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他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一條薇信消息彈了出來。


    發信聯係人——“蘭心”。


    女兒的消息,他一定會在第一時間打開。


    女兒發來的消息很簡短,隻有兩個表情符號,一個剪刀手,外加一個笑臉。


    應該是查了高考分數了,看來考得不錯,那麽無論是國立公民大學還是國立政法大學都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那麽在她的小姐妹當中應該算是不錯的了。對了,王承疇的女兒好像也打算上國內的大學了吧?那頂了天就是北清了,在法律界,國公國政不比北清差。


    嗬嗬,比下一代,我莫劍雄也不算輸給他王布斯嘛!


    不過,蘭心這孩子還真打算女承父業?檢察官這個職業,需要承受太多的壓力,不少時候甚至可能身處險境,這,真的適合女孩子嗎?


    想到這裏,莫劍雄覺得,自己眼前的難題有了答案——作為父親,他要給女兒做一個好的榜樣。


    好的檢察官,是犯罪的克星,不僅要嚴懲罪犯,更要將潛在的犯罪隱患消除在萌芽之中。


    如果他現在不發聲,不把真正製造麻煩的人鎖定住,那麽之後的懲戒方向將會發生偏差,同樣的罪案很可能會繼續發生。


    他能保證自己的女兒不坐順風飛機嗎?不能。


    他能讓女兒冒那種風險嗎?也不能。


    所以,於公於私,他都必須堅持法律的立場。


    黑的,絕不能變成白的。


    “我需要聲明一點。”他說,“對於這起案件,我不帶有任何個人感情色彩,也沒有為難任何人的意思。你們知道,我不是那種人。”


    眾人苦笑著點頭。是啊是啊,我們知道你不是針對誰,但是我們更知道你誰的麵子都不給啊!


    莫劍雄繼續說道:“我來這裏,和你們的目標是一致的,就是不希望這起事件對錢東的局勢造成不好的影響。你們可能更多地考慮經濟因素,而我則比較關注公平公正,但本質上,我們的願景是一樣的,我們都不希望再發生這種事。而要阻止類似事件再次發生,就必須找準問題的源頭,追究當事人的責任。”


    錢東行政廳的一名高官立刻打斷道:“嚴懲是一定會有的。雙滴私飛的一把手明天就會引咎辭職,負責產品設計的副總將被列入行業黑名單,至少三年不得從事相關行業工作。”


    莫劍雄道:“但那都是企業的內部管理行為。個別人的進退,不能取代對於企業的查處,正如死刑不能取代法律的審判。”


    那名高官不太懂法言法語,望向老鐵求援。


    作為從事司法多年的資深檢察官,老鐵說了一句比較站得住腳的話:“現在談查處還為時尚早。嫌犯能看到乘客的年齡性別,是雙滴的責任,還是工作室的責任,這件事至今沒有掰扯清楚。”


    莫劍雄道:“那麽這個方案是不是出早了?”


    沒有人應聲。


    莫劍雄繼續道:“從我的職責出發,從法律的立場出發,我再次強調一點——證據。”


    有證據證明工作室承接了雙滴公司的委托嗎?沒有。


    那麽雙滴公司的責任怎麽能夠推給工作室呢?


    會場的氣氛變得異常沉悶。


    已經過了中午的飯點,但是主持人並沒有結束會議的意思。


    就這麽幹坐著,還有什麽可談的呢?


    或者說,他們在等什麽?


    莫劍雄把目光投向會議室的門口。


    那道門始終虛掩著。


    ……


    ……


    自從那名五大三粗的記者來過之後,工作室裏人心浮動。


    胡周在給李槐寫的腳本作複核的時候,發現了不少低級錯誤。


    程老板常常在隔間裏一坐一兩個小時,打字打得更勤了。


    小麗則時常遠遠望著老板出神,不知在想什麽。


    至於一直對老板萬分殷勤的程梁君,不知怎麽的,開始連續請假,每天神龍見首不見尾。


    胡周猜測,這家夥一定是嗅到了一些不利於工作室的消息,所以開始尋找新東家了。


    呸,小人!


    突然,程貞德從隔間裏匆匆走了出來。


    “六六所想找我談談。”他說。


    “一定是談那件事。”李槐緊張道,“我和你一起去。我負全責!”


    程貞德道:“別太擔心。和我們要做的事相比,這次風波不算是很大的事。隻要研究所依然認可‘七浮屠’項目的價值,眼前的困難就不會是太大的問題。”


    胡周道:“上次爭取金得利的支持就費了那麽多工夫,怎麽看研究所都不像很感興趣的樣子。”


    程貞德道:“所以我要好好跟所長談談。這次機會不錯。”


    老板到底是老板,內心真的強大。


    明明是被人家約談,怎麽搞得跟主動約談人家似的。


    大家敬仰地目送老板上車。


    破舊的捷特王一陣轟鳴,揚起的塵土很快遮蔽了它滄桑的背影。


    ……


    ……


    錢東警視廳會議室中,尷尬的冷場持續了一段時間,直到虛掩著的門被一行人推開。


    警視廳探員帶著一名五大三粗、身著便裝的男子走了進來。


    這男子的長相平平無奇,屬於那種混入人群絕對不會被人注意到,寫在書裏連最高明的作者都無法捕捉他外貌特征的人。


    隻能說,此人無論是從外貌還是談吐而言,都非常不像能夠出現在這種場合的人。


    粗壯的四肢,顯示此人可能主要憑體力謀生。


    警視廳探員向主持人報告道:“這個就是證人。”


    於是,主持人在麵前的平板電腦上輕點了幾下,道:“各位,我們剛才發現了新的證據,現在已經分發給大家了。這位就是提供證據的證人。大家有什麽疑問的話,不妨現在就問。”


    老鐵看了看新收到的材料,掩住嘴嗤笑了一聲。


    這種臨時出現的新證據,通常都大有深意。


    他幹這一行這麽多年,知道對於這種證據的來源最好不要深挖,隻要看一看材料中有沒有明顯的破綻就行了。


    眼前這份材料,不能說沒有瑕疵,但在證明力上沒有什麽大問題。


    最重要的是,這份材料對雙滴公司十分有利。


    於是,老鐵對莫劍雄道:“現在有人證明工作室的業主和雙滴公司有口頭約定,而且工作室提供的程序腳本有業主程貞德的電子簽名。這個證據應該是有一點證明力的吧?”


    莫劍雄也是資深檢察官,怎麽會不知道這種證據裏的貓膩?


    但偽證之所以依然能夠存在,正是因為它往往比真實的證據更加無懈可擊。


    他隻是個臨時空降在錢東的專員,沒有開展深入調查的權限和人手,對於這件突如其來的所謂新證據,他隻能從來源的合法性上盤問一下。


    他指了指那個相貌平平、五大三粗的男子,問:“提供證據的人是什麽身份?”


    那人粗聲粗氣道:“我是運營新媒體的,會采集熱點新聞的素材。這份證據是我在調查中意外發現的。”


    嗬,新媒體是個萬金油,什麽人都可以說自己是從事新媒體的,包括無業遊民在內。


    就眼前這個男子的模樣來看,新媒體可能隻是他的副業,主業大概是收保護費吧?


    “我是說向你提供電子數據的那個證人。那個人是什麽身份?”莫劍雄刨根問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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