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映川移步出了房間,環視周圍一眼,雖說他以麵具覆臉,瞧不見他麵容,但那一雙眸子卻是幽色深沉,其中偶爾有水波流過,紅焰滔滔,一眼看去,攝人心魄,一時就道:“好了,時辰差不多了,爾等這便隨本座一同前去觀禮罷。”眾人齊齊應是,隨著師映川前往大典現場。


    行走在陽光中,師映川走在最前麵,黑雲般的長發挽結起來,用兩根血玉簪子插住,全身都覆蓋在黑底紅蓮的長袍下,墨一般濃黑的底色與猩紅如血的蓮花交織在一起,整體感覺有些妖異惑人,偏又透著一絲凜厲,形成一種古怪的和諧感,未幾,一行人到了一處極其空闊的所在,隻見花木繁茂,禽鳥穿梭,前麵巨大的廣場上,此時已聚集了不少人,師映川眼力驚人,已是在其中發現了幾張熟悉的麵孔,就在這時,鍾聲長鳴,玉罄悠悠,有人開始敲動牛皮巨鼓,聲音震震,足以傳出百裏之外,預示著宗主接任大典就快要開始,大約一柱香的時辰之後,前來觀禮的各方人士基本已經到齊,偌大的廣場上匯聚了無數人,黑壓壓地一片。


    大典進程無非是按部就班,場麵盛極,倒也無須贅述,此次前來的觀禮賓客當中,幾位宗師一同被請上高台,一時身穿繁複華服,頭戴十二金鳳冠的師赤星坐在寶座上,接受著眾人道賀,此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萬眾矚目,因為這一刻她才是一切的重心,誰也無法替代,須臾,師赤星微微側首,清亮的眸光似有若無地向師映川直視過去,而師映川隻是坦然相對,緊接著,便在四目交錯的刹那,師赤星卻是微微點頭示意,既而目光錯開,師映川心中明鏡一般,知道這是對方在表達歉意,前時師赤星因為無法聯絡到傅仙跡,得不到回應,於是便對那夜唯一的目擊者師映川產生懷疑,當麵質問師映川是否與傅仙跡失蹤有關,後來傅仙跡體內蠱蟲被徹底激活,自然恢複了正常,想必就與師赤星聯絡上了,如此一來,師赤星必是覺得自己無故冤枉了師映川,今日借此機會,也就順勢表達了自己的歉意,隻是她卻是不知道,傅仙跡如今早已身受師映川操控,一旦師映川催動蠱蟲,他便立刻身不由己。


    師映川的身份十分敏感,他自己也很清楚這一點,因此當大典結束之後,他便準備打道回府,一時與各個熟人告了別,又喚過季平琰,道:“我這就要回搖光城,接下來便準備一下,若是晉陵方麵給了回話,正式同意這門親事,那麽我便親自去晉陵為你提親。”季平琰深深下拜,道:“孩兒不能服侍左右,唯有請父親多多保重。”師映川一笑,拍了拍兒子的頭頂:“休要作這等小兒女之態,你隻要勤奮修行,便是對我最好的回報。”言罷,目光轉向一旁的左優曇,夏風拂動著男子如緞的黑發,卻拂不動那絕美麵孔上的眷戀之情,隻不過在這樣的場合下,男子並不能肆無忌憚地表達出自己的真實心情,隻能目光一瞬不瞬地看著青年,師映川朝他點點頭,囑咐道:“好好照顧平琰,我不在,你要多加費心。”左優曇微微欠身:“……是。”


    師映川沒有再遲疑,當下便帶人返回搖光城,如此一路行來,等到返回皇城之後,便得知晉陵方麵已有了回音,是梵七情的親筆信,信中明確表示對這門親事的看好,願意締結兩家之好,師映川看過書信之後覺得很是滿意,便命人去準備相關事宜,打算自己前往晉陵提親。


