暹國的一座小島上。


    躺在床上的男人手指忽然微微動了一下。


    趴在床邊睡覺的女人猛然驚醒。


    “老……哥,哥你醒了嗎?哥!”


    那女人驚喜地盯著床上一動不動的男人。


    他雙目緊閉,麵色蒼白,仿佛正深陷於一場長久的夢魘之中。


    可是,她非常確定,他的手指剛剛動了!


    這不是幻覺。


    她的手一直握著他放在床邊的那隻大手,剛才半睡半醒中,她感覺到掌心微微一癢,隨即馬上反應過來——


    那是他的指尖在她掌心輕輕劃過。


    她瞪大雙眼注視著他,他無比安靜地沉睡著,旁邊與他身體連接的各種儀器證明他還活著。


    他已經睡了整整半年了。


    連醫生都說他恐怕不會再醒來了,可是,她始終相信,他隻是太累了,想要休息一下。


    等他休息夠了,一定會重新張開眼睛,像從前一樣生龍活虎的。


    她也不知道還要等多久,可是沒關係,她願意等!


    “哥……你快點醒過來吧,求你了……”


    她雙目中寫滿了渴望,聲音中也帶著一點哭腔。


    床上平躺著的男人依然是高大而英俊的,可是,因為長時間的昏迷,他身上的肌肉已經逐漸開始萎縮。


    現在的他,看上去十分消瘦、蒼白,雙頰呈現出明顯的因為凹陷而產生的陰影。


    這不是從前的他。


    倘若有以前認識的人看到現在的他,也會懷疑眼前之人到底是不是他。


    她伸手抹了把眼角的淚水,伸手握住他的那隻大手。


    他的掌心因常年握槍而長滿了厚厚的繭子,無疑是粗糙的,可這樣一隻手,但看那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指,會讓人誤以為是一隻鋼琴家的手。


    她記得他也是會彈鋼琴的,並且彈得很好。


    這樣一隻手,既可以彈鋼琴,又能夠握槍——


    這是多麽不可思議的一件事情啊。


    可如今,這隻手卻無力地被她握住,手指軟軟地垂下來,沒有一絲力氣。


    “哥……你剛剛不是動了嗎?你再動一下好嗎?我求你了……我真的好怕你再也醒不來了……”


    她淚水漣漣地望著他喃喃。


    恍惚中,他那長而濃黑的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


    她頓時失聲叫道:“哥……!”


    她站起身,緊緊握住他的手,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住他的臉龐。


    她非常確定,他的眼球正在薄薄的眼皮覆蓋下,緩慢地轉動著。


    那睫毛的顫動幅度極其微小,可是每顫抖一下,她的心就不可抑止地砰砰直跳。


    不過短短幾分鍾的時間,她的後背就出了一層的汗,額角的汗水也沿著臉頰淌落下來。


    她心髒跳得快要從嘴巴裏躍出來,卻下意識地屏住呼吸,像是怕呼吸聲會影響到他一樣。


    在那幾分鍾間,他的睫毛顫抖了好多次,她能夠感覺到,他一定非常想要睜開眼睛!


    “哥,你……”


    她緊張地咽了口口水,輕聲道:“你能夠聽見我說話是嗎?我在你旁邊說話你都他聽見了對不對?”


    “……”


    床上之人毫無反應。


    她卻兀自興奮著,秀美的小臉發著光——


    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像此刻這般快樂了。


    這一刻,她已經等得太久太久了。


    哪怕他還是沒有醒來,但至少,他讓她看到了希望。


    也許……


    也許下一次,他就忽然睜開眼睛了呢?


    她緊緊攥著他的手,將那隻粗糙的大手摁在了自己的胸口。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著他,甚至忍不住,低頭用嘴唇在他的指尖悄悄碰觸了一下——


    僅僅隻是一下,她就慌慌張張地抬起頭,像是被人發現一樣。


    但就這一切,已經足夠讓她快樂了。


    “哥,你答應我,快點醒來好嗎?我等你等得好辛苦。你不是說過,我們都要好好活著嗎?你再不醒過來,我怕……我怕我真的要撐不住了。”


    她淚眼婆娑地望著他說。


    “我太孤單了。哥……你快點醒來,和我說說話,好嗎?我知道你肯定要罵我——沒關係,你罵我吧!無論你怎麽罵我,我都高興,隻要你能夠醒過來……”


    “……”


    他依然沉默著,就如同這半年以來每一刻的他一樣。


    有時候,她也會懷疑自己這樣等下去到底值不值得。


    也許,她應該自己想辦法逃走,至少……離開這裏,找機會回去告訴大家,他還活著,他沒死。


    可是,她無論如何,也舍不得離開他。


    他如今是如此的脆弱,任何人都有機會傷害他。


    而這些年來,死在他槍口下的人,又有多少呢?


