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胡周問。


    程貞德道:“雙滴私飛那件事,問題出在泄露乘客信息。現在輿論沸沸揚揚,雙滴頂不住壓力,一定會推卸責任。這事可能會牽連到我們。”


    雙滴私飛女乘客遇害事件,以一種匪夷所思的奇幻方式,集合了凶殺、兩性、大眾生活、新業態等諸多傳媒熱點元素,成為了最黑暗的熱點新聞。


    被卷入這種熱點事件當中,很可能會背上惡名,被千夫所指,那公司的正事還要不要做了?


    如果公司的正事停滯不前,那胡周要到什麽時候才能上天?又要等到什麽時候才能把父親找回來?


    這情節也太賊雞兒曲折了!


    胡周大罵命運編輯者:“你心理變態是吧?空中出租車司機性侵加凶殺,現實中怎麽可能會發生這種事?這麽邪惡的情節你都編的出來?!你還算是人嗎?你這個禽獸!”


    胡周知道命運編輯者一定能聽到他的辱罵,但是這回紅點卻並沒有亮起。


    程貞德疲憊地回到自己的隔間,李槐跟進去,沮喪道:“是我惹的事。我一人做事一人當!”


    程貞德長籲短歎了一陣,似乎很想說些什麽。


    李槐啊李槐,你瞞著我接這個買賣也就算了,你沒看出來這個開發需求裏的道德風險也算了,但讓你到開發者平台上發聲明宣布程序無效,你為什麽拖了那麽久才發?


    如果我跟你說的那天你馬上照辦,那現在工作室的處境要比現在好得多。


    但是,他知道此刻李槐心裏有多自責,便不忍心再多加責備,便說:“什麽當不當的。總之你記住一個口徑。我們跟雙滴公司沒有訂過合同,也沒有收他們的錢——錢退了嗎?”


    李槐連連點頭:“退了,打款過來的當天就退了。”


    “那還算好。”程貞德微微舒了口氣。


    他透過落地玻璃朝外麵辦公室裏看了看,說道:“程梁君怎麽還沒回來?快去看看,可別鬧出什麽事來。”


    程梁君並沒有跟記者發生什麽衝突。


    據他說,他就是氣不過記者對工作室同事們的汙蔑,追上去跟那家夥理論了幾句。


    然後呢,他就去上了個廁所,所以多花了一點時間才回辦公室。


    與工作室的大麻煩相比,這種五穀輪回的細節,沒人會在意。


    ……


    ……


    當初給李槐派活的雙滴私飛副總果然甩鍋了。


    雙滴公司給出的程序開發外包服務記錄材料如此詳實,使用李槐深深地感到,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是一個局。


    雙滴公司利用了他公共信息安全意識的淡薄,哄騙他做了一件髒事,並且留下了所有能用來做證據的材料。


    雖然目前尚無證據證明工作室與雙滴公司有合作關係,但程序的交付使用行為是客觀存在的,李槐個人難辭其咎。


    因為雙滴私飛事件影響太大,檢察機關提前介入了罪案審查。


    案發地在錢東,按照司法管轄,此事應由錢東檢察廳負責。


    但雙滴私飛的業務是覆蓋全球的。合眾國官方出於穩妥考慮,從國家監察廳派出專員,參與案件審理,以便從大局出發,對案件的處理進行總體把控。


    這樣的安排是非常有必要的。


    因為,錢東行省不僅是案發地,而且同時也是雙滴公司總部的注冊地。


    對於一個具有國際影響力的企業,父母官一點都不袒護是不可能的。那麽多稅收擺在那裏,更不要說對擴大地區影響力的重要作用。


    但這種袒護必須有一個限度,不能因為袒護而影響了對大是大非的定性和處理。


    國家監察廳專員的職責,就是時刻敲打一下地方上的同僚,提醒他們不要太過分。


    現在,在錢東行省警視廳刑偵總隊的會議室裏,圓桌上方,案件現場勘查的全息影像正在漸漸淡去,但即便是殘影,也讓人看得觸目驚心。


    殘忍的手法,顯現出殘暴的內心。


    對受害人的痛苦和哀求無動於衷,顯現出冷酷和冷漠。


    而事後銷毀犯罪痕跡的果斷和熟練,讓人不寒而栗。


    會場中有從部隊轉業的官員,私下裏評價說,嫌犯殺人時展現出的心理素質,即便是最優秀的士兵,也要在實戰中反複訓練多次才有可能達到,並且要輔以心理治療。


    那個罪犯,簡直是魔鬼!


    那麽,是誰把魔鬼放出來的呢?


    會議室裏的燈光亮了起來,照亮了在座專家們的臉。


    在座的有行省警視廳負責人和負責案件偵查的探員,有行省檢察廳的檢察官,還有國家監察廳、國家警視廳的專員。


    行省檢察廳的檢察官是個麵容削瘦、雙眼犀利的中年人,人稱“老鐵”,一看就是部門中的精幹力量。由此可見錢東行省對此案的重視。


    而此時此刻,老鐵最重視的,是坐在他對麵的國家監察廳專員莫劍雄,這間會議室中唯一一個可能向他發起挑戰的人。


    隻要簡單分析圓桌邊的人員構成便會發現,錢東行省的行政、司法官員一定會站在地方利益這一邊,而國家警視廳的專員雖然可以站在全局角度談問題,但警視廳隻負責查明案情,具體怎樣確定責任,以什麽罪名起訴,則是檢察官的職責,警視廳是無法插手的,就算是國家警視廳也不能。


    那麽,現場的唯一變數就是來自國家監察廳的莫劍雄莫專員了。


    這位莫專員可是聲名在外,素來以鐵麵無私、嫉惡如仇著稱。


    說句不上台麵的話,所謂鐵麵無私,就是油鹽不進,一點賄賂都送不上去。所謂嫉惡如仇,就是凡是他認準了該定罪的,就是地方大員去求情,也一點都得不到通融。


    真是個奇怪的人。像他這樣的做派,應該得罪了不少人吧?


    那他是怎麽當上首席檢察官的?(合眾國在國家層麵不單設檢察院,相關職能由監察廳內設部門承擔,具體辦案的專業人員仍然成為“檢察官”。)


    老鐵揣測著坐在自己對麵的莫專員,估算著對方的背景和實力。


    嗬,看起來挺年輕一個人,算是中年人裏的年輕人,老鐵心中建立起一個不怎麽符合邏輯的優勢地位,開始了試探性出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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