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客來儀。


    永定門外首屈一指的大客棧。


    樓上住宿樓下餐飲。


    住宿者多為闊商富賈,飲宴者多為名流貴胄。


    貴才實乃窮苦人出身,第一次來這種地兒,心裏有些發怵,垂頭看見自己的一身新衣裳,這才如夢方醒,而今自己已經是鐵匠李家的女婿,半個主子,再不是由人呼來喝去的奴才,這樣一想,陡增底氣,輕咳幾聲提醒正忙著招呼客人的夥計。


    既是大客棧,夥計不下五六個,這時辰正是飯口,個個忙的腳不沾地,見他進來,一夥計招呼道:“爺台,是打尖還是住店?”


    貴才手指樓上:“定好的房。”


    夥計拱手相請:“那您自己上去吧,我這兒還得盯著呢。”


    人逢喜事,貴才就道:“行,你忙著。”


    上了樓,按照三春說的,逐個的找,找到天字一號房,他心花怒放,喊了聲“姐夫來了”便推門而入,見房內一佳人背對著他佇立在窗前,他衝過去一下子抱住。


    不料對方雙臂一抖,竟把他甩了開去,然後回身一拳打來,正中他的眼眶,瞬間眼冒金星,氣得罵了句:“小賤人,你跟我玩陰的!”


    話音剛落,又給對方一腳踹在肋下,疼得鬼哭狼嚎,怒道:“我是你姐夫,你敢戲耍我!”


    這一句說完,那人補上一腳,直接將他踢飛,咚的撞在牆上,然後重重的摔下,感覺五髒六腑俱碎,爹一聲娘一聲慘叫:“小騷貨,這事給你姐知道,沒你的好兒。”


    那人怒不可遏,一腳踩在他心口,腳下用力碾了碾,李忠打過沒多久,收去他半條命,舊傷加新傷,噗!他就噴出一口血。


    此時房門給人推開,他以為是夥計,連聲喊著:“救命!”


    來者推開踩著他的人,驚問:“吉雅,這是怎麽回事?”


    是的,將他打的一佛出世二佛涅槃的人不是三春,而是吉雅格格,來者,卻是允禮。


    吉雅給允禮拉開,餘怒未消,手指地上躺著的貴才:“好個登徒子,突然闖了進來抱住我,還罵我。”


    貴才聽聲音,猜測自己大概走錯地兒了,看去吉雅,果然不是三春,又發現了允禮,認識,慌忙解釋:“王爺,誤會,純屬誤會。”


    允禮也認出他是鐵匠鋪裏的夥計,問他:“你來此作何?”


    貴才想了想,沒敢說實話,扯謊道:“約了個朋友。”


    吉雅譏笑著:“約的是女人吧,否則為何你一口一個賤人、小騷貨,還說你是我姐夫。”


    說完自察失儀,這種汙言穢語實在不該由她一個格格口中說出,不禁惱羞成怒,再次舉起拳頭。


    允禮按下她的手臂,曉得貴才是李忠家的人,本著打狗看主人,饒他道:“既然是誤會,你走吧。”


    貴才識時務,明白同允禮在一起的女人絕非小家碧玉,也知道自己今日有些唐突,連忙伏地謝恩,撐著站起,一搖三晃的出了房門。


    吉雅仍舊橫眉立目:“這種男人,就該打死。”


    允禮坐在桌前,道:“你打也打了,且打的不輕,一場誤會,算了,不過你要我來這裏到底什麽事?家裏不能說嗎?”


    吉雅這才書歸正傳:“家裏人多不方便,我請王爺過來,是為了,為了……”


    女兒心思,很難開口,雙手緊緊攥著茶杯,咬著嘴唇。


    允禮笑了:“你平時很爽快的,今兒這是怎麽了?”


    吉雅在草原長大,十幾歲才隨著父親來到北京,她身上有著遊牧民族那種好爽和豁達,言談舉止很少扭扭捏捏,今天之所以欲言又止,還不是因為她想說的是暗戀允禮的事,想了想也對,喜歡就是喜歡了,作何這樣吞吞吐吐,豈不失去了蒙古人的氣質風度,終於鼓足勇氣……當當當,有人敲門。


    吉雅霍然而起:“定是那混蛋又回來了!”


    怒衝衝來到門口,哐當把門推開,方想揮拳去打,見是個陌生的姑娘,她問:“你找誰?”


    允禮望過來,見是三春,皺皺眉,想起貴才說同人約好了來的這裏,若有所思道:“是我叫她來的。”


    門口的三春也愣愣的看著吉雅,暗道這房間是自己定好的,怎麽換成旁人了?


    這間天字一號房是她早一步來定下了沒錯,可是吉雅來了之後,偏要這天字一號房不可,有錢能使鬼推磨,夥計得了好處當然優先了吉雅,三春不知就裏,又聽見允禮的聲音,掉頭就走:“走錯門了。”


    允禮喊道:“進來!”


    三春隻好轉回身,無可奈何的走了進來,朝允禮屈膝道了萬福:“王爺吉祥。”


    允禮看向吉雅:“你先回去吧,有什麽事家裏說,其實客棧乃魚龍混雜之地,不比家裏說話方便。”


    吉雅沒動,帶著幾分敵意看著三春,見她穿戴倒是平常,隻是那清麗之姿卻是百裏挑一,問:“她是誰?”


    允禮不知怎麽介紹,說三春是自己的朋友,不確切,說三春是李忠的侄女,怕吉雅胡思亂想,隻好道:“這與你無關。”


    吉雅頗感委屈:“怎說與我無關,王爺知道我的心思,王爺怎麽可以同別的女人相約呢。”


    望著允禮,眼圈紅紅的。


    允禮別過頭去,對這樣一位糾纏自己許久的姑娘,快刀斬亂麻,他冷冷道:“莫說本王同別的女人相約,萬不得已,本王也許會去七大胡同八大胡同呢。”


    吉雅一怔,眼中噙著淚水。


    允禮道:“若你不走,我們走。”


    我們?


    吉雅看去三春,不知這小女子是什麽來頭,何時與允禮私下相好的呢?


    見她目光不甚友好,三春佯裝欣賞房內的裝潢。


    允禮拔腿而行,吉雅也曉得他的脾氣,急忙道:“那我現在去看看大福晉,晚上你一定記著找我,我有重要的事說。”


    允禮住了腳,簡單一個字:“好。”


    吉雅往門口走,出了門檻回頭看的不是允禮而是三春。


    三春卻在低頭想心事,不知貴才來了沒有,更不知允禮為何出現,還不知這位雍容華貴的富家小姐是誰。


    門輕輕關上,房內止於三春喝允禮二人,她頓覺緊張。


    允禮徐徐看過來,慢條斯理的問:“李家那個夥計說約了朋友在此,難道他口中的朋友……”


    一側頭:“是你?”


    他目光幽深,表情淡然,三春卻倏地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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