    萬一有人得知他還活著,並且人事不省地躺在這裏的消息……


    她不敢想象他會被人如何對待。


    所以,她必須留下來,保護他。


    無論為此需要付出何種代價,她都心甘情願。


    因為,他不僅僅是她的上級,更是她生死與共的戰友。


    要不是他,她又怎麽可能還活著呢?


    她這條命都是他給的。


    為了他做任何事,都是值得的。


    反正她無親無故,無依無靠,那麽,對她而言,他就是她的一切。


    即便為他去殺人,她也在所不惜。


    傍晚,火一般的夕陽緩緩沉入遠處的海麵。


    天色逐漸暗了下來。


    她秀美的麵容在昏暗的暮色中,顯出一股凜冽與沉鬱的味道。


    這時,“篤篤”的腳步聲從外麵傳來。


    她放下他的那隻手,緩緩回過頭去。


    “嗨,親愛的妹妹,晚上好。”


    那女人身姿婀娜,扭著水蛇一般的細腰款款而來。


    她一頭卷曲的長發如茂密的海藻散落於肩頭,一張五官深刻的臉龐,嘴唇上塗著罌粟一般豔麗的唇膏,微微一笑風清無限,那雙被濃密睫毛簇擁著的大眼睛更是透著股勾魂奪魄的光芒。


    “晚上好。”


    她朝她露出微笑,似乎有點兒苦惱地說:“我正好有些累了,你能來陪我哥哥真是太好啦。”


    女人走到床邊坐下,非常不把自己當外人的俯身在男人的額頭上親了一口,男人光潔的額頭上瞬間出現一枚紅豔豔的口紅印記。


    而後,她笑眯眯地朝她望過去:“這是我對他愛的鼓勵。”


    “


    ……我想他一定會感知到的。”


    她揚起嘴角,乖巧地笑道。


    “當然。”


    女人纖長的手指在男人胸口劃過,似有點可惜般歎息一聲:“我記得他剛來時,這裏明明很大的……”


    “……”


    她無話可說。


    女人嘻嘻一笑,伸手摸了摸男人的臉頰:“沒關係,身材好的男人多得是,可是你哥哥這樣的男人,這世界上倒是再也找不著第二個了。”


    “是的。”


    這點她倒是不否認。


    她知道這女人覬覦他,可是,如今在這座小島上,唯有這女人才能護得他周全。


    所以……


    她也隻能先忍忍了。


    遲早有一天,她要親手殺了她。


    她低垂的眼眸中,射出一股森冷的光芒。


    女人的那隻手幾乎在男人身上摸了個遍,她嘴角掛著輕鬆愉悅的笑意,說不清是單純享受這種揩油的感覺,還是刻意做給她看。


    但這不重要。


    她隻知道,等他醒了以後,她一定要找機會親自殺了這個膽敢對他上下其手的女人。


    “妹妹,你回去休息吧!這兒有我,你放心,我會好好照料他的。”


    女人紅唇上下翻動,笑眯眯地對她說。


    她抬起頭,朝她輕輕一笑,聲音溫順:“好啊,謝謝你。”


    “嗯?跟我還這麽客氣?”


    女人伸出在她胳膊上拍了兩下,意味深長地說:“咱們不是一家人麽?一家人何必說兩家話呢。妹妹,你可不要對嫂子太生分哦~”


    “嗯,說的也是。”


    她撓了撓挺翹的鼻尖,抱歉地朝她笑了笑說:“那我先回去了。”


    “回去吧!”


    女人笑道:“你男人還在家等著你呢。”


    她瞳底一顫,極力控製住自己的表情。


    一秒鍾之後,她調整出一個無奈的笑容:“他不是出去辦事兒了嗎?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我想,是因為妹妹你太有魅力,才讓他這麽迫切地趕回家吧!”


    “那好吧!說起來,他一個大男人,怎麽就這麽黏人呐?”


    她又笑了笑,秀美的臉上掛著一個“因為對方太黏人而略顯苦惱,但同時又很享受這種感覺”的表情。


    “嘖嘖,你這小丫頭……還在我麵前秀起恩愛來了?”


    女人嬌嗔道:“快回去吧!在你哥醒來之前我不想看見你了。”


    “好好好,我走了,你慢慢和我哥‘溫存’吧!”


    她壞笑著朝她眨眨眼,小鳥一般輕盈地溜出門外。


    一走出臥室,她的臉立即陰沉下來,漂亮水靈的杏眼中更是充斥著濃濃的殺意。


    她垂落在身側的兩隻手緊緊攥成了拳頭。


    天知道,她看到那個女人有多惡心。


    天知道,她有多想馬上開槍殺死她。


    但是,這女人救了他們,倒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至於這女人為什麽救他們,她心裏很清楚——


    這女人從老早以前就惦記著他,發誓要得到他。


    到如今,倒是遂了這女人的願了。


    隻可惜——


    她縱使能得到他的人,也永遠不可能得到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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