    晚間師映川在自己宮中處理青元教的一些事務,殿內點了數十盞蓮花燈,照得連角落裏都亮亮堂堂,一時師映川有點口渴,就伸手摸向了茶杯,卻發現杯中已空,他正欲起身來添茶,卻聽見外麵有腳步聲,聲音比較奇特,像是有人喝醉了在搖搖擺擺地走路,但聲音又很輕,師映川就笑了笑,並不理會,繼續做自己的事,又過了一會兒,隻聽外麵微微有嘈雜之聲,有人驚慌道:“小皇子,不能進去……”未幾,一個小小的身影進到殿內,是個很小的男童,無非是剛學會走路不久的樣子,走起路來搖搖擺擺,很是可愛,這幼童生得粉妝玉琢,穿著海藍色的錦衣,頸間戴一隻長命鎖,一雙亮晶晶的眼睛望見師映川,便走了過來,這時幾名宮人也緊跟著搶進殿中,臉上滿是惶恐的模樣,忙跪了下來,其中一人顫聲道:“國師大人恕罪,小皇子年幼不知事,一時好奇貪玩,定要闖進來,奴婢們不敢阻攔……隨身服侍小皇子的人都在外麵,不敢進來打擾……”師映川很隨意地擺了擺手,毫不在意的樣子,道:“無妨,都下去罷。”


    這男孩乃是當今大周皇帝晏勾辰之子,晏勾辰一向都算是潔身自好,如今雖是皇帝,卻也沒有什麽三宮六院,但他雖是師映川的情人,卻畢竟也是大周天子,身為帝王,如果沒有子嗣的話,嚴重的甚至會導致社稷不穩,因此便有了這個皇子出世,對此,師映川也並不在意。


    晏勾辰目前也隻有這一個孩子,子息單薄,不過這小皇子倒也生得聰明可愛,此時咯咯笑著,伸手就要師映川抱,師映川也不以為杵,把這孩子抱起來,逗弄了幾下,直弄得小皇子笑個不停,卻讓師映川想起了自己的兒子季平琰年幼時的光景,心裏難免生出一絲感慨之情。


    不過小孩子玩的時間不長,很快就倦了,有些犯困,師映川就把孩子交給了宮人帶回去休息,這時他也沒有再繼續處理事務的心情,就坐下來喝茶發呆,不知過了多久,外麵有人走進來,師映川一向喜歡安靜,不願被人打擾,像現在這樣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進來的人,整個皇宮當中隻有一個,這人推門而入,緩步從容地來到師映川身後,隨即一雙男性保養得當的手就駕輕就熟地放在了師映川兩邊的太陽穴上,手指按住那裏,力道精準地熟稔按摩起來。


    殿中一片寂靜,男子頭戴黑色通天冠,穿著黑色寬袖直領對襟大袖龍袍,麵容儒雅俊美中透著絲絲帝王威嚴,不是晏勾辰還有誰,一時師映川抓住身後晏勾辰的手,蹙起來的眉頭緩緩舒開,把對方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咬了一下,道:“……你這手法越發地好了。”晏勾辰微微一笑,手指在師映川光潔如玉的臉上撫摩了一把,道:“無他,惟手熟爾。”師映川哈哈一笑,輕佻地在晏勾辰掌心中捏揉了幾下,道:“能讓大周天子做這等捶肩敲背的瑣碎活計之人,似乎也隻有我了?”晏勾辰唇邊泛起笑紋,在師映川耳邊道:“……當然,因為我早已臣服於你,不是麽?”


    男子說著,從師映川身後走到了對方的正麵,站在師映川,目光有些深邃地凝視著這個天下最美麗的人,臉上浮現出讚歎之色,說道:“你的力量,你的美麗,在很早之前就已經將我徹底征服,難道不是麽?”師映川低低一笑,沒有立刻回答,隻是目光落在晏勾辰的臉上,眼前的晏勾辰已經年過三十,保養得極好,依舊如同當年初見時那樣俊美儒雅,隻不過多年來的帝王生涯讓他的氣質已經改變,此時頭戴黑色通天冠,穿著龍袍,看上去威嚴而內斂,師映川微微吐出一口氣,閉上眼睛,仿佛通過這個動作讓自己徹底放鬆下來,伸手撫上了這個九五之尊的大腿,隔著龍袍,可以清楚地感受到那修長結實的大腿傳遞到手上的驚人彈性。


    師映川抬眼看著男子,微笑道:“徹底征服麽?說實話,我喜歡這個說法……那麽,就證明給我看罷。”晏勾辰聞言,微微勾起唇角,既而俯身將臉靠近了師映川的麵孔,在那微菱的嘴唇上一吻,與此同時,他的手摸上了自己鑲嵌著明珠的腰帶,將其解下,接著就從容地脫去龍袍,露出不過於強壯也不過於削瘦的身體,此時師映川眼看著這一幕,眸中就有幽幽的火焰在跳躍,但卻還是不動聲色,下一刻,晏勾辰卻是身形緩緩一矮,單膝跪下,他的手撫上師映川充滿彈性和爆發力的小腿,隔著褲子輕輕揉捏起來,沒兩下就又動手脫掉了師映川趿在腳上的草編涼鞋,托著那白若蓮瓣的赤足,無比認真地親吻著光潔的足麵,真切地感受那份溫潤與清涼。


