦,並且堂而皇之的定了貴賓包廂,兩人頗為親密的挽著手臂,唐寧另一隻手牽著可愛的“女兒”,一點也沒有可疑之處。


    進入車廂之前,唐寧還伸手扶了一下羅秀,邁過台階,在外人看來當真是一堆感情正甜蜜的小夫妻。


    不過,當進入貴賓包廂之後,羅秀立即把手抽了出去,收斂起那種恨不能粘在身上的甜蜜表情,迅速拉開繼續,坐在最裏麵的靠窗邊,用手支著腦袋看著窗外景象。


    唐寧也不在意,先是觀察有沒有窺探魔法,然後布置下結界,最後放好行李之後,端正的坐在位置上,拿出一本魔導書來消磨時間,伊伊直接坐在他的膝蓋上,三人中,就屬她的角色演得最像,甚至都不需要特意去演。


    這時的莉莉斯,正在馬薩卡的契約空間中,對著魔劍霜之哀傷不斷磨牙,用盡全力加快速度。希望能早日完成任務。


    夏亞的建議,他們沒有選擇速度最快的空間魔法陣轉移。因為那玩意有著高度的警備,轉移之前必須出示身份證明,經過詳細確認後才行,否則的話,很可能這邊順利轉移過去。那邊就已經布置好諸多高手,等著你自投羅網。當初的阿托莉絲可是以怒風騎士團的名義,才能帶著唐寧出發。


    “爸爸,剛才你為什麽推開那個叔叔。不讓他說話?”


    伊伊很敬業的完成自己女兒的角色,大抵上對她而言,稱呼僅僅是稱呼。並沒有任何附加意義。


    “因為那是騙子。”


    “可是伊伊沒有在那人身上聞到謊言的氣味。”


    “騙人不一定要撒謊,說真話一樣可以騙人,誠實的反麵是撒謊,而不是欺騙。嘴巴上說的話,是死物。但現實卻是活物,死物隻會被活物利用。比如別人問你一個兩難的問題,非要你做出a或b的選擇,事實上在現實中,你完全可以做出c或d的選擇。因為文字是靜止的,但人的行為卻是活動的。”


    唐寧看見伊伊露出完全聽不懂的表情。於是舉了個例子:“比如說,你空著肚子最多能吃幾個麵包?見到這樣的問題,絕大多數人都會不屑一顧。那麽好,我再給你加上一點點物質刺激,如果你能夠證明你空著肚子能吃五個麵包,我就返還給你十個銅幣,如果能吃到十個,就給你一百個,但前提是你要繳納十個銅幣的簽訂費用。好了,這下你有興趣了吧,然而,恐怕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根本無法拿到一個銅幣,而且前期的十個銅幣也拿不回來。為什麽呢?因為簽訂的協議要求你空著肚子吃麵包,然而,當你吃完第一個麵包的時候,你的肚子就不空了,既然你無法滿足協議的要求,當然也就拿不到錢,這就是利用靜止的文字做出活動的欺騙。”


    伊伊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很快就轉移了注意力,看著窗外飛快移動景象哇哇叫,同時從窗口伸出腦袋,去看下麵轉動的車輪。


    羅秀覺得如果整個過程自己一言不發,未免太悶了,何況身為王族,一味的生悶氣倒也未免顯得太沒有容人之量,畢竟時間過去那麽久,她早就不生氣了,隻是需要一個台階,偏偏唐寧這木頭,根本不會在意紳士風度,是真正的男女平等主義者,一點也沒有遷就的意思,隻好是由她來主動。


    “聽起來你對詐騙很有研究,在你看來,騙子是什麽樣的人?”


    唐寧看了對方一眼,沒有露出排斥的表情,事實上他根本沒有惹人生氣的自覺,羅秀故意不理他的冷戰,在他看來是一種正常的表現,畢竟雙方又沒什麽親密的關係,不存在一方必須親近另一方的道理,朋友相交當清淡如水嘛,距離產生美,過分親近隻會相互發現缺點。


    “所有的騙子可以分為兩類,一類是在此境況下不得不為之的欺騙,而另一類是他們除了欺騙別的什麽也不會。這些人是天生的說謊者,對於他們的謊話,隻能看作慣性。 一般來說,經常欺騙別人的人,認為周圍的人都是不誠實的人,都在說謊。某種程度上,這些還是發生在有意識的水平上。另外,就是在潛意識水平上,形成一種心理防護,一種自我辯解的方式,‘我在說謊,因為所有的人都是如此做的’‘我是壞人,但這個社會本就是殘酷的’‘我騙了人,可對方也未必是個好人’,他會如此為自己辯解和脫罪。


    阿納托利?巴爾巴卡魯在自傳體小說《賭王劄記》中表述過類似的想法——職業騙子總以為別人會騙他,因為他總在騙別人。所以,這樣的天生騙子從來不相信會有不騙人的人。


    騙子也許會盡力找尋理由為自己不道德的行為辯解,無論找到的是真實的還是臆造的理由。也因為騙子在別人眼中無論如何都是一個無恥的人,就他個人理解中他多多少少是個正派可敬的人。


    欺騙的才能依個體而截然不同,從完全真誠到不可救藥的撒謊。才能依賴於教育和生活經驗、父母親的影響、學校、身邊朋友和偶然相識者。有這樣情況,平常坦誠於人的一個人,對待另一些人時可能是無恥的說謊者。但有一個共同趨勢,即與心理生理狀態特征、性別、年齡和心理定向有關。”


    “夠了、夠了,打住吧,關於詐騙,我不需要太多的了解,我隻要明白該如何避免被詐騙就可以了。”羅秀算是看出,對方壓根就不在乎跟她的冷戰。


    唐寧不緊不慢道:“詐騙分成虛假的詐騙,和真實的詐騙,後者對聰明人更加有效,因為聰明人往往認為,自己能識破詐騙,不會上當,可當他生出這個想法的時候,其實就已經上當了。”


    羅秀皺了皺眉頭,心裏有些不服氣,正要開口爭辯,忽然聽到劇烈的炸響聲,車身微微晃動,便聽見無數乘客的驚悚尖叫。


    “是蝙蝠團,專門打劫列車的蝙蝠團!”


    伸出頭看向窗外,隻見天空中無數穿著飛行器的人正盤旋在魔導列車的上方,並且拿著火器轟擊著列車的魔法防禦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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