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次日上午,韋仁賭完錢後,便又去赴跟康熙比武之“死約會”。倆人見麵,韋仁眼見他雖然仍是精神煥發,但是在眉角之間還是又些倦意,心道:“看來昨日鼇拜還是讓康熙難堪了不小,韋小寶真正得到康熙的寵愛,還是與康熙一道擒拿鼇拜開始的!要怎樣才能防止如書中那樣在擒拿鼇拜時出現的危險呢?”康熙正準備韋仁如前兩日一般偷襲自己,可是等了半天,見他正在一旁出神發愣,不由暗地冷笑一聲。一擊“餓虎撲食”,雙手扣住韋仁的雙肩,右腳一插,腰板下壓,頓時將韋仁掀翻在地,右肘抵住他的喉嚨,頓時讓他呼吸困難不已。乘機伸指戳出,戳中他左腿。韋仁左腿酸麻,跪了下來,給康熙在後一推,立時伏倒。康熙縱身騎在他背上,又製住了他“意舍穴”,韋仁隻得投降。


    他站起身來,凝了凝神,待得康熙撲將過來,便即使出那招“仙鶴梳翎”,去切對方手腕。康熙急忙縮手,伸拳欲打,這一招已給韋仁料到,一把抓住他手腕,扭了過來,跟著以左肘在他背心急撞,康熙大叫一聲,痛得無力反抗,這一回合卻是韋仁勝了。


    接下來的第三回合,他同樣使出前一招“仙鶴梳翎”,但故意將出招的速度放慢了一些,這次卻是輸了。


    第四回合上韋仁使出一招“猿猴摘果”,和對方扭打良久,竟然僵持不下,到後來兩人都沒了力氣,摟住了一團,不停喘氣,隻得罷鬥。康熙甚喜,笑道:“你今天……今天的本事長進了,跟你比武有些味道,是誰……誰教你了?”韋仁也氣喘籲籲的道:“我自然有個厲害的師父!不知道你是否也有這樣高明的師父,要不然明日你必敗在我的手裏!”康熙哈哈大笑,說道:“那就等著瞧!明日還是死約會,到時自然要領教你的高招,可別是大叫投降的手段啊!”韋仁道:“呸,死約會,不見不散!明天定要你大叫投降。”


    韋仁回到屋中,得意洋洋的道:“公公,你的大擒拿手果然使得,我扭住了那小子的手腕,再用手肘在他背上這麽一撞,這小子隻好認輸。”海老太監道:“你老老實實說給我聽,一招一式,細細比劃過來。”韋仁詳詳細細地描敘了與康熙今天比試得各個細節。海老太監認真地聽著,一直在低頭沉思,最終喃喃道:“果真是武當高手,果真是武當高手。”韋仁道:“那麽公公您又是什麽派的?咱們這一派武功天下無敵,自然是比武當派厲害得多了!”海老太監道:“我是少林派。小玄子使的既是武當派正宗擒拿手,咱們便須以少林派正宗擒拿手法對付,否則就敵他不過。”韋仁道:“是啊,我打輸了事小,連累了咱們少林派的威名,卻大大的不值得了。”。


    海老太監道:“昨天我傳你的那兩手大擒拿手,本意隻在打得那小子知難而退,不再糾纏不清,你便可以去禦書房取書。可是眼前局勢有變,這小子果是武當嫡係,這一十八路大擒拿手,便須一招一式的從頭教起。你會不會弓箭步?”


    韋仁道:“小的以前沒練過武功,不知道!”