    師映川端坐不動,麵色平靜地看晏勾辰的所作所為,看著那樣謙卑近乎卑微的一舉一動,事實上他很清楚自己與晏勾辰之間的關係是一種由利益與說不清道不明感情所交纏在一起所形成的獨特產物,若說晏勾辰對自己沒有半點感情的話,師映川是不信的,但同時他也從未對晏勾辰有著徹底的信任,不過無論怎樣,有一點還是不可否認的,那就是這些年來通過長時間的相處,晏勾辰已經用行動和事實來證明了兩人之間合作的正確性,也加緊了彼此之間的關係,以至於到了現在,雙方已經很有些夫妻之間的樣子了,眼下師映川看著這個一國之君,這個俊美而心思深沉的男人單膝跪在自己麵前,虔誠親吻著自己的腳趾,表達著全身心的臣服,這樣強烈的誘惑與衝擊,隻怕世上沒有幾個人能夠拒絕,因此盡管很清楚晏勾辰的心永遠不會單純,溫柔的背後永遠是冷靜的權衡,但師映川還是忽然笑了起來,他猩紅如血玉一般的雙眼中燃起熱烈的火光,猛地一把抓住晏勾辰的手臂,將對方粗魯地扯起來,拽進自己懷中,用力揉搓著這具不著寸縷的男體,牙齒在光滑結實的肌膚上麵輕啃細咬,晏勾辰順勢半攬住青年的腰身,配合著對方的一切行為,兩人已經相處了很久,對彼此的身體已經非常熟悉了,對於此事都是駕輕就熟,轉眼間大殿中就響起了起伏不定的喘息聲,春光無限。


    殿內燈火通明,肉身彼此交纏中,師映川的身體在有序而強力地起伏著,身下的晏勾辰也因為他的衝撞而不斷顫抖著,口中溢出不知道是痛苦還是歡愉的模糊嘶喊,十指緊扣著青年的肩頭,然而此刻主導一切的師映川的心神卻並不全在這場交合上,他的身體眼下無非是出於男性的本能而動作著,軀殼在與身下的男子做著最親密的接觸,而神念卻已經散發出去,籠罩了整個玉和宮,他可以感覺到這個範圍內的所有動靜,如此一心二用,卻有一種古怪的和諧感,這時腦海中卻忽然響起了寧天諭的聲音:“……我建議你對晏勾辰使用九轉連心丹,令蠱蟲寄宿其身,徹底將此人控製起來。”話音方落,就在這個當口,師映川突然爆發了出來,將一身精力播灑而去,筋疲力盡的晏勾辰頓時悶哼一聲,劇烈顫抖了幾下,與此同時,師映川指尖彈出一縷勁氣,悄無聲息地打入晏勾辰耳下穴道,令其就此昏睡過去。


    一時雲收雨散,空氣中充斥著淡淡的房事後特有的古怪氣味,師映川直起身子,看著身下那深度昏睡過去的男子,對方的腿還保持著張開的姿勢,床單上一片黏濕,師映川忽然輕笑一聲,俯身在晏勾辰眉心上吻了吻,喃喃道:“如果你是女子的話,如今隻怕已經是為我生兒育女了罷……”說著,就覺得有些空虛,隨手拉過床前的羅帳擦了擦身下,悠悠輕歎:“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人生不過匆匆百年,所以總要創造出能夠繼承自己血脈的後代,來保證自己不會在死後就被忘記,歸根結底就是因為不甘心自己的死亡,想要永遠留在世上,可是對於我而言,子嗣並非多麽必要,因為我追求的是長生不朽,又何必一定要延續自己的血脈?”說到這裏,師映川突然冷笑起來,對寧天諭道:“……你讓我對晏勾辰使用九轉連心丹,但我卻覺得並沒有這個必要。”


    寧天諭的語氣冷靜得近乎冷酷:“沒有必要?我不認為以你那多疑的個性,會如此信任一個人。”師映川嗤了一聲,一麵披衣下床,隨手拽過薄被蓋住昏睡的晏勾辰,自己赤足走到窗前,打開窗戶,讓新鮮的空氣進來,衝淡殿中的氣味,他冷冷說道:“我並不是盲目地相信他,而是相信我們之間的利益組合足夠牢固,這世上再深厚的感情也未必可靠,但彼此一致的利益關係卻可以相當讓人放心,晏勾辰是聰明人,更是個現實的人,隻要我能夠給他的比別人能給的更多,那麽我就永遠不必擔心會被他背叛,不是麽?”


