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漸深,房內更是幽暗。


    夥計也不來掌燈,無人打破這一室的尷尬。


    證據確鑿,無需抵賴,三春唯有承認:“貴才約的……是我。”


    允禮將眼皮垂下,習慣的去把玩拇指上的扳指,忽然發現拇指上光禿禿的,那個翡翠扳指,不是打賞了麵前人了麽,不易察覺的一歎,樣貌清雋,風姿卓然,即使這輕微的一歎偏都是雅人深致,他認真的看著三春,嘴角掛著一抹涼涼的笑意:“本王一直相信,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你雖然出身貧寒,又流落江湖,坑蒙拐騙無所不能,但本王覺著你秉性還是不壞的,但李家那個夥計,品行不端,你說,同他邀約在此,到底為了什麽?”


    三春明知麵前的這個人騙不得,也還是僥幸道:“王爺還不知道,貴才已經同李家大小姐成親了,而今他是我的姐夫,我們邀約在此,也隻是家務事。”


    允禮微一沉吟,起身道:“既然是你的家務事,本王倒是多此一舉了。”


    剛想離開,發現三春手中捧著個酒壺,看式樣是客棧裏常用的,按說上茶上酒都是夥計分內的事,所以他起了疑心,覷著那酒壺道:“看來你們兩個關係不錯,攜了美酒來,是想暢所欲言,然後一醉方休吧。”


    三春做賊心虛的將酒壺藏到背後:“也不是什麽美酒,普通的高粱燒。”


    普通的高粱酒她竟然如此神態?允禮不信,伸出手:“本王不善飲,但天下美酒,無有不嚐過,我來試試你這普通的高粱燒是何種滋味。”


    三春後退著:“王爺還是別喝了,這酒後勁足,容易宿醉。”


    允禮固執的伸著手,一動不動。


    三春抿著嘴唇:“王爺非得喝嗎?”


    允禮靜靜的看她。


    三春唯有乖乖的把酒壺遞過去。


    允禮接過,掀開蓋子嗅嗅,刺鼻,真不像什麽好酒,可是她為何萬般吝惜呢?微一猶豫,就來到桌邊坐下,今兒吉雅邀他來此,早點了一桌子的酒菜,未動一筷呢,他取過一個杯子倒滿了酒。


    三春著急的看著他,幾次欲阻攔,幾次把手縮回,緊張兮兮的看著允禮喝了口酒。


    勁兒果然不小,允禮細品下,味道有點怪,猜不出是什麽,再喝一口,再品下。


    三春雙手無力垂下,等下發生的事,該怎麽給這位王爺解釋呢?


    突然,允禮感覺頭昏眼花,心中納悶,說不善飲是謙辭,從來沒試過喝兩口酒即醉了,方想問三春這到底是什麽酒,腦袋裏如同灌了漿糊,努力撐著撐著,最終撐不住了,身子一癱,趴在了桌子上。


    三春歎口氣:“不讓你喝,你偏喝。”


    站在那裏看著不省人事的允禮,手足無措。


    當當當,有人敲門,她以為是吉雅回來了,大喜,可以讓她將允禮帶走,急忙喊道:“進來吧。”


    隻是門開後進來的卻是夥計,端著個油燈,一眼看到允禮,問:“這位爺,怎麽了?”


    三春道:“醉了。”


    夥計將燈放在桌子上,望著滿桌子原封未動的菜肴,還奇怪,這人醉的倒快,身為夥計,除了招待好客人,規矩是一概不能過問其他的事,於是夥計並不再問其他,轉身想走,三春喊他:“那個,他醉了,你把他弄走,我得回家去。”


    夥計納罕問:“你們不是一起的?”


    三春點頭:“是。”


    夥計有些生氣:“既然你們是一起的,你怎能丟下他不管呢,我樓下還忙著。”


    說完便匆匆走了。


    三春頹然坐在椅子上,目光所及是允禮的側臉,三春不禁感歎,老天偏愛他,生在帝王家,生而尊貴,又是玉顏如琢身姿峻拔,即使閉著眼睛都不禁叫人怦然心動。


    忙將目光挪開,突然發現了地上的血,那是貴才的,三春猛地想起了母親的血書,臉色陡然而如同霜降,闔家蒙難,一百多人,聽說當時血流成河。


    她的心開始發抖,繼而全身都在抖,上下牙也咯咯的碰撞,再看允禮,那玉顏便瞬間猙獰起來。


    她起身,走向允禮,思量若是將油燈點燃幔帳,會不會讓他死的屍骨無存。


    一個聲音遙遙來自另世:“不準報仇,活下去,否則我死不瞑目。”


    是母親!三春伸向油燈的手慢慢的慢慢的垂了下來,感覺雙膝綿軟四肢無力,跌跌撞撞的奔向床鋪,癱倒在床上,恨恨的看著允禮。


    就這樣看著允禮快二更天,允禮終於醒了過來,感覺腦袋脹痛,揉了揉,又發現四肢酸痛,繼而看見靠著床頭正打瞌睡的三春,問:“我怎麽了?”


    三春猛然驚醒似的:“王爺,王爺醉了。”


    允禮不信:“你當我不懂麽,說,你這酒中到底放了什麽?”


    三春勉強一笑:“蒙汗藥。”


    允禮皺眉:“你想迷翻那個夥計,然後如何?”


    三春道:“打的他滿地找牙,不過,王爺帶來的那位姑娘已經替我做到了。”


    允禮試著站起,問:“現在是什麽時辰?”


    三春看著黑黢黢的窗戶處猜度:“大概二更。”


    允禮怒:“你就讓我趴在這裏幾個時辰?”


    三春無奈,比劃著:“王爺那麽高,我這麽矮,搬不動。”


    允禮走向床邊。


    三春慌忙讓開。


    允禮坐下,問:“那個叫貴才的,到底怎麽回事?你為何要打他?”


    三春有點難為情:“他,他幾次三番的調戲我。”


    允禮揉著脹痛的額角:“這事李忠不知道?”


    三春道:“李忠教訓過他,打個半死,可是他死性不改。”


    允禮的手垂下,微一沉吟:“這事我來替你解決。”


    三春有些受寵若驚:“您?”


    允禮又是那種清冷的表情,還是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我才懶得管你的閑事,我是為了李忠。”


    三春學他上次的口氣:“到底是我高估了王爺?還是高估了王爺對李忠的情義?”


    允禮語氣一滯,心道好個機靈的小女子,不知如何回答,適當的調轉話題:“你可真是大膽,單槍匹馬邀約這種男人,一旦他沒等喝酒就對你不利呢。”


    三春滿不在乎:“我也是老江湖了,不怕。”


    允禮心說你是沒吃過這種虧,為了給她一些教訓,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輕輕往自己懷裏一攬,接著打橫抱起,騰騰走向床鋪。


    一套動作如行雲流水,三春駭然:“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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