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信芳上一次見到對方,還是幾年前在青山縣的時候。


    原主與楊慧成親後,回門認親時見過對方,因楊慧與她感情深厚,原主成婚後又陸陸續續見過幾次。


    楊蘭是楊慧的堂姐,自幼與柳亦然定下親事,那時柳家富庶,楊家死活要攀扯上這門親事,加之柳亦然的母親很喜歡楊蘭,所以兩家不顧“換親”的名聲,定下了這門親事。


    二十年多前的兩家看來,這真是一門極好的親事,奈何天有不測風雲,沒過多久,柳家急轉直下,柳亦然父母雙雙過世,楊慧的母親將侄子接至家中撫養,柳家產業卻被楊慧的父親侵吞殆盡,楊家就是借著這股東風發家,過了幾年,楊母也過世了。


    新婦進門,楊慧的日子不好過了,柳亦然的地位也變得尷尬起來,沒多久就離開了楊家。


    再後來,楊蘭苦等柳亦然不歸,被家人嫁給一個老鰥夫做填房,婚後隨丈夫居住在江南,與楊慧也斷了聯係。而除了幾年前柳亦然曾經回過一次青山縣,與楊慧短暫重逢後又消失不見,葉信芳托了很多人去尋找他,但這個人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沒有任何訊息,那一次的不歡而散,楊慧後來歉疚許久,以為是因為自己的冷語相加,他才會再度失蹤。


    這些事都是楊慧告訴葉信芳的,其實他也曾暗自腹誹過,其實相比較宋修之,楊慧這個表哥更像是天煞孤星。


    這頭楊蘭在與妍娘說著這幾年的風雨,她嫁到江南沒多久,夫家生意漸漸壯大,她也算是享了幾天福,後來她見到了前來尋她的柳亦然,此時對方尚未娶妻,但自己已為人婦,婚後生活雖然不是一帆風順,但也沒有太大的波折。


    直到今年,為了更進一步,夫家貿然將生意從姑蘇擴展到金陵,不小心得罪了金陵本地巨賈,生意急轉直下,不僅金陵的買賣賠了個幹淨,姑蘇那邊也被生意場上的對頭針對到破產。


    而她,因為年輕貌美,被丈夫待價而沽。


    出價最高的買主,就是路過的徐成玉。


    楊蘭想起丈夫臨別時,抓著她的衣袖止不住的哭泣,“一日夫妻百日恩,蘭娘,我真的舍不得你。”


    看著對方捶胸頓足的模樣,因為日夜憂心頭上已是花白點點,楊蘭心中覺得可笑的同時竟然升起一絲不忍。


    “我對你還是很好的,不忍心將你賣入青樓,舍不得看著你吃苦,你跟著徐舉人,吃香喝辣,穿金戴銀,蘭娘,看在萱兒的份上,若是徐舉人高中,你求他幫幫我,自古商不與官鬥,隻要他一句話,我可能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聽了這番無恥的言論,楊蘭隻覺得數年夫妻情分,如同紙糊的一般,不用人戳破,風一吹雨一打就爛掉了,她心中最後的一絲不忍也隨之煙消雲散。


    “隻有等我東山再起了,萱兒才能過上好日子,蘭娘,到時候我就去求徐舉人放了你,我們一家人照樣和和美美的過日子。”


    楊蘭沒有任何時候,如這般體會到身為女子的艱難,如同貨物一般賣來賣去,還被從前的枕邊人拿女兒相威脅。


    她麵上應下了丈夫的請求,隻祈求他能善待自己的萱兒,可她心底也明白,丈夫的前任妻子,給他留了個兒子,從前他就嫌棄女兒,如今這般情形,又如何肯好好照顧她?萱兒又生得粉雕玉琢,生在狼窩,長得好看就是大錯特錯。


    葉信芳聽著前麵的遭遇,本以為楊蘭是請求自己幫助她擺脫徐成玉,卻沒有想到這請求應在了她女兒身上。


    楊蘭不是沒有求過徐成玉,但這人看著憐香惜玉,實際卻是最冷情不過的一個人,請求不成反而被對方威脅了一番,不許她再提從前之事,安安心心的待在他的身邊,因為此事,他還很是冷了楊蘭幾日。


    徐成玉身邊鶯鶯燕燕本就眾多,如今加上楊蘭有名分的小妾有九人,其中從家中帶出來的有六個,還有兩個是離家之後勾搭的良家少婦,除了這些,丫鬟中與他有首尾的也不在少數,他後院爭鬥嚴重,女子個個都不是善與之輩,楊蘭哪裏經過這樣慘烈的修羅場,被徐成玉冷落之後,就被眾位經驗豐富的女子針對,日子艱難,占著新鮮勁,她豁出顏麵邀寵,這才勉強站住了腳跟。