    寧天諭冷冷道:“世事無絕對,人心永遠是世間最不可捉摸之事。”不過他倒也沒有堅持,想來也是覺得師映川的話有道理,過了一會兒,寧天諭卻是幽幽道:“……我明明感知到趙青主就在人間,但直到如今,也沒有他的消息,不知還要等上多久……這種感覺,讓我感到非常暴躁。”師映川皺眉,道:“那也沒有辦法,天下之大,想要找一個人無疑是大海撈針,對此誰也沒有什麽好辦法。”寧天諭不吭聲,師映川語氣和緩下來,說道:“不過你也不必太擔心,我們的時間很多,總會有點頭緒的。”


    等到晏勾辰醒來時,已是深夜,殿內一片寂靜,他微微動了一下有點酸疼的腰身,轉臉看向身邊,隻見師映川正盤膝坐著,靜靜閉目,顯然是在打坐調息,不過青年雖然看似一副睡著的樣子,但事實上殿中的一切都瞞不過他的感應,晏勾辰一醒他就知道了,閉目道:“……你醒了?”說著,睜開眼來,晏勾辰看了一眼不遠處的計時金漏,道:“都這個時辰了,怎麽還不睡。”師映川微微一哂,道:“我如今已經不需要正常睡眠,隻打坐就是了,一樣養精蓄銳,還可以不間斷地行功修煉,莫非不是好事?”晏勾辰望著他,不知為何,心中就湧出一股沒來由的落寞,他握住師映川有如蓮藕般潔白的小臂,撫摩著那上麵細膩無瑕的肌膚,輕輕籲歎:“百年之後,你應該還是此刻這個樣子,就好象時光在你身上失去了作用,而我,甚至連垂垂老矣都隻怕是妄想,那時想必已是黃土一掊了罷……其實如果可以選擇的話,在皇位與天資之間,我寧可放棄皇位,選擇絕佳的天資,像你這樣踏上武道顛峰,自此天地任憑逍遙。”


    師映川注視著男子,沒有出聲,晏勾辰卻不再看他,而是側過臉去,看著一盞蓮花燈微微出神:“可惜了,當年你答應過我,說是如果我日後有資質出眾的子女,便可以收其為徒,然而長河出生之後,你為他查探根骨,卻發現他隻是中人之資,哪怕是窮盡一生,在武道之上也注定了不會有大的作為,當時我聽到這個消息,隻覺得失望無比……”師映川嘿然一笑,不置可否,片刻,才道:“各人有各命,強求不得,他雖然沒有過人的天賦,然而卻是投了個好胎,一出生就是天潢貴胄,日後即便沒有登臨大寶,卻也至少撈個親王當當,尊榮清貴,一輩子享盡富貴榮華,比這世間絕大部分人要幸運太多,難道這還不算是老天爺眷顧了麽?”


    “……也對。”晏勾辰啞然失笑,輕輕在自己額上一拍,在嘴角牽動出一絲落寞笑意的刹那,轉為釋然:“倒是我貪心不足了。”師映川笑了笑:“這有什麽,無非是人之常情罷了。”他吸了一口氣,又徐徐吐出:“我明天就準備要動身去晉陵,為平琰登門去向梵七情提親。”晏勾辰有些意外:“這麽快?事出倉促,一係列的相關事宜可是來不及現在就準備好的,雖說對方並非女子,無須下聘,但應該有的提親用到的禮品等等也是不可缺少的,如何就能這麽快備妥?”師映川輕笑道:“這沒什麽,我自己前往晉陵就是,至於禮物什麽的,隨後備妥了就派人運送到晉陵,不然我若跟著隊伍一起啟程,還不知道要浪費多少時間,總之這些都是小事,用不著想太多了。”


    晏勾辰也就不再說什麽,師映川眼波微斂,忽然俯身壓住了晏勾辰,笑道:“長夜漫漫,明日我就動身前往晉陵,今夜豈可辜負了。”晏勾辰揚眉一笑,伸手拉下了羅帳,掩住滿床春光。


