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的時候, 葉信芳就聽見客棧裏傳來走動的聲音,既然不得安睡索性就爬了起來。


    待洗漱完畢,發現所有人都起來了, 客棧大堂裏坐的滿滿當當,葉信芳特意讓李叔幫忙出去買油條和鹹蛋,雖然鄉試沒有分值,隻有中與不中,但自己吃個“一百分”心裏也舒坦。


    宋修之嫌棄的看了一眼鹹蛋, 小口小口的喝著稀飯, 喝一口稀飯吃一口小菜,頻率穩定的就像是設定好的機器人一樣。


    相比院試, 鄉試每個參考人員都是生員,就是俗稱的秀才, 士族的最底層,已經有了一定的社會地位,不需要他們親自去看榜, 而是有專門的報喜人, 等所有報喜人報完之後, 才會發榜公示整個名單。


    生員們在考試前都在衙門裏登記了暫住信息,為了方便報喜人,一般都不會在考試之後更換客館,也不用擔心包報喜人不認路, 因為他們每回都是要全城跑。


    “你眼睛怎麽這麽紅?”葉信芳被林雲帆通紅的雙眼唬了一跳。


    “睡不著, 心裏老是掛念著。”林雲帆歎了口氣。


    “結果如何, 昨天應該就出來了,你這樣除了讓自己難受,於事無補。”葉信芳安慰道。


    林雲帆點了點頭,“話是這個理,可到底知易行難。”


    葉信芳歎了口氣,轉而看向認真吃著早飯的宋修之,問道:“你擔心嗎?”


    宋修之咽下食物,放下碗,答道:“不擔心,隻怕拿不到解元之位。”


    葉信芳心裏感慨:學霸的擔心都是這麽與眾不同。


    “我這次若是不中,回家之後隻怕是大棒伺候。”林雲帆滿臉都寫著擔憂。


    “你不過二十出頭,這個年紀考中秀才都是鳳毛麟角,你家中未免也太過嚴苛了吧?”葉信芳滿是不解。


    林雲帆搖了搖頭,“葉兄有所不知,家父有一友人,其子十八中舉……”


    又是一個別人家孩子的故事,葉信芳秒懂。


    “據說這次,後兩場均有一兩百人沒趕上進場。”林雲帆壓低聲音說道。


    葉信芳皺眉,想起那些入場時故意放慢速度的書生,“倒是可惜了。”


    “我看到報喜差了!”外麵突然傳來呼喊聲。


    一堆生員聞風而動,拉著那個說話之人問,“人呢,人呢,去哪了?”


    “好像是往城東去了。”那人猜測著說道。


    一大廳的人唉聲歎氣。


    “喜報!”


    不過一聲,大廳裏的人頓時提神屏氣,個個雙眼聚精會神的盯著那個衝進來的報喜差。


    那差人許是第一次幹這種活,被眾人盯得有些發虛,試了幾次都說不出話來,眾人恨不得衝上前去替他開口。


    “鄉試喜報!賀洛南府趙應嘉老爺高中鄉試第九十八名!”


    那差人說完,隻見大廳角落裏一個中年男人站了起來,滿臉都是喜悅,“我中了,我中了!”


    逮著一個人說一遍,整個人都顯得十分亢奮,周圍之人掩飾住臉上失望的神情,紛紛站起來恭賀對方。


    那中年男人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荷包,直接遞給那個差人,“多謝,多謝!”


    報喜差捏著荷包,喜滋滋的告退。


    每多一個報喜差,就意味著中舉名額又少了一個,眾人神情緊張的盯著門口,不多時又有一個報喜差衝了進來。


    “鄉試喜報!賀西寧府林雲帆老爺高中鄉試副榜第一!”那報喜差高聲說道。


    林雲帆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問道:“我是第一?那豈不是解元了?”


    葉信芳剛想說恭喜,就聽見宋修之十分冷靜的開口:“他說的是副榜。”


    林雲帆又聽得那報喜差報了一遍,頓時整張臉都垮了下去,喃喃問道:“為什麽偏偏是副榜!副榜就算了,還恰巧是第一,就差一個人!”


    “你沒有弄錯,我真的是副榜?”林雲帆抓著那報喜差問道。


    那報喜差有些怔愣,又將喜報喊了一遍。


    林雲帆氣呼呼的坐回位置上,葉信芳替他給了賞錢。


    “完了完了,這次要被我爹打死……”


    葉信芳安慰道:“這次副榜第一,下次鄉試你豈不是穩了,林兄,多往好處想。”


    大廳裏的人本是滿臉羨慕,此時倒也不知作何感想了,這種就差一點點的感覺真的令人難受。


    又等了兩刻鍾,期間聽到數次馬蹄聲經過,眾人臉上的神情竟然越發的緊張起來,此時居然有人想著,副榜也比沒榜好,起碼也是能力的證明。


    “喜報!賀西寧府劉俊彥老爺高中鄉試桂榜第八十名!”這次的報喜人沒有賣關子,高聲喊了幾遍衝進客棧大廳。


    “我?是我嗎?”劉俊彥不敢置信問著葉信芳等人。


    關鍵時刻,保持冷靜的還是我們宋修之小朋友,隻見他非常篤定的點頭,“說的就是你,我聽他說了三遍,副榜可沒有第八十名的。”


    正副榜比例五比一,正榜錄取一百人,則副榜便是二十人。


    劉俊彥立馬跳了起來,“我中了!我中了!終於對得起我娘子!”


