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覺得vincenzo送的見麵禮有些詭異,但向南依想著人家既然送了,她不收可能不太好,誰知剛想伸手接過就被顧安塵攔住了。


    他握住她的手,意味深長的朝vincenzo笑了笑,“您還是自己留著用吧。”


    說完,他就拉著向南依走進了餐廳。


    比起封北霆送給小一的麻醉槍,vincenzo的這把手槍可是貨真價實的。


    更重要的是,這把槍他用過,見過血,不適合他家小一。


    想到這,他勾唇看著向南依,“你膽子倒是挺大,連槍都敢收。”


    “隻是收下而已,我又沒說要用。”何況,自從認識他之後,她也算是見了些“世麵”,現在已經非常淡定了。


    “收也別收。”


    “哦。”


    她點頭,乖的不得了。


    向書禮跟在他們後麵走進了餐廳,坐在了向南依的旁邊。


    剛剛人多,他們一時也沒說上話,這會兒見她的臉色比昨晚好了很多,他不禁鬆了口氣。


    可是隨即想到了什麽,眼底深處浮現了一抹憂色。


    “爸爸,您怎麽了?”


    “沒什麽……”


    怕被向南依察覺出自己的異樣,向書禮回神的時候朝她輕笑了下,將自己的情緒掩藏的更好,“晚點還去學校嗎?”


    “不去了,放自己一天假。”她微微彎唇。


    “嗯,在家好好休息一下。”


    聽到他的話,向南依眸光微閃,“待會兒……我和顧安塵要出去一下……”


    被點名的顧大少爺瞬間了然,“爸,我帶小一出去轉轉。”


    “去吧。”


    深深的看了顧安塵一眼,向書禮並沒有說什麽。


    至於他們要出去做什麽,向南依沒有具體說,她想,爸爸應該已經知道了。


    畢竟,涉及到自己的情況,顧安塵不可能瞞著他。


    看著坐在自己旁邊的兩個男人,她無聲的勾起唇角,水霧迷蒙的眸中透著絲絲笑意。


    事實上,向南依和顧安塵外出這倒正合向書禮的心意,否則他待會兒出去還要想個理由,這樣一來倒是省了。


    吃過午餐後,他們兩人就開車出去了。


    而隨著他們的離開,向書禮也開車出了顧家,去了一個咖啡館。


    地點偏離了市區中心,相對來講冷清一點,人不是特別多。


    在出門之前,向書禮就給齊婧打了一通電話,約她在這見麵。


    他們十幾年都沒有聯係過,當年分開的時候又鬧得十分不愉快,齊婧隻當他們這輩子都不會再見麵了,哪裏想到有一天向書禮居然會主動找她。


    聽到他說自己是向書禮,那一刻她的呼吸都停住了。


    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像是把她帶回了二十幾年前,那段她懷念卻又排斥的過往。


    掛掉電話之後,齊婧感覺自己的手都在不停的顫抖。


    呼吸開始變的有些不順暢,她趕緊翻出藥要吃,可是手抖的卻遲遲擰不開蓋子,最後還是保姆過來幫了她一下。


    “太太,您沒事吧?”


    擺了擺手,齊婧示意自己沒事。


    可事實上,她的臉色慘白慘白的,根本不像沒事的樣子。


    保姆有些不放心,剛想再說些什麽,卻見齊婧忽然站起來往樓上走,“我扶著您。”


    “不用了,你忙你的吧,我要出去一趟。”


    說完,她就兀自回臥室換衣服去了。


    再次下樓的時候,剛準備出門,卻沒想到正好撞見言明輝從外麵回來。


    “你怎麽這個時候回來了?”齊婧的眼中帶著驚訝,這個時候他應該在公司才對,“是把文件落在家裏了嗎?”


    “沒有。”


    簡單回了兩個字,言明輝就沉著臉去了書房。


    齊婧正奇怪這是怎麽回事,就見言梓俊也緊隨其後回了家。


    見這父子倆一個兩個都翹班了,她心裏就不禁有些犯疑。


    發生什麽事了嗎?


    “阿姨。”迎麵見到齊婧,言梓俊禮貌的和她打了聲招呼,“您要出去?”


    下意識的避開了對方的視線,她含糊的應了一聲。


    未免言梓俊再繼續追問,她便隨口問了一句,“你們怎麽都回來了?”


    “……公司出了點問題。”


    “嚴重嗎?”