    翌日一早,師映川便整裝上路,他和傀儡兩個人趕路自然簡單得很,身上隻需要帶些盤纏就是了,此去晉陵路途遙遠,不過以宗師的腳力,倒也不算什麽。


    這一日天氣極熱,道路兩旁的樹木都顯得有氣無力的,葉子都被烤得仿佛失去了那種鮮嫩滴翠的感覺,再遠些卻是一個寬廣得足有數十裏的大湖,此時湖邊有人正在激烈爭鬥,一個身量修長的男子身著華服,相貌頗為英俊,手中一口寶劍舞得矯若遊龍,水潑不進,與他相鬥的乃是一男一女,男子左肩已經被鮮血染紅,隻是苦苦支撐,十分狼狽,而那女子頭上的束發金環已被利器削斷一半,一大把青絲飄飄垂下,但此女武藝顯然強於同伴,在那華服男子的攻勢下仍然能夠支持,不過看樣子,這種局麵不會維持很久,再繼續下去,這女子必敗無疑,這隻是個時間問題罷了。


    未幾,華服男子麵露冷色,瞅準女子的一個破綻,一劍而出,就聽一聲痛哼,那女子手腕中劍,手中長劍落地,雖未被削斷整個手掌,但顯然也不可能再有多少戰鬥力了,華服男子眼中獰色一閃,大笑一聲便出手直取女子的脖頸,看那樣子,分明是要活捉,然而便在此時,卻聽見‘嘩啦’一聲水響,一道人影破水而出,自湖心衝天飛起,速度快得肉眼根本無法看清,下一刻,華服男子瞬間心中突生警兆,全身寒毛幾乎立時炸起,心弦刹那間緊繃得近乎斷裂,他根本來不及想什麽,隻厲喝一聲,已本能地全力一劍刺出,但這一劍卻好象刺進了虛空裏,沒有著落,與此同時,周邊空氣忽生波動,一股無可抵擋的力量澎湃如海,卻又無聲無息而來,華服男子隻覺得額頭一涼,一根潔白如玉的手指已經好象戳破一張草紙似地輕鬆捅進了他的頭骨裏,緊隨其來的,便是強烈得有如火焚的劇痛,隻是一眨眼的工夫,男子全身的生機與精華就已經被抽去了八成以上,此人在氣息斷絕的前一刻,總算是看清了站在自己麵前的究竟是什麽,那是一張完美的臉,輪廓有些熟悉,似乎是……似乎是……對了,自己是見過的,就是……那個人!


    隻是,這個念頭就此為止,男子最後一絲神智也迅速湮滅,被抽幹精華的屍體頹然倒在地上,這一連串的變故就發生在眨眼之間,剛剛還占據掌控地位的華服男子就這麽毫無反抗之力地被人用詭異的方法殺死,在場的那一男一女都已是呆住了,就見這突然出現的神秘人身披黑袍,挽著道髻,明明是剛從湖中破水而出,此刻全身上下卻沒有半點水跡,幹爽無比,此人正背對著他們,看不到模樣,但隻瞧那寬肩頎腰的健美身材,就知道必是個男子無疑了。


    此時師映川微瞑雙眸,麵容略仰,一副有些陶醉的舒暢模樣,他昨日練功之際有精進的跡象,便在湖下靜心運轉心法,適才總算暫時告一段落,這才發現肉身已是耗費了大量的精力,十分疲憊虛弱,急需進補,恰巧神思一轉之間就感應到岸上有生命力頗為充沛之人,當下毫不猶豫地就破水而出,抓住三人當中修為最強的那個,立刻抽取了對方的生機,如此一來,隻覺得渾身都舒暢起來,不過很快,師映川的注意力就轉到了地上的那具屍體上,從那微微扭曲的麵容間,師映川依稀覺得似乎在哪裏見過此人,他的記憶力還是很不錯的,忽然就想起此人確實是認得的,當年在天涯海閣舉辦的交易會上,自己為了一枚洗髓丹與人競爭,後來發現對方原來是寶相龍樹的姑父,盤龍島島主甘嘯嶽,而眼前這個華服男子,當時就是在甘嘯嶽身邊,乃是甘嘯嶽之徒,沙遺音,想不到今日卻死在這裏,不過師映川意外之餘,卻也不放在心上,區區一個沙遺音,死了便死了,又能如何?


    然而與之同時,卻聽身後一個男性的聲音有些遲疑也有些複雜之意地響起,清晰地傳入耳中:“……是你?”師映川聽這聲音熟悉,他驀然轉身,然後他就看到了,看到了一張英俊的臉,那是嵇狐顏,然而他的注意力並不在此,他隻看著那個青絲垂散的女子,他緊緊抿住嘴唇,此時此刻,心中隻有一個念頭:久違了……梳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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