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洗幹淨了嗎?”宋修之小臉上滿是嚴肅。


    長生瑟縮了一下, 伸出雙手攤開朝上。


    宋修之點了點頭,身子微微移開,長生這才膽戰心驚的走進他的房間。


    “你怎麽就這麽多事?自己懶,還擔心人家手髒。”葉信芳搖了搖頭。


    妞妞站在一旁, 拉了拉宋修之的衣角,“宋哥哥,我們去玩吧。”


    宋修之拿出一方帕子,包住自己的手, 再慢慢的將妞妞的手跟他的衣服分開,一本正經的道:“我不跟小孩子玩。”


    眾人皆笑。


    “你一個人住一個房間, 晚上會不會嚇得哭鼻子?”葉信芳笑著問道。


    “這麽多人在隔壁, 我有什麽好怕的。”宋修之強撐著說道。


    “妞妞都是一個人住,你總不會比她還不如吧。”葉信芳故意這般說著。


    宋修之挑眉看向個子矮小的妞妞, 此時小丫頭正在看長生鋪床, 他有些好奇的問道:“妞妞不是小名嗎?大名是什麽?”


    一語驚醒夢中人,葉信芳這才想起女兒還沒有取名字。


    楊慧挺著肚子,正在院子裏曬太陽, 聞言往這邊望了一眼。


    葉瓏跟在她身邊,害怕出什麽意外, 時刻準備著攙扶。


    “小姑娘家家的, 隨便取一個就是, 等成了婚有了孩子, 不還是隻剩下一個姓。”張氏隨意的說道。


    不知為何, 葉信芳心中突然覺得有些難過, 奉獻了一輩子,生兒育女,相夫教子,到頭來連個名字也沒有留下。


    張氏的閨名叫做張小荷,到如今估計除了跟他四姨張小梅吵架的時候,互相指著對方罵,才能聽到幾回別人叫她名字。


    “那就叫葉芙,芙蕖的芙。”葉信方望著眼前玩耍不知愁的妞妞,神情中滿是溫柔。


    “還以為能取一個多好的名字,到頭來還是選了朵花。” 宋修之撇了撇嘴。


    “書呆子,非要引經據典嗎?”葉信芳失笑。


    葉信芳邀請過劉俊彥一起出來住,被對方拒絕了,搬家的事一直陸陸續續到十一月底才忙完。而歲考之後,先生們就放假了,歲考難度不高,葉信芳幾人全都輕鬆考過,宋修之依舊是占著第一的位置。


    十二月的某一天,葉信芳推開房門,便見到四處都是皚皚的雪花,妞妞裹得跟個球一樣,滿臉都是興奮,大叫著衝進了雪地裏。


    宋修之手中拿著一支簫,看著雪滿宅院,“如此美景,當奏一曲。”


    說完就嗚嗚的吹了起來。


    “啪”,一個雪球直接砸到了他身上,隻見雪地裏小妞妞捂著嘴朝他笑得開心。


    “打雪仗嗎?”葉信芳見此,有些躍躍欲試了。


    “打雪仗!打雪仗!”妞妞興奮的叫著,說完又團起一個雪球,直接往宋修之身上砸,笑嘻嘻的道:“先打書呆子!”


    “你個小不點,跟誰學的,好好說話!”宋修之滿臉都是不高興,用力的將身上的雪花彈落。


    “打的就是書呆子!”葉信芳也抓起一團雪,往宋修之身上砸。


    妞妞在雪地裏咯咯的笑著,葉信芳快步走過去一把將她抱起,指著宋修之循循善誘,“站得高,砸的遠。”


    然後就見妞妞將手裏的雪球團吧團吧,直接近距離命中葉信芳的臉蛋。


    葉信芳整個人都呆住了,“我還抱著你,你就這麽對我?”


    直接將小姑娘放在地上,圓圓滾滾的一團站在厚重的雪地裏,葉信芳伸手一推,妞妞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小姑娘愣了一會,也不急著起來,直接坐在地上滿臉委屈的朝著楊慧告狀:“娘,爹爹打我!”


    話才說完,一大團雪球直接往她身上一砸,回頭一看,卻是終於忍不住下場的宋修之。


    這個時候,葉信芳才覺得宋修之還是個孩子。


    葉善安在一旁看得蠢蠢欲動,想玩又不敢。


    宋修之直接一團雪球砸在他身上,張氏朝善安笑了笑,“去玩吧,今天不急著做活。”


    葉善安跟著張氏學了快一年的針線,不得不說進步神速,他的繡活已經能夠賣出一個不錯的價錢,這些錢楊慧都給他了,葉善安懂事,全部交給了張氏,張氏因此對他更加滿意。


    等眾人都玩累了,院子裏已經堆了不少雪人,李叔這才不急不忙的開始掃雪。


    “明年春闈,你爹會參加嗎?”葉信芳想到明年開春舉行的會試,有些好奇。


    宋修之點了點頭,“他回回都要參加的,據說等過完年就出發。”


    “這樣時間會不會太趕了?”葉信芳問道。


    會試原本一直安排在二月份,後來天子體恤考生,怕天寒地凍的考出毛病來,就將科考的日子定在了三月,而根據前幾屆的經驗,一般都是三月下旬,京城路遠,就算是有馬車代步,也要兩個月才能到。


    “那倒無事,他次次都是等開年之後再出發。”宋修之不甚在意的說道,“考了這麽多回都不中,也不知道他跑來跑去有什麽意思?”