    海老太監臉一沉道:“要學功夫,便得虛心,不會的就說不會。學武的人,最忌自作聰明,自以為是。前腿屈膝,其形如弓,稱為‘弓足’;前腿斜挺,其形如箭,稱為‘箭足’,兩者合稱,就叫做‘弓箭步’。”


    海老太監接著道:“想那小玄子也是學練武當功夫也不是甚久,隻要你從今日起認真苦練,想必不會較他太差!你記住,從明日起,早晨先停止你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每天早晚之間給我各紮‘弓箭步’一個,然後再練我教的‘大擒拿手’。如有鬆懈,必受嚴懲!”說完,二話沒說,當即自“連環手”開始,將推肘、反背賊身靠、前倒扒、白馬翻蹄。鯉魚托鰓、迎風屈柳、踢順腳、劈捶、通天炮、金絲攀眉、撐滑前倒扒、猴坐毫、纏絲、捶腰、滾蹄、撐手、貫耳、填虛等一十八拆解的方法都教給他。那是第一路的一十八式,每路一十八式,十八路便共有三百二十四種變化。將“大擒拿手”一一傳授起來。言傳後,緊接著海老太監和韋仁進行拆解之時,卻是不厭其煩、反複叮嚀解釋,直至韋仁明白無誤為止。


    韋仁對於這樣的教授十分適應,加之,自己兩世為人,天資聰慧,很快明白了每一擒拿拆解的道理,學得津津有味。


    一直學到吃飯時,韋仁居然將第一路擒拿手的一十八式變化都學全了。海老太監道:“小子,果然不錯。”言下大有讚許之意。晚飯過後,兩人又再反覆練習。隻是這一路擒拿手拆解之時,須得彎腰轉身、蹲倒伏低,海老太監雖然眼瞎,隻是出聲指點,但是他確實高手,隻要伸手一摸,便知韋仁姿式手法是否有誤。


    看韋仁掌握明白之後,海老太監便離開,剩下韋仁自己勤練、熟悉。


    次日韋仁又去和康熙比武,一動手,康熙竟然也會上了許多自己沒有見過的招式,一來二往,竟然雙方打成平手。康熙見兩人勢均力敵,更為高興。心喜之餘對韋仁大加讚賞,約定後會之期。


    為了回到住處,自己能夠演練出與康熙比武的情形,來應付海老太監的詢問。韋仁在相鬥之時,用心強記了康熙所使用的招式。然後待康熙離開後,再獨自在布庫房將康熙的招式演練數遍,一直到練熟為止。


    韋仁回到屋中,不待海老太監提出,便主動將今日與康熙博弈所使招式演練了一遍後,歎了口氣,道:“公公,我在學功夫,人家也在學,不過小玄子所用得招式也不比公公所教的差。”海老太監道:“小……小玄子比你肯定聰慧很多,加之他從小就練過,雖說他的師父也是高手。但是武當派的功夫不見得就比得過我少林派。你要想贏,自己就要下苦功!”韋仁答道:“小的記住了。一定加倍苦練,絕不給公公丟臉。哦!對了,我今天問過了,人家的師父的的確確是武當派嫡傳正宗。”海老太監道:“他認了嗎?”語調中顯得頗為興奮。韋仁道:“我問他:‘教你功夫的師父,是武當派的高手,是不是?’他說:‘咦,你怎麽知道?’那不是認了?”


    海老太監喃喃的道:“所料不錯,她果然是武當派的。”隨即呆呆出神,似在思索一件疑難之事,過了良久,道:“好!今天我們接下來學第二路‘大擒拿手’。”


    這第二路少林擒拿手,分為橫擂拳、滾蹄、天秤手、順手牽羊、倒栽蔥、千斤墜、盤肘、卷手、三折腰、偷桃、翻掌、倒拔垂楊、坐腿三截、蝦蟆縱等一十八式。這一路擒拿手中,已滲雜了拿穴的手法。如使“天秤手”時以四指扣住對方掌心,而以大拇指在對方掌背骨縫間釘牢,使敵方手掌覺痛,不得不順我之勢;又如“順手牽羊”一招須以大指釘住對方虎口,再拉動其身。比起第一路來複雜難練了許多,韋仁學會這一路“大擒拿手”竟然花了兩天時日,還根本談不上熟練,但是,韋仁毅力韌性很強,隻要有空餘時間便抓緊苦練不止。這讓海老太監暗歎不止。