    她本想著徐成玉出手闊綽,若是能哄得一些錢財,這樣也可托人捎給丈夫,丈夫得了銀錢,也能善待萱兒。


    卻不曾想到,徐成玉此人在外表現闊綽,排場擺的很足,如同一個冤大頭一般的瘋狂撒錢,對女人的態度卻很怪異,他也不是對妾室小氣,而是喜歡看女人們為他爭風吃醋,就像是雜耍一般,拿出銀錢吊著眾妾室,誰表現得好,得到的銀錢就多。


    而楊蘭,如何爭得過他後院如狼似虎的女人們。


    這次匆匆一瞥,遇到故人,她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乞求葉信芳的幫助,從前她在青山縣時,葉信芳還沒有表現得那麽渣,他們也算是親戚,而葉信芳如今是舉人身份,也能鎮得住丈夫,故而她大著膽子約葉信芳見麵。


    妍娘此時兩眼紅紅的,看得一旁圍觀的劉俊彥心疼不已,恨不得衝上去安慰一番。


    “隻需要葉舉人救出萱兒嗎?”妍娘此時緊緊的攔住楊蘭的手,滿臉都是心疼,“那你怎麽辦?”


    楊蘭的臉上全是無奈與認命,見妍娘應承此時,心中鬆了一口氣,看了一眼旁邊那口井,“生如浮萍,還能如何,我放心不下的,唯有萱兒。”


    “你且等著,我讓我相公去與徐舉人說,求他放了你!”妍娘說道。


    楊蘭臉上頓時就變了,想起自己見過的那一幕,忙道:“夫人不必如此,您不了解徐舉人,他這個人曾說過,既然跟了他就是一輩子,除非死別想再離開。”


    妍娘臉上氣鼓鼓的,“這個人真壞,有了那麽多小妾還不滿足,蘭姐姐,你是慧姐姐的堂姐,就是我的姐姐,不要叫我夫人,太生分了。”


    “我是什麽人,您是什麽人,怎麽能高攀,從前若還是為人正室,尚能厚著臉皮應一聲姐姐,如今身份卑微,再也不敢應這一聲。”


    楊蘭聽妍娘說起楊慧近況,感慨道:“從前慧娘嫁給葉舉人,葉家清貧,都以為她要吃大苦,沒想到卻是苦盡甘來,如今也是兒女雙全,萱兒托付給慧娘,我也能放下心來。”


    楊家是指望不上了,她父親拿了一大筆彩禮將她送出門,夫家興隆之時,兩家來往甚密,但生意敗落之後,楊家立馬翻臉不認人,形同陌路。


    “這些時日,我也存了一些銀錢,我知道指望這點錢很難救出萱兒,但我隻有這麽多了。”楊蘭拿出自己所有的銀錢,這五兩銀子還是徐成玉給的姨娘月例。


    妍娘尚未開口,就聽見一個囂張的女聲,“讓我抓住了!臭不要臉的小騷/貨,居然敢背著少爺偷人!”


    妍娘背對著來人,身上又穿著劉俊彥給她強行加上的一件鬥篷,劉俊彥沒找到她的衣服,便拿了自己的外套給她披上,那件鬥篷顏色深,明顯是男子穿的式樣,來人便以為楊蘭是與男子私會。


    楊蘭越過妍娘,看見來人貌美的臉上滿是得意洋洋,以及來人身後夜色中看不清臉上神情的徐成玉,頓時嚇得一個哆嗦,心中後怕不已,自己已經這般情形了,差點因為莽撞害了葉信芳。


    “賤人,竟敢背著我偷人!”徐成玉惡狠狠的說道,一步一步的往這邊走來,“我倒要看看,是誰敢動我的人!”


    楊蘭抖得更厲害了,妍娘握住她的手,安撫的拍了兩下,轉過身來,笑著道:“徐舉人,為何說話如此難聽?”


    徐成玉見到妍娘,整個人都愣住了,上次在金陵見過一次妍娘,當時便驚為天人,白天見到劉俊彥的時候,本以為還能再見妍娘一麵,沒想到對方早有防備,進出一直帶著帷帽。


    他臉上的陰沉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故作姿態的風度翩翩,笑著道:“劉夫人,夜色深沉,在院子裏做什麽?我這妾室,最是呆板無趣,若是想要排解寂寞,不妨找我,正巧我新得了一瓶梅子酒,味道甚是甘醇,可有興趣與我共飲一杯?”


    “臭不要臉的,你想幹什麽!”劉俊彥不能忍了,直接衝了出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科舉之路(女穿男)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從南而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從南而生並收藏科舉之路(女穿男)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