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十,立夏。


    李莫升的密報連帶著數百頭顱送入天下城。


    密報之中,李莫升言明宋家行動和零陵道的應對以及最終結果。李莫升自呈罪狀,稱走脫宋圍憶實乃大罪,奏請陳友諒懲罰。


    看完密報,陳友諒讓人將宋家兒郎的頭顱送來偏殿。


    龍袍沾染著裴鼎文血水的陳友諒坐在台階上,靜靜的看著那些頭顱擺在偏殿之中,堆積成一座小山。


    陳友諒手拿密報,微笑著指著頭顱問道:“裴鼎文,朕有野心,朕手下的將軍也有野心,你看看,這些宋家人有你認識的麽?若是你裴家兒郎的腦袋也送過來,會比這宋家的多還是少?”


    裴鼎文閉上眼睛,不答不理。


    陳友諒微怒,上前拿起一顆腦袋,走到罐子前,將那脖子處滿是黑色血汙的頭放在裴鼎文正麵,喝道:“裴鼎文,你睜開眼睛看看,世人都知道世家門閥在廟堂的地位,在天下讀書人眼中的地位。可是今日,文武雙全的宋家滿門在此,你們這些不可一世的世家子一樣要成為朕的墊腳石。裴鼎文,毒瘤已除,一年半載之後,等到大楚兵鋒直至天下,我倒要看看你裴宋兩家跑出去的那些蝦兵蟹將拿什麽和朕的重戟相爭。”


    裴鼎文雙目依舊緊閉,低沉的聲音響起:“陳友諒,重戟是你的還是徐飛將的?南楚兵馬姓陳還是姓徐?你想問鼎天下,徐飛將永遠是你越不過的大山,陳友諒,無論如何你都做不了天下共主。”


    陳友諒看著站在不遠處的徐飛將,故意問道:“大哥,大楚兵馬姓陳還是姓徐?”


    一直冷眼旁觀的徐飛將單膝跪地,高聲道:“姓陳。”


    陳友諒滿意的點點頭,笑道:“裴鼎文,既然你說朕做不了天下共主,那你就好好給朕活著,等到朕一統天下的那一天,朕一定讓人抬著你,去看看朕打下的大好河山。”


    “你要我活著,我便活著?裴鼎文想死,你又能奈我何?”沒有學會仁劍平八方的裴鼎文語帶譏諷,道出有生之年最後一句話,震斷心脈,含笑而死。


    提著頭顱的陳友諒憤然砸出手中頭顱,頭頭相撞,一頭靠罐子,一頭滾落在地。


    落地的頭顱撞向堆積的頭顱,堆積而起的數百頭顱在偏殿之中四散滾落。


    “大哥,裴宋兩家已滅,軍方的事大哥抓緊一些。”盡顯疲態的陳友諒向外走去,踢開攔在腳下的頭,走出殿外。


    “微臣明白。”