    葉信芳扶額,“這種事不好說,萬一就考中了呢。”


    “我看過他的文章,呆板平實,固守成規,能中舉已是極限。”宋修之這段時間突飛猛進,跳出對父親的崇拜思維來看,對方自以為驕傲的,也沒有什麽特別厲害之處。


    這種話葉信芳卻不好接,這種來自學霸的凝視,讓他不由自主的想要捂緊自己的文章,生怕也來一波這樣的暴擊。


    等到十二月底,宋修之告辭離去,年關將近,就算他父親再不願意,也隻能派老管家來接他回去,葉信芳如今也不擔心他會吃虧,他已是秀才,又經過投毒一事,想必他家裏再沒有什麽能夠威脅他的。


    大街上四處洋溢著春節的氣息,置辦年貨的人摩肩接踵,不管富裕還是貧窮,這臨近過年,總是要置辦一些東西的。


    葉信芳也是多日沒有出門,硬被張氏拉著,全家除了楊慧和李嬸,都出來置辦年貨,本打算坐馬車出行,但胡同裏各家馬車擠在一起,進退不得,隻好憑借著兩條腿出行,葉信芳懷裏揣著書稿和銀子,跟在張氏身後,隻用當個提款機就成。


    “三姐,你怎麽也出來了?”人群中傳來一個滿是驚喜的大嗓門。


    葉信芳回頭望去,喊了一聲,“四姨,四姨夫。”


    正是他母親的對頭,也是他四姨張小梅,張氏矜持的站在原地,隻等對方過來,那邊也是一家子出行,張小梅夫婦帶著兒子兒媳還有小女兒。


    “三姨, 表哥。”小表妹劉小花羞澀的看了一眼葉信芳,這個表哥多日不見,越發顯得相貌堂堂了。


    “三姐,你這站在銀樓跟前,打算進去?”張小梅兩眼放光的看著張氏。


    張氏本是路過,聞言卻微微仰起臉,隨意的瞥了一眼劉小花,“這不過年了嗎,想給女兒和兒媳買點首飾,這年輕的姑娘就得要好好的打扮,不然渾身上下光禿禿的多難看。”


    張小梅伸出胳臂推了推劉小花,“四姐,你看我們小花快要說人家了,可不就像你說的,光禿禿的,您這個當姨媽的日子過得舒坦,手指縫裏漏一點,這小花相看的時候也體麵,你說是不是?”


    張氏萬萬沒想到,這堂妹低頭低的這麽快,她感覺自己還沒怎麽發力,對方就已經乖乖的跟她認慫,鬥了十幾年,看對方認輸這麽容易,就覺得特別沒有成就感。


    但想讓她出錢,這是萬萬不能的,劉小花跟張平安的事她還沒算賬呢,當即話鋒一轉,問道:“去年不是說,小花打算跟張家那個小崽子結親嗎?怎麽到現在還沒嫁出去?”


    張小梅聞言臉色頓時不好看了,她被張平安耍了一通,連帶著自家閨女的名聲也不好了,不然也不會這麽久都沒有嫁出去,“別提那個小崽子了,鼻孔都翹到天上去了,整日裏油嘴滑舌,這樣的人靠不住,我可不舍得將小花嫁過去,三姐,你不也舍不得小瓏嗎?”


    張氏冷哼一聲,“我女兒可不一樣,等她哥哥中了舉,什麽樣的夫婿還不隨她挑,不跟你說了,我要去給她們挑首飾了。”


    張小梅二話不說,舔著臉拉著女兒和兒媳就跟了上去,她兒子和丈夫站在外麵,感覺臉上熱得很。


    葉信芳也跟了進去,他不太相信張氏會舍得花錢買首飾。


    “三姐,你看這鐲子,純金的,就適合你戴。”張小梅淨指著一看就老貴的東西,慫恿著張氏買。


    張氏是覺得騎虎難下,如同葉信芳猜想的那樣,她根本就不打算在這裏花錢。


    “這支簪子多少錢?”葉信芳拿起一支銀簪問道,簪頭做成玉蘭花的模樣,看起來很是別致。


    “三兩銀子。”夥計笑嗬嗬的答道。


    小巧的一支簪子,其實沒有用太多的銀,但勝在精巧。


    葉信芳看到還有同款的花色樣式,便道,“這一支,還有那一支,包起來。”


    夥計頓時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見葉信芳與那邊張氏是一家的,便問道:“這邊還有金簪,公子可要看一看?”


    葉信芳點了點頭,在一堆金簪中,直接挑了一個最不精巧最粗暴但用料最多的,張氏的脾氣他知道,買這樣的準沒錯。


    “這邊還有金鎖,公子可要看看?”夥計見得大主顧,更是興奮。


    “有銀鎖嗎?”葉信芳想著,小孩子帶銀鎖就夠了,不用明晃晃的黃金。


    “有的有的。”夥計趕忙拿出一堆銀鎖。


    葉信芳挑了一個,想到楊慧肚子裏那個小的,又挑出來一個。


    直接將那隻牡丹簪遞給葉瓏,笑著問道:“還有什麽想買的,告訴哥哥。”


    葉瓏頓時受寵若驚,“這、這是給我的嗎?”


    葉信芳點了點頭,“你也是大姑娘了,該好好打扮一下。”


    葉瓏接過,愛不釋手,她看見葉信芳買簪子,卻沒有想到還有自己的份,再三感謝,也不敢再要其他東西。


    一旁的劉小花看著,嫉妒的兩眼發紅,嬌俏著望向葉信芳,恍若撒嬌一般柔聲問道:“表哥,有我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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