    “哼,也不知那些考官怎麽想的,會錄取你這樣的懼內貨色,開口閉口都是娘子,真是讀書人的恥辱。”旁邊一個陰沉著臉的生員開口諷刺道。


    葉信芳本以為劉俊彥不會反擊,沒想到他笑著問道:“你娶妻了嗎?”


    “我一心讀書,隻待高中之後再娶得佳婦。”那人話中的意味如此明顯,自己卻絲毫不覺得不妥。


    劉俊彥搖了搖頭,道:“本想說,你要是娶妻了,就可惜你家娘子,嫁了一個負心薄義嫉賢妒能的庸人,既然你尚未娶妻,那我就隻能心疼你。我高中了,不跟你計較,畢竟你還要再來三年,成親之日遙遙無期!”


    劉俊彥說著不計較,臉上卻笑得很賤。


    葉信芳看著他的臉,隻感覺仿佛在說“你這個處男真是笑死我了”,葉信芳沒想到當初那個連關心人都十分別扭的書生,如今變成了這般伶牙俐齒之人,並且還有進化成妻奴的潛質。


    也不知劉俊彥家那個娘子,到底是何等神人,這調教夫婿的能力簡直滿級。


    “你!走著瞧,也許我名次排的比你高,下一個高中的就是我!”那生員黑著臉強撐著說道。


    劉俊彥想起院試時發生的事,立馬正色道:“既然兄台如此肯定,那麽我們不妨一賭,百兩銀子,兄台可敢一搏?”


    “我、我才不跟你賭呢!真是有辱斯文!”那年輕的生員惡狠狠的說道。


    劉俊彥惋惜的看了他一眼,打賞完了報喜人,回到桌子上時,整個人都是飄的,不過顧忌著林雲帆,嘴角都不敢撇得太大。


    “恭喜劉兄!”倒是林雲帆首先調整過來,賀喜他。


    “同喜,林兄今朝不中,下次必中,不要氣餒。”劉俊彥安慰道。


    “承蒙劉兄吉言了。”林雲帆笑著道。


    劉俊彥中舉,除了那一個說酸話的,都是恭賀之聲,人人都想結交與他,硬是跑上前來跟他攀交情。先前那個九十八名的舉人,此時周圍一大堆拍馬之人,那人如同眾星捧月一般,高談闊論,周圍人等紛紛恭維附和。


    “鄉試喜報,賀西寧府葉信芳老爺高中鄉試桂榜第七十五名!”又一個報喜差衝了進來。正榜,又稱為桂榜,因為鄉試安排的時間多在八月份,農曆八月恰是桂花飄香的時節,桂又音同“貴”,故世人多愛用此稱呼。


    “葉哥,是你!”宋修之反應比葉信芳快。


    葉信芳先前見劉俊彥的模樣,還覺得好笑,此時輪到自己時,整個人也覺得有些不敢置信,中了舉不同於中秀才,成為舉人就等於徹底改換門庭。秀才不過是見官不跪,不能隨便用刑的特權,以及免除一丁的徭役,另外每年還有少量的補貼,而舉人則不同,可以免除三百畝田地的賦稅,和一戶的勞役,最重要的是,成為了官員候補。


    若是活動的好,可以謀一個縣丞之類當當,若是不善於此,也可以謀個學官當當。


    “恭喜葉兄,恭喜葉兄!”那些圍繞著劉俊彥的生員們,立馬開口說道。


    葉信芳恍惚著走到報喜差麵前,再三要求他多報幾遍。


    那報喜差知道這位是舉人老爺,也不敢違逆,老老實實的報了三遍,心裏還有些忐忑,這位老爺莫不是要賴掉賞銀?葉信芳確認過後,立馬掏出早就準備好的賞錢。


    賞錢這東西,恐怕這大廳裏每個人都準備了,隻是送出去的沒有幾個,那報喜官捏了捏荷包,估摸了大小之後,臉上的笑容更加真誠了,“預祝葉老爺會試金榜題名!”


    此時葉信芳這一桌子算是火了,兩舉人、一副榜同坐一桌,蹭喜氣這種事在什麽朝代都存在,有些生員暗戳戳的往他們那桌擠。


    葉信芳隻聽見人群中的宋修之大喊著:“不要碰我!我的座位,你們離遠一點!”


    那桌子被圍得密密麻麻,饒是葉信芳也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擠了進去,費力的拉扯出宋修之,隻見小孩的頭發都已經十分散亂,臉上幾道印子,也不知是擠得還是被人按的。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中間又來了兩波報喜人,葉信芳原本待的桌子卻沒有空下來,四人的桌子,如今擠了足足十六個人,劉俊彥和林雲帆早就被擠了出來。


    日頭升在半空之時,路上的報喜差越來越少,但大廳的眾人還是沒有放棄,隻想著自己會是最後那幾個。


    一陣腳步聲傳來,眾人忙屏住呼吸。


    “鄉試喜報!賀西寧府宋修之老爺鄉試桂榜高中解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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