    如此韋仁每天向海老太監學招,然後再去跟康熙比武。每每比試,雖說總的還是康熙贏多輸少,但韋仁看上去也能與之勢均力敵,這便激起康熙這個千古一帝的求勝**。看得出,康熙也是在勤練不止,因此才能總是有新招出手。這樣,每次比完後,韋仁便回房繼續演練給海老太監知曉,然後又海老太監結合這些招式在傳授韋仁新招。


    於是這些日子中,每日韋仁總是早起、練功、吃飯、賭錢、比武、學藝、吃飯、練功、睡覺,這樣周而複始。時間越長,韋仁漸漸發現康熙的功夫較自己差距越來越大。到了最近幾次比武,雖然康熙仍有新招出手,但是韋仁發現自己已經不是很困難地就能拆解了他的招式,並能反製於他。靜下心一想,韋仁明白了。康熙再勤練,可他練習的時間怎麽也比不過清閑無事的自己。另外,據韋仁暗地裏打聽,知道現在正是康熙六年,康熙親政不久。日間上朝要處理較以前更多的政務,加之在康熙四年,康熙便冊立輔臣索尼之孫女赫舍裏氏為皇後,少年夫妻難免貪圖魚水之歡。因此,不是康熙武功沒有進展,而是韋仁進展比他快上一些。成功的喜悅讓韋仁對練武的興致更高。於是,他一麵在與康熙比武時便隱藏了自己的真功夫,仍保持贏少輸多的局麵;另一麵在海老太監麵前誇大康熙的武功,盡量從海老太監身上多淘一些武功。這樣,在遊鬥中,韋仁武功便有了長足的長進。


    在老吳、平威、溫有道、溫有方等太監賭錢中,韋仁更是得心應手,基本上是逢賭必贏。參賭的太監們均或多或少欠上了韋仁的銀子,少者十數兩,最多的便是溫氏哥倆,這兩個月賭了下來,溫氏兄弟已欠了韋仁二百多兩銀子。起初幾日韋仁用白布蒙臉,後來漸漸越蒙越少。起先,邀小桂子參加賭博就是為了多湊人頭,並沒有人可以關注於他。因此,一來賭得興起,小桂子以前到底是怎生模樣,誰也沒去計較;二來他不住借錢於人,人人都愛交他這個朋友;三來他逐日少蒙白布,旁人慢慢的習以為常,也無人相詢。最後,便是眾人相安無事。賭罷局散,他便去和康熙比武,午飯後學習武功。


    時日匆匆,韋仁來到皇宮不覺已有兩個月,他每日過的十分辛苦,日子過得雖不逍遙自在,卻也快樂。韋仁和康熙兩個月鬥了下來,日日見麵,交情越來越好。他和康熙兩人都覺得,隻消有一日不打架比武,便渾身不得勁。


    話說這一日還沒賭完,溫氏兩兄弟互相使個眼色,終於找上了韋仁。溫有道向韋仁道:“桂兄弟,咱們有件事商量,借一步說話。”韋仁道:“哥倆有事直說。又是缺銀子使嗎?拿去不妨。”溫有方道:“多謝了!請桂兄弟一旁細說”兩兄弟走出門去,韋仁跟著出去,三人到了隔壁的廂房。溫有道說道:“桂兄弟,你年紀輕輕,為人慷慨大方,當真難得。”韋仁笑道:“哪裏,哪裏!自己哥兒們,你借我的,我借你的,那打什麽緊!兄弟間相互幫襯幫襯,理所應當!”這兩個月下來,韋仁已是一口標準的京片子,原來韋小寶的揚州口音已是淡如清水。


    溫有道說道:“我哥兒倆這兩個月來手氣不好,欠下你的銀子著實不少,你兄弟雖然不在乎,我二人心中卻十分不安。”韋仁笑道:“沒關係,反正兄弟長時間內不愁錢。哥倆就是欠十年、百年卻又如何?欠債慢慢還就行,不急!”溫有方歎了口氣,道:“小兄弟的為人,那是沒得說的了,老實不客氣說,咱哥兒的債倘若是欠你小兄弟的,可是咱哥兒知道,你小兄弟的那位主兒,卻厲害得緊。”韋仁道:“你說海公公?”溫有方道:“可不是嗎?你小兄弟不追,海公公總有一天不能放過咱兄弟。他老人家伸一根手指,溫家老大、溫老二便吃不了要兜著走啦。因此咱們得想一個法子,怎生還這筆銀子才好?”


