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創需要留下來繼續調試設備, 林晚他們先走一步。


    到了村口停車場, 她叫住打開車門的徐康:“你覺得模擬巡邏有意思嗎?”


    徐康在烈日下眯了眯眼:“還行。”


    明明剛才眼睛瞪得比誰都大,這會兒他又舉棋不定了, “但你也看見了, 他們才剛開始測試,誰能保證發布會那天能順利完成?”


    “可它至少夠特別吧。”


    林晚沒有計較他出爾反爾的態度, 耐心勸說, “我不讚成表演秀有兩個原因。一半是因為星創不願意做表演,當然了,或許你有辦法能打動他們。但換個角度來說,每年有多少場無人機表演秀,我們要怎麽做到脫穎而出?”


    這種表演說白了, 和大家熟悉的燈光秀、煙火秀極其相似, 以前無人機比較少,大家還能看個新鮮, 現在卻未必還能引起多少討論。


    哪怕整個場麵做得再盛大,過段時間回想起來, 也隻剩下“鳥鳴澗那場發布會還挺好看”的印象而已。


    徐康皺了下眉:“至少它不會出錯。”


    “出了任何差錯,責任全部由我一個人擔,降薪或者開除我都接受。這樣說的話, 你願意一起玩個特別點的嗎?”


    “……林晚,我不討厭你,但我的確認為你不適合做leader。”


    或許模擬巡邏還是讓徐康轉變了某些觀念,他把車門關上, 走到陰涼點的大樹下,隔著一段距離與她對視,“發布會不是你用來出風頭玩刺激的場合,至少在我看來,這是一個正經的宣傳途徑,讓它圓滿結束才是我們該完成的任務。”


    林晚看著村口那條泛起白光的柏油路,把被汗水濡濕的發絲捋到耳後:“半年前我的想法可能跟你一樣。因為那時候我在研究所工作,不論活動無聊還是有趣,每年照樣有學校、有社區、有單位邀請我們去做科普宣傳活動。”


    有句話說來或許太過現實,但現在全世界的主流聲音都是愛護動物保護環境,所以哪怕有些人對此並不感興趣,卻也隻能硬著頭皮邀請研究所的科普人員到場,以方便自己完成每年一次或幾次的“政治”任務。


    林晚從上次被舒斐全麵否定了宣傳稿開始,有了一些觀念上的轉變。


    追求穩妥不是壞事,但大家的生活每天都充斥滿不同的聲音,要想你的聲音真正進入到別人心裏,千篇一律顯然是最不應該采取的措施。


    既然要發聲,不如敞開嗓子喊到最大聲,哪怕有些瑕疵也不必懼怕。


    林晚將目光轉向徐康:“我想做一場能引起大家思考的發布會。萬一有人看過模擬巡邏後能受到啟發呢?比如通過定位的溫度監測預防山林火災,比如通過分析土壤成分預測植被病害,還有很多以我一時想不到的可能性,它們加起來,難道不比一場絢爛的表演更有意義?”


    此時正是中午,四下無風,陽光耀眼而滾燙。


    停車場周圍的樹影靜止不動,樹葉在高溫下蔫蔫地卷起了邊。


    徐康仿佛跟身後的樹幹融為一體般,沉默了許久。


    長達幾分鍾的安靜後,他終於點頭:“好,用你的方案。”


    回到公司,林晚再次召集大家開會,針對模擬巡邏做進一步的發布方案。


    雖然中途經曆過一些周折,但徐康改變主意後,配合度明顯比之前提升不少。


    他是個執行能力很強的人,隻要雙方達成了一致,他就願意負擔起該做的工作,認真仔細地投入進來。


    黃昏時分,雲層像撕開的棉花糖,染上霞光油畫般的色彩在天空中遊走。


    會議室裏開了燈,討論已經接近尾聲。


    林晚揉了揉酸脹的後頸:“那麽就按目前的安排去做,目前擬邀的嘉賓名單我會跟總監做最後的確認,大家還有其他問題嗎?”


    眾人搖了搖頭,林晚一拍巴掌:“ok,散會。”


    等其他人相繼離開了,落在最後的徐康才慢悠悠踱步過來,滿臉不情不願的表情:“那什麽,我還算認識些人,可以邀請來參加發布會,名單要不要?”


    “可以嗎?”林晚彎起眼笑了笑,“正好我手裏也有一份名單,不如我們再坐下來討論一下?”


    徐康嘴角一抽:“明天再說,你沒權利要求我加班。”


    “那就明天再說。謝謝你,徐康。”林晚仰頭靠著椅背,嘴角彎起的弧度更大。


    徐康當作沒聽見,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會議室。


    林晚抱著筆記本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給周衍川發消息詢問:【寶貝,出來吃晚飯嗎?】


    【加班,寶貝兒。估計會到很晚,你先吃。】


    行吧。


    她遺憾地抿了下嘴唇,用外賣app點好晚餐,在電腦裏新建了一個文檔,劈裏啪啦地打起字來。


    發布會當然不能說開就開。


    前期的媒體造勢都需要鳥鳴澗自己準備通稿,這部分是林晚分內的工作,她打算今晚加班把它完成。


    晚上九點多鍾,林晚把寫好的初稿發到舒斐的郵箱,忍不住又去騷擾周衍川:【加完班了嗎?】


    先回複她的人是舒斐。


    大魔王最近對她越來越放心,直接回複一行字:【你自己定奪。】


    林晚盯著這行字思考了一會兒,還是不敢掉以輕心。


    這就像小朋友學走路一樣,旁邊有大人跟著的時候當然隨便怎麽走都行,反正快摔跤時大人會伸手拉住防止跌倒。


    可等到大人決定放手讓他獨立行走了,反而需要比之前更小心一點,畢竟再要不小心踉蹌一下,摔下去疼的可是自己。


    她又花了近半小時,把宣傳稿從頭到尾潤色了一遍,確認沒有任何問題後,才把它發給了與鳥鳴澗合作的相關媒體。


    周衍川估計正忙,遲遲沒有回音。


    林晚起身把外賣盒扔進垃圾桶,進衛生間洗了把臉,抬頭看向鏡子時,花了幾秒鍾來可惜今天精心的妝扮。


    就上午跟他共處了一個多小時,也不知道他看出那些小心機沒有。


    多半沒有吧,她想,誰叫她的男朋友是個不理解口紅為什麽要買那麽多種顏色的直男呢?


