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當日,秦中羽看了半天的熱鬧,一副圍觀群眾的樣子看著兩個同僚吵翻天,不說勸架,反而還嫌棄他們沒吵出火氣。


    “秦大人,此子年少,還是壓上一壓為好。”馬清老臉上滿是倔強,十分頑固的樣子。


    “你們接著辯上一辯,本官看看誰更在理。”秦中羽煽風點火道,故意做出一副為難的神色。


    “古有甘羅十二拜相,今日十歲解元有何不妥?人家甘羅也是年少鋒芒畢露,怎不見他自毀前程?”張同考想了想,又譏諷道:“莫不是馬大人而立之年中舉,不惑之年得題名,就對人家心懷嫉妒了?”


    “荒謬!老夫不過是有愛才之心,卻被你如此揣度,真是小人之心,不可為伍!”


    馬清和張同考你來我往,唇槍舌劍,就差擼起袖子打了起來。


    兩人辯著辯著,發現同僚們全都不說話,這靜靜圍觀的樣子,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了,不約而同的停了下來,看向秦中羽,此時隻見對方俊朗的臉上滿是失望,“看樣子你們是辯不出一個結果了。”


    “還請大人定奪。”兩人異口同聲。


    秦中羽笑了笑,道:“我還要定奪什麽?名次早已排好,直接謄抄便是。”


    張同考麵色一喜,馬清卻臉色大變,忙道:“大人不可!”


    “讓你辯,又辯不出一個所以然,來來回回就是那幾句話,無趣得很。”秦中羽看了馬清一眼,語氣中帶著不以為然。


    秦中羽不過二十五歲,擔任此次主考官的正職,而那馬清雖然已經年近五十,卻屈居為副考,他心中雖然不甘,但也不敢表現出來,聽到對方如此說,臉色頓時漲得通紅,“大人這個意思,是根本就不打算更改結果,既然如此,何必讓我們辯,難道您是在戲耍下官二人?”


    這話一出,就是張同考的臉色都不好看了。


    秦中羽神色鄭重了起來,解釋道:“你若辯得過張同考,你的意見自然是可以參考一二,但馬大人莫要忘了,科舉取士,本就是為聖上取良才,良才千種,並非千篇一律,合用即可,年長者老成持重,非輕浮之少年可比,而少年人銳意進取,迂腐之年長者難以企及。”


    他頓了頓,接著道:“況且馬大人一直針對此子年少,不堪為首,本官有些懷疑,大人是否在隱射本官,覺得本官年輕,不配做馬大人的上峰?”


    馬清麵色大變,忙道:“大人明鑒,下官萬萬沒有這等想法!”


    馬清出身寒門,不過運氣好考上進士,而這位秦中羽大人,十九歲不到就高中狀元,且出身世家,深得聖上喜愛。


    秦中羽笑了笑,“馬大人有此想法,也可以理解,但本官擔任主考,是聖上親自考察選拔,聖上以本官為主,而以馬大人為副,你還不懂嗎?科舉考試,既然已經分出了高下,一切真材實料說話,不必搞論資排輩那一套。”


    “況且,鋒芒畢露,未必是一件壞事。年少意氣,若真撞了南牆,也能早日改正。馬大人,你覺得本官說的,可在理?”秦中羽緩緩的說道,認真的盯著馬清。


    秦中羽的論調振聾發聵,一直與張同考糾纏的馬清,此時萬不敢有其他意見,反而主動附和道:“秦大人說得極是,是下官一時糊塗,陷入了死胡同。”


    若說馬清對於秦中羽壓在他頭上這件事,心中沒有一絲不滿,那肯定是假話,但他起初認為,對方年紀輕,經事少,在鄉試一事上,還不是自己說了算。然而馬清萬萬沒想到,這人雖行事不羈,但到底是出身世家,行事嚴謹,進退有度,讓人挑不出一絲毛病,自己找事不成反而都被對方敲打了一番,無怪乎人家是陛下跟前的紅人,而自己隻是個普通的翰林,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這頭客棧裏,解元的喜報送達,整個客館大廳一片死寂,不少生員張大著嘴,看著整個廳裏最矮的那個。