    韋仁心道:“看樣子,與康熙表露真實身份的時機終於到了!”當下嗯了一聲,不置可否,但是內心之中仍就按捺不住,有一種急切衝動之感。溫有方見韋仁獨自沉吟並不答話,與溫有才又交換了一下眼色,湊到韋仁麵前低聲笑道:“我們想來想去,隻有一個法子,求你小兄弟大度包容,免了我們這筆債,別向海公公提起。以後咱哥兒贏了回來,自然如數奉還,不會拖欠分文。”韋仁聽了心頭暗罵:“奶奶的,把老子當寶搞!”當下麵有難色,說道:“可是我已經向海公公說了。他老人家說,這筆銀子嘛,還總是要還的,遲些日子倒不妨。”


    溫氏兄弟對望了一眼,神色甚是尷尬,他二人顯然對海老太監十分忌憚。溫有道道:“那麽小兄弟可不可幫這樣一個忙?以後你贏了錢,拿去交給海公公,便說……便說是我們還你的。”韋仁暗自冷笑一聲:“還玩起老子來!”接著說道:“這樣雖然也不是不行,不過我……我可未免太吃虧了些。”


    溫氏兄弟聽他口氣鬆動,登時滿麵堆歡,一齊拱手,道:“承情,承情,多多幫忙。”溫有方道:“小兄弟的好處,我哥兒倆今生今世,永不敢忘。”韋仁道:“倘若這麽辦,我要二位大哥辦一件事,不知成不成?”二人沒口子的答應:“成,成,什麽事都成。”


    韋仁道:“我在宮裏這許多日子,可連皇上的臉也沒有見過。你二位在上書房服侍皇上,我想請二位帶我去見見皇上。”


    溫氏兄弟登時麵麵相覷,大有難色。溫有道連連搔頭。溫有方說道:“唉,這個……這個……這個……”連說了七八個“這個”,再也接不下去。


    韋仁道:“我又不想對皇上奏什麽事,隻不過到上書房去耽上一會兒,能見到皇上的金麵,那是咱們做奴才的福氣,要是沒福見到,也不能怪你二位啊。”


    溫有道忙道:“這個倒辦得到。今日申牌時分,我到你那兒來,便帶你去上書房。那個時候,皇上總是在書房裏做詩寫字,你多半能見到。”說著斜頭向溫有方霎了霎眼睛。見此,韋仁點頭答應。


    從他住屋去上書房,比之去賭錢的所在更遠,幾乎走了一盞茶時分。溫有道才輕聲道:“上書房到了,一切小心些!”韋仁道:“我理會得。”


    兩人帶著他繞到後院,從旁邊一扇小門中挨身而進,再穿過兩座小小的花園,走進一間大房間中。


    但見房中一排排都是書架,架上這整整齊齊擺滿了成千上萬本。韋仁知道康熙那本正黃旗的《四十二章經》就擺放在龍案之上,也並不著急去找。隻是在上書房內仔細打量起來。


    這時,溫有道在一旁低聲道:“再過一會,皇上便進書房來了,坐在這張桌邊讀書寫字,你躲在書架後麵,悄悄見一見皇上,那就是了。皇上讀書寫字的時候,不許旁人出聲,你可不得咳嗽打噴嚏。否則皇上一怒,說不定便叫侍衛將你拖出去斬首。”韋仁道:“我自然知道了!你不要在這囉哩囉嗦。要不就算啦!至於欠債就要……”溫有道忙作揖道:“好!好!小兄弟,哥哥就不再說了。就算哥哥求你了!”韋仁接口道:“你放心!我小桂子不笨!”隻見他兩兄弟一個拿起拂塵,一個拿了抹布,到處拂掃抹拭。書房中本就清潔異常,一塵不染,但他二人還是細心收拾。溫氏兄弟抹了灰塵後,各人又從一隻櫃子中取出一塊雪白的白布,再在各處揩抹,揩抹一會,拿起白布來瞧瞧,看白布上有無黑跡。這樣一直抹了大半天,這才歇手。