    “上麵派人來查,目前還不知道結果。”


    具體的情況言梓俊沒再細說,齊婧也沒有多問。


    她對這些一竅不通,就算知道了也幫不上什麽忙,多問一句,不過是出於情理而已。


    沒再多想,齊婧轉身走了出去。


    因為不想讓言明輝知道自己去見了誰,所以她並沒有讓司機送她,而是自己搭了計程車。


    坐在出租車的後座上,齊婧的思緒隨著飛馳的汽車漸漸飄散……


    *


    喜歡向書禮,是在她大學時發生的事。


    始於才華,陷於性格。


    那時他是她的老師,很是溫潤謙和的一個人,在學生心目中的印象和口碑都很好。


    上課的時候聲情並茂,很吸引人。


    但是最開始,齊婧對他隻有崇拜而已。


    也說不上是從什麽時候,那份仰慕漸漸變了質。


    可即便喜歡上了他,她也沒有膽量向他表白然後在一起,而是將那份感情深深的藏在心裏,沒有告訴任何人。


    包括,南伊。


    她們兩個並不是一個係的,但因為班級裏女生的人數不整,所以她是和別的係混寢。


    在那些人裏,她和南伊的關係算是比較好的。


    正是因此,後來在知道他們在一起之後,她才會那麽難以接受,才會瘋狂的想要報複他們。


    可是現在想想,當時真的是又幼稚又自私。


    南伊根本不知道自己也喜歡向書禮,所以他們牽手走在一起,根本不算是背叛她,隻是她自己沒有辦法接受。


    就好像,她敬仰的“神”被褻瀆了。


    齊婧會壓抑自己的感情,一來是擔心師生戀會招來別人異樣的眼神,二來也是怕會遭到向書禮的拒絕,因為他給她的感覺,像是不食人間煙火、不戀凡塵俗世的樣子。


    然而這樣一個人,忽然有一天和自己的好朋友戀愛了,她實在無法大方的祝福他們。


    如果那時她能稍稍成熟一點,或者她的身邊有人正確的引導她一下,或許就不會發生後來那些離譜的事情了。


    偏偏她遇到的人,是言明輝。


    於是,一錯到底。


    雖然在當時,她並不認為那是錯誤的。


    “你好,到了。”司機的話讓齊婧瞬間回神,看著車窗外不遠處就是約好的那家咖啡廳,她猶豫了一會兒才下車。


    想到走進那裏就能見到向書禮,她不知為什麽有種想逃的衝動。


    該如何麵對他呢……


    一邊胡思亂想著,齊婧的腳步卻還是慢慢的朝咖啡廳走去,直到在窗外看到了坐在裏麵的那道身影,心猛地一跳。


    她以為這麽多年過去,她終究會在另外一段婚姻裏遺忘他,可事實上,她隻是強迫自己不去想起而已。


    依舊是這樣陽光明媚的午後,她遇見了他,幾步之遙的距離,卻好像隔著千山萬水。


    涼風吹起了地上的柳絮,卻無法吹散她心頭的愁思。


    向書禮就坐在靠窗的位置,他低頭看著手裏的錢夾,神色認真專注,絲毫沒有察覺到窗外正有人在注視自己。


    像從前一樣,他從來都看不到她的存在。


    苦笑了一下,齊婧抬腳走進了咖啡廳。


    世間草木皆美,


    人不是;


    中藥很苦,


    他也是……


    對於齊婧來講,向書禮就是她命中最苦的那味藥,現在回味起來,仍然覺得心裏苦澀難耐。


    高跟鞋踏在地麵上的聲音有節奏的響起,令向書禮收起錢夾抬頭看向聲源處,那張熟悉的臉就這樣映入眼中。


    四目相對,兩人都沒有開口。


    咖啡廳裏悠揚的音樂聲像是漸漸消失,周圍靜的不可思議。


    直到服務員來幫他們點餐,才打破了沉默的局麵。


    “請問女士喝點什麽?”


    “拿鐵,謝謝。”她微微低下頭在向書禮的對麵落座,整個人顯得有些局促不安的樣子。


    “好的,請您稍等。”


    服務員離開之後,齊婧正覺得尷尬的時候,沒想到向書禮倒是率先開了口,“好久不見。”


    她錯愕的抬起頭,沒有想到他還能這樣心平氣和的和她對話。


    可隨即想到了什麽,她卻又不免心酸。


    其實,不該覺得意外的。


    從很久之前開始,他就是這個樣子了。


    無論她多無理取鬧,他都神色淡淡的看著她,不和她吵、不違逆她,令她覺得無處發泄,心頭的火越燒越烈。


    最終,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


    “好久不見……”她低聲回了一句,不知道他有沒有聽見。


    再見齊婧,向書禮的心平靜的多。


    比起剛出國時對她和言明輝的滔天恨意,現在的他簡直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但不報複,不意味著他不恨,更不代表他會選擇原諒。


    事實上,他已經報複了……


    手裏拿著調羹輕緩的攪拌著咖啡,向書禮的聲音緩緩響起,“找你出來,是有一件事想要問你。”


    “什麽事?”她疑惑。


    “小依5歲那年,我外出和別人談事情,回家之後你提出來要離婚,在我不在家的期間裏,你對她做過什麽?”


    聽到向書禮的話,齊婧的臉色猛地一變。


    離婚……


    多麽刺眼的兩個字。


    要是當時她沒有提出這個要求,沒有聽信言明輝那麽荒唐的話,是不是結果就會不一樣了?