    “這張桌子都別碰,我要收起來!”首先發聲的竟然是客棧老板,生怕那些擠在一起的人弄壞了他的桌子,開客棧這麽久,第一次有解元出自他的客棧,這副桌椅今日坐了三舉人、一副榜,以後專門放進包廂裏,誰要坐一坐,就加錢,老板美滋滋的打著小算盤,暗想著,那小解元住的房間也另外留出來,也能出個高價。


    他這話說完,卻隻見那些落地秀才們沒有任何收斂,反而所有人瘋了一般擠到那張桌子上去,生怕晚了就不能蹭到喜氣了,更有甚者,直接去擠宋修之後來坐的那張桌子,葉信芳都差點被他們掀翻在地。


    這些人實在是太瘋狂了,葉信芳一回頭看見林雲帆兩眼發光的盯著宋修之。


    下一刻,就見他衝到還在跟報喜差說話的宋修之身邊,直接將小孩給抱了起來。


    “你幹什麽,別碰我!”宋修之嚇得大喊。


    “蹭喜氣,文曲星,葉兄和劉兄跟你走得近,他們都中了,我們做朋友好不好?”林雲帆問道,隨著劉俊彥和葉信芳的前後中舉,他如今堅信,宋修之是文曲星下凡,誰跟他走得近誰就能考上,自己不就離遠了一些,這才差之毫厘,要是跟他是好朋友,那下一屆鄉試自己豈不是要當解元?


    “不要,你走,放我下來!”宋修之斷然拒絕,大喊道:“葉哥救我,他碰到我了!快讓他住手!”


    葉信芳知道小孩有潔癖,輕易不讓人碰,衝上前來,從林雲帆懷裏搶人。


    林雲帆的話倒是提醒了大廳裏的眾人,就在宋修之驚恐的眼神中,見到一廳的人都往他這邊跑,哪怕是之前考中舉人的兩個書生都在往這邊擠。


    邊擠眾人還邊大喊著:“文曲星,抓住他!”


    眾人暗想,這麽小年紀中解元,還是一路案首考過來,這若不是文曲星下凡,那就沒有文曲星了,衝上去哪怕不能摸一摸抱一抱,搶片衣角也是好。


    葉信芳抓了兩把,見林雲帆根本不放手,餘光又見眾人俱是一臉瘋狂,隻能直接拉著林雲帆就往外跑。


    所有人都追著葉信芳他們去了,隻剩下那個報喜人欲哭無淚,本以為搶到給解元報喜是見好事,沒想到到頭來什麽也沒拉著,一臉喪氣著剛想離開,就見角落裏鑽出來一個書童,拿出一個荷包遞給他。


    “我、我替我家少爺給的……”墨染說話間還有些顫抖,主要是被剛才那癲狂的一幕嚇到了,但賞銀不能不給,要是傳揚出去隻怕還以為他家少爺是個小氣鬼。


    葉信芳拉著林雲帆往前跑,也不認識路,隨便找小巷子鑽,全靠跑得快才甩開那幫書生。


    “林兄,你放他下來!”葉信芳看著宋修之被勒得小臉通紅,有些心疼。


    林雲帆放下宋修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摸了摸後腦勺,“我這人心急,修之,不好意思啊。”


    宋修之瞪了他一眼,直接躲到葉信芳身後。


    “你就是想摸想抱想交朋友,回鄉的路上有的是時間,這下好了,客棧怎麽回去?”葉信芳很不高興。


    “我才不要跟他做朋友!”身後傳來宋修之大聲的反駁。


    這古代的讀書人實在是太瘋狂了,對功名的渴望之心勝過一切,隻要有一絲可能就想要抓住,葉信芳本以為範進中舉已經很誇張了,沒想到這些人刷新了他對科舉的認識。


    “葉兄,其實我……”林雲帆吞吞吐吐的開口。


    葉信芳沒好氣的問道:“又怎麽了?”


    “我想去看看榜單,萬一……”


    林雲帆話未說完,葉信芳懂了,“你真是不到黃河不死心。”


    但葉信芳自己也想去看看,隻剩下一個不知道怎麽安置的宋修之,兩雙眼睛同時看著滿臉不高興的宋修之,問道:“你去看榜嗎?”


    “不去,不去,我不去!你們這些瘋子!”宋修之大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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