    一直沒見康熙到來。溫有道對韋仁說道:“小兄弟,皇上這會兒還不來書房,看來今天是不來啦。要不今天就作罷!耽會侍衛大人便要來巡查,如果發現異常之處,大夥兒可吃罪不起。”韋仁道:“那好吧!下次你們兄弟倆得了皇上的準信後,一定要通知兄弟!”溫氏兄弟相互苦笑地對視了一眼,齊聲道:“那成吧!!”韋仁道:“好,那麽咱們就走罷。”溫氏兄弟如釋重負,一個挽住他左臂,一個挽住他右臂,惟恐他不走,挾了他出去。


    說話之間,三個人已從側門中出去。韋仁道:“既是如此,就此別過!過幾天你們再帶我來碰碰運氣罷!”二人連說:“好極,好極!”三人就此分手。


    韋仁快步回去,穿過了兩條走廊,便在一扇門後一躲,過得一會,料想他二人已經去遠,悄悄從門後出來,循原路回去上書房,去推那側門時,不料裏麵已經閂上。他附耳在門上一聽,不聞有何聲息,又湊眼從門縫中向內張去,庭院中並無一人,便從靴筒中摸出一把薄薄的匕首,當下將匕首刃身從門縫中插了進去,輕輕撥得幾撥,門閂向上抬起。他輕輕將門推開兩寸,從門縫中伸手進去先抓住了門閂,不讓落地出聲,這才推門,閃身入內,反身又關上了門,上了門閂。然後悄然貼牆而立,縮在一排書架後麵靜靜地等著。


    等待的滋味最難耐。韋仁正自茫無頭緒之際,忽聽得書房彼端門外靴聲橐橐,跟著兩扇門呀的一聲開了,從那邊一座大屏風的門裏走了進來兩個人,揮拂塵四下裏拂拭。


    過不多時,又走進一個人來,先前兩人退出了書房。另外那人卻在書房中慢慢的來回踱步良久,韋仁正等得心煩意躁時。這時門外有人朗聲說道:“回皇上:鼇少保有急事要叩見皇上,在外候旨。”書房內那人嗯了一聲。韋仁又驚又喜:“原來這人便是康熙。鼇拜來了,真人露麵的時機就要到了”韋仁的呼吸不由得粗上了幾分。


    隻聽得門外腳步之聲甚是沉重,一人走進書房,說道:“奴才鼇拜叩見皇上!”說著跪下磕頭。韋仁從書架後偷眼望去,隻見一個頭戴雙眼花翎、紅寶石頂戴,身穿繡有四爪正蟒圖案補服的魁梧大漢爬在地下磕頭。他不敢多看,立即將頭縮回書架後邊,靜靜地聽著外麵的動靜。


    隻聽皇帝說道:“罷了!”鼇拜站起身來,說道:“回皇上:蘇克薩哈蓄有異心,他的奏章大逆不道,非處極刑不可。”皇帝嗯了一聲,不置可否。鼇拜又道:“皇上剛剛親政,蘇克薩哈這廝便上奏章所奏分明是藐視皇上嗎?奴才和議政王大臣會議,都說蘇克薩哈懷抱奸詐,存蓄異心,欺藐幼主,不願歸政,實屬大逆不道。按本朝‘大逆律’,應與其長子內大臣察克旦一共淩遲處死;養子六人,孫一人,兄弟之子二人,皆斬決。其族人前鋒營統領白爾赫、侍衛額圖等也都斬決。”皇帝道:“如此處罪,隻怕太重了罷?”