    齊婧的沉默和蒼白的臉色令向書禮以為她是心虛,語氣不禁變的更加冷沉,“把她一個人關在房間裏,之後呢?”


    “你在說什麽?!”齊婧緊緊的皺起眉頭。


    “難道不是你把小依關在房間裏的嗎?”


    經過向書禮這麽一說,齊婧的腦海中才忽然閃過了一些片段。


    那些伴隨著離婚讓她痛苦的記憶,她已經很久不去想起,因為那種感覺會令她備受煎熬。


    當然,那些記憶也不完全是壞的。


    在最初如願嫁給向書禮的那段時間,她還是很開心的。


    但是這顆心,就像是一座有兩間臥室的房子,一間住著痛苦,另一間住著歡樂,一旦笑的太大聲,就會會吵醒隔壁房間的痛苦。


    所以,為了避免痛苦,她將那些美好的回憶也一並塵封了。


    可現在,卻再次被人鮮血淋漓的擺到了麵前。


    “……是我。”


    她低頭承認,沒有看到向書禮急紅的一雙眼,但僅僅從聲音她就能聽得出來了。


    “為什麽?!”他勃然變色,沒有顧忌四周投來詫異的目光,“有什麽不悅你都可以衝著我來,為什麽要傷害我女兒?”


    “傷害?”齊婧微疑。


    剛剛她就覺得很詫異,向書禮叫她出來,就是為了翻那麽多年前的舊賬?


    真是這個目的的話,那他根本沒必要拖到現在。


    而且他口中所言的“傷害”,她根本不懂是什麽意思,“我沒有刻意傷害過小依,雖然我恨你、恨南伊,但和你結婚的時候,我從來沒有虐待過她,幫她一個人關在房間裏,是因為……”


    有一天他外出,她打掃房間的時候,在他的畫室裏發現了一個箱子,很精致,還落了鎖。


    理智告訴她不該看,但好奇心卻驅使她把鎖砸壞了。


    滿滿一箱子的畫和信,畫裏的人是南伊、收信的人,也是南伊。


    自她去世後的點點滴滴,向書禮都詳細的記錄了下來,他的痛苦、他的自責、他的思念……所有的一切,都寫在了信裏。


    那一刻,齊婧徹底瘋了。


    她喝了很多的酒,想要以此忘掉那些不開心的事情,可那些畫和信卻好像印在了她的心裏,讓她越來越難過。


    向南依看到她一直哭,就走過來抱著她,幫她擦著眼淚,奶聲奶氣的安慰她。


    可隨著那一聲“媽媽”叫出來,齊婧徹底崩潰了。


    孩子不是她的、丈夫也不是她的,一切的一切,都不是……


    她把向南依關在臥室裏不許她再出來,因為她不想看到她而想起向書禮那張臉,更加不想聽到那聲像是諷刺的“媽媽”。


    向書禮從來沒有喜歡過她,她當然知道,可隻要沒有人戳破這一切,她就還是可以繼續自欺欺人。


    但是偏偏,那些存在像是一把利刃劃破了謊言的外衣,狠狠的刺進了她的心髒。


    她費盡心機的嫁給他,以為那樣會解除自己的痛苦,卻沒想到嫁給他才是痛苦的開始。


    仰望星空的人,


    總以為星星就是寶石,


    晶瑩、透亮,沒有纖瑕;


    飛上星空的人才知道,


    那兒有灰塵、石渣,


    和地球一樣複雜……


    向書禮在齊婧眼中就是那顆璀璨的繁星,她憧憬著嫁給他,於是聽了言明輝的話,把人灌醉之後,製造了他們一夜歡愉的假象。


    因為她很清楚,依照向書禮的性格,發生這種事,他一定會娶她。


    事情如她所料,但終有一些不在她的計劃當中。


    期待已久的婚姻並非是幸福甜蜜,而是充滿了懷疑和嫉妒,即便橫亙在他們之間的,是一個死了很多年的人。


    現在想想,其實婚姻中的不幸,是她自己作的。


    嫁給向書禮之前她就知道他心裏愛的是南伊,更加清楚他們早已有了孩子,可她就像是著了魔似的孤注一擲。


    婚後,他對她很好。


    沒等她開口就主動將家裏一切有關南伊的東西都收了起來,不會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叫錯名字,表現的就像從未出現過那個人一樣。


    他對她說,既然娶了她,就會好好和她過日子,不過向南依年紀太小了,等她再長大一些,如果她想有自己的孩子,他也沒有意見,這是她的權利。


    那時候,齊婧真的是感動的。


    她也說服自己,這樣就很好了,天長日久,她總會取代南伊在他心目中的位置。


    然而,她到底是沒有等到那一天。


    在這場愛情的長跑中,她先是敗給了南伊,接著又敗給了向書禮。


    以前她總覺得,南伊是她感情中的第三者。


    可後來她才發現,其實她自己才是那個介入者。


    曾經那段往事有關風月,卻無關她和向書禮……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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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仰望星空的人


    總以為星星就是寶石


    晶瑩、透亮,