    今日塞北豔陽高照。


    金帳盛京城,十萬將士隨著北院大王慕容長風誓師西征。


    東金完顏氏,西金耶律氏。


    一分為二的金帳迎來大決戰。


    草原先於中原開啟大戰。


    完顏氏野心不小,定下先滅耶律,後圖中原的大計。


    趙計元返回北周,一同回來的還有姬玄典身死武當的消息。


    野心昭然的趙胖子毫不避諱的說出自己截殺姬玄典的事,同時集結兵馬,兵指襄平城。


    靠山王姬玄典,神策大將軍程在幸,兩個北周守護神隻要有一人身死,他趙計元都不會再隱忍。


    病床之上的姬存秀一口氣沒順上來,撒手人寰。


    神策大將軍程在幸擁立年僅十二歲的太子姬文繼位。


    北周內亂浮出水麵。


    得到十八樓的獨孤一方顧不得參悟其中奧妙,返回西梁之後,獨孤一方再一次煽動漢人反蕭。同時也在密謀招兵買馬,隻等著趙計元一統北周,便於趙家一起,瓜分西梁。


    回到李家的李神通忙著參悟十八樓,連嶺南宋家家主宋圍憶和十數宋家子弟入蜀的消息都顧不得理會。


    新一代袖裏乾坤蘇信,隻身匹馬入楚,救得宋家兒郎。


    出將入相如同家常便飯的宋家人離楚入蜀,蜀中官場將會有大動作。


    同時蘇言也在劍門一帶集結重兵,在廣安道布下十萬兵力,防備南楚入侵。


    蘇言眼光不差,陳友諒動兩大世家,絕不會是南楚官方所言:“裴宋兩家窩藏先皇餘孽,包藏禍心,是以誅滅滿門”那般簡單。


    謀逆起家的陳友諒這般所為想來是要掃清南楚,為來日逐鹿中原做準備。


    南楚若是起兵,西蜀就算不是首選那也是次選之一,蘇言不得不防。


    宋家也有心投靠西蜀,一拍即合。


    景翰帝段慶政對於裴家入越很是熱情,對於裴鼎文沒來深表遺憾。


    誇讚辦事得力的段慶懷,痛批金眼看人低,生生氣走宋家的段慶淳。


    裴家入越,天南怒蒼兵馬調動頻繁,前將軍馬啟芳身現怒蒼,領著八萬大軍嚴陣以待。


    東西二金大戰,與東金北院大王慕容長風有著血緣關係的北燕慕容氏自然會收到消息,再加之北周趙計元截殺靠山王姬玄典的消息傳入北燕。不願偏安長生山以北天寒地凍之處的慕容氏覺得南下的機會來了。


    長生山以北,慕容氏的軍隊慢慢集結,隻等趙計元發難,便要趁著北周大亂,南下分一杯羹。


    一個趙計元,一個陳友諒,兩個野心十足的人牽一發而動全身,引動天下風雲。


    東齊,曆下城。


    離開武當的徐子東等人一路沒有經曆太多波折,平平安安的來到大齊國都,曆下城。


    回到曆下的薑浩言好似換了一個人,再也不與眾人說笑打鬧。


    穿越者張盼這一路都是與徐子東共騎一馬。


    徐子東古道熱腸的為張盼這個不知天下事的山野之人講起人間興廢。


    張盼不時也會給徐子東講些無人知道的故事。


    什麽趙子龍單槍匹馬在八十萬大軍中七進七出。


    什麽武二郎赤手空拳在景陽岡打死吊睛白額虎。


    什麽薛仁貴白馬長戟在天山外三箭震懾十萬軍。


    這些故事說的徐子東心馳神往。


    徐子東死活要拉著張盼一道回遼東,等到來日與他一道去沙場混個出身。


    找不到回家之路的張盼勉強答應。


    這一日,薑浩言領著幾人來到曆下城賢王府。聽著那一聲聲“參見王爺”,徐子東才知道,原來不止蘇信是王爺,喜好賣弄文采的薑浩言也是王爺。


    是夜,進宮麵見宣武帝返回賢王府的薑浩言,單獨邀請徐子東到書房閑談。


    等到徐子東獨自一人來到書房,才發現不止薑浩言在,連那邋裏邋遢的丁甲乙也在房中。


    換了一身衣服,不再邋裏邋遢的丁甲乙在徐子東眼中,怎麽看怎麽邋遢。


    或許是當日西湖的印象太深,不管丁甲乙穿的多麽光鮮亮麗,在徐子東眼中,都是一如既往的邋遢。


    沒有外人在場,徐子東回複本色,嬉笑道:“以前就在想,蘇信那種不著調的路癡都能做王爺,那你老薑在大齊應該也不是什麽小人物,沒想到啊沒想到,你老薑不聲不響也是個王爺。也不知是老子命好,還是命不好,出趟門遇到的都是大人物。”


    站在薑浩言身後的丁甲乙不動聲色,坐在椅子上的薑浩言卻是反擊道:“冬瓜,你小子要是留在南楚,不也一樣是未來的鎮南王,話裏話外對我們這些王爺不待見,你自己不是王爺的命?”


    徐子東尋了地方坐下,自嘲道:“老子是王爺的身子,走狗的命,鎮南王?老子要是留在南楚,那徐東爵會捏著鼻子讓我當鎮南王?指不定哪天喝水吃飯中了毒一命嗚呼。”


    “原來你不傻嘛!”薑浩言雙肘撐在桌子上,下巴壓著手背,笑道。


    走一趟江湖長大不少的徐子東,與離開遼東時大有不同,背靠椅子,翹起二郎腿,徐子東淡笑問道:“不扯這些沒用的,老薑,今天你單獨請我來,總不會是吹牛打屁罵來罵去那般簡單吧?”


    薑浩言回頭看向丁甲乙。


    不再邋遢卻讓人覺得邋遢的丁甲乙輕輕點頭。


    薑浩言這才輕聲道:“徐子東,你想不想做鎮南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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