    林晚回到座位,剛好看見手機屏幕亮了起來。


    周衍川:【大概還要一個小時,你回家了麽?】


    【沒有啊,在公司陪你加班呢。】


    【不在同間辦公室,也能算陪?】


    【怎麽不算,雖然我們人不在一起,】林晚手速飛快,【但我們的心在一起啊!】


    周衍川似乎被她的腦回路震住了,好半天後才回複:【太晚了別一個人走,我等下去接你。】


    林晚笑眯眯地發去一個賣萌表情包,另開一個文檔,開始寫明天鳥鳴澗公眾號需要更新的內容。


    整個過程裏,工作郵箱不斷收到媒體方的回複郵件,大多是告知將於哪天在哪個平台發布的消息,不需要費神處理,但光是查看郵件竟也耗費了不少時間。


    林晚愈發能夠體諒舒斐往日的辛苦,也更理解她為何總是那麽風風火火的架勢。


    那麽多的工作量,倘若不加快速度抓緊時間,堆積下來恐怕永遠不會有完成的那一天。


    不過與此相對,林晚完全不覺得疲累。


    基金會對此次發布會還算重視,主動給了些平時與鳥鳴澗不太往來的媒體資源,加上林晚以前本就認識的媒體朋友,加起來幾十家媒體,將會在接下來幾天統一為發布會造勢。


    光是想像發布會召開當天,能吸引多少人關注他們與星創的此次合作,渾身的倦怠便在瞬間消散開去。


    十一點半,同樣繁忙的周衍川終於抵達鳥鳴澗樓下。


    林晚懶得開車回去,幹脆直接下樓坐進他的車裏,一進去就沒忍住打了個哈欠,語調含糊地說:“晚上好啊,寶貝。”


    前排的許助打了個寒顫。


    他真不適應有人管周衍川叫寶貝。


    同樣是加班到深夜,周衍川看起來就要清醒許多——大概他更習慣於這種忙碌的狀態——他側過臉,桃花眼在月色中仿佛被水洗過般明澈,嗓音一如往日的清洌:“今天忙到這麽晚?”


    “接下來一段時間可能都會這樣。”


    林晚用手背擦了下因為哈欠而變得濕潤的眼尾,好奇地問,“你呢,又在忙什麽?”


    “各種各樣的事。”


    周衍川簡短回道,倒不是他不願意交待清楚,而是他需要主導整個星創的技術研發,一晚上經手的事項太過繁雜,三言兩語根本說不完。


    林晚沒再追問,而是歪過腦袋軟軟地靠在他身上:“等忙完這陣,你陪我出去觀鳥吧,上回說好的,找個能看見星星的地方。”


    周衍川點了下頭,便輕輕揉了下她的腦袋,溫聲道:“睡吧,到了我叫你。”


    車輛在夜色中疾馳過寬闊的馬路,林晚靠著他的肩膀,漸漸闔上了眼睛。


    到達雲峰府後,許助為難地看了眼後視鏡,發現周衍川根本沒有叫醒女朋友的意思。


    他暗想不好,難道今天又是一個注定晚歸挨老婆罵的夜晚?


    還好很快,周衍川便低聲開口:“你先回家吧,我在這兒陪她。”


    許助應了一聲,推車下車時又回頭看了一眼。


    白日裏矜持冷漠的男人,現在眼中全是濃得化不開的溫柔,好像依偎在他身上的不是一個女孩,而是世間價值連城的絕世珍寶。


    關門的輕微聲響稍稍驚擾到林晚,她抱住周衍川的胳膊蹭了蹭,接著又嫌脖子不太舒服,搖搖晃晃地往另一邊倒過去。


    眼看腦袋就要撞上窗戶的瞬間,周衍川連忙伸手護了一下。


    “嘭”的一聲輕響,林晚的額頭隔著他的手掌撞上玻璃窗,她是半點沒感覺到痛,繼續呼呼睡得香。


    倒是苦了周衍川,疼得皺了下眉。


    他手掌本就生得骨節分明,這會兒不經意地撞上車窗,手背便猛的傳來一陣鈍痛。


    “睡著了也不老實。”


    他無奈地低笑一聲,轉過頭借著窗外淺淡的月色,凝視她毫無防備的睡臉。


    林晚不知夢到什麽,迷迷糊糊地抿了下嘴唇。


    她睡著後的模樣比醒來時要乖巧些,讓她整個人看起來都小了幾歲,像個涉世未深的學生。


    周衍川記得,她今天塗的口紅不算很紅,說不清是偏粉還是偏橙,但就莫名有種清純的吸引力。他不自覺地放輕了呼吸,稍稍靠近。


    林晚卻在此時睜開了眼。


    明明意識尚在混沌之中,看見男朋友近在眼前的英俊麵容時,卻稀裏糊塗地來了句:“你幹嘛,想占我便宜?”


    周衍川一頓,分不清她究竟徹底睡著沒有。


    看眼神尚且惺忪,聽語氣又很清醒。


    林晚得意地笑了一下,腦子不知怎麽想的,緊接著又來一句:“說吧,覬覦我的美色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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