    鼇拜道:“回皇上:皇上年紀還小,於朝政大事恐怕還不十分明白。這蘇克薩哈奉先皇遺命,與奴才等共同輔政,聽得皇上親政,該當歡喜才是。他卻上這道奏章,訕謗皇上,顯是包藏禍心,請皇上準臣下之議,立加重刑。皇上親政之初,應該立威,使臣下心生畏懼。倘若寬縱了蘇克薩哈這大逆不道之罪,日後眾臣下都欺皇上年幼,出言不敬,行事無禮,皇上的事就不好辦了。”


    隻聽得皇帝道:“蘇克薩哈雖然不對,不過他是輔政大臣,跟你一樣,都是先帝很看重的。倘若朕親政之初,就……就殺了先帝眷顧的重臣,先帝在天之靈,隻怕不喜。”


    鼇拜哈哈一笑,說道:“皇上,你這幾句可是小孩子的話了。先帝命蘇克薩哈輔政,是囑咐他好好侍奉皇上,用心辦事。他如體念先帝的厚恩,該當盡心竭力,赴湯蹈火,為皇上效犬馬之勞,那才是做奴才的道理。可是這蘇克薩哈心存怨望,又公然訕謗皇上,說什麽致休乞命,這倒是自己的性命要緊,皇上的朝政大事不要緊了。那是這廝對不起先帝,可不是皇上對不起這廝。哈哈,哈哈!”


    皇帝默不作聲,過了好一會才道:“就算不是朕對不住蘇克薩哈,但如此刻殺了他,未免有傷先帝之明。天下百姓若不是說我殺錯了人,就會說先帝無知人之能。”


    鼇拜道:“皇上,天下百姓愛怎麽想,讓他們胡思亂想好了,諒他們也不敢隨便說出口來。有誰敢編排一句先帝的不是,瞧他們有幾顆腦袋?”皇帝道:“古書上說得好:‘防民之口,甚於防川’,一味殺頭,不許眾百姓說出心裏的話來,那終究不好。”鼇拜道:“漢人書生的話,是最聽不得的。倘若漢人這些讀書人的話對,怎麽漢人的江山,又會落入咱們滿洲人手裏呢?所以奴才奉勸皇上,漢人這許多書,還是少讀為妙,隻有越讀腦子越胡塗了。”皇帝並不答話。


    鼇拜又道:“奴才當年跟隨太宗皇帝和先帝爺東征西討,從關外打到關內,立下無數汗馬功勞,漢字不識一個,一樣殺了不少南蠻。這打天下、保天下嘛,還是得用咱們滿洲人的法子。皇上,咱們滿洲人辦事,講究有賞有罰,忠心的有賞,不忠的處罰。這蘇克薩哈是個大大的奸臣,非處以重刑不可。”


    皇帝道:“你一定要殺蘇克薩哈,到底自己有什麽原因?”鼇拜道:“我有什麽原因?難道皇上以為奴才有什麽私心?”越說聲音越響,語氣也越來越淩厲,頓了一頓,又厲聲道:“奴才為的是咱們滿洲人的天下。太祖皇帝、太宗皇帝辛辛苦苦創下的基業,可不能讓子孫給誤了。皇上這樣問奴才,奴才可當真不明白皇上是什麽意思!”


    韋仁聽他說得這樣凶狠,忙探頭望去,隻見一條大漢滿臉橫肉,雙眉倒豎,凶神惡煞般的走上前來,雙手握緊了拳頭。坐著的康熙“啊”的一聲驚呼,從椅子中跳了起來。這少年一側頭間,韋仁一看果然是天天跟他比武打架的康熙。


    韋仁見狀二話不說,縱身而出,擋在皇帝身前,向鼇拜喝道:“鼇拜,你幹什麽?你膽敢對皇上無禮麽?你要打人殺人,須得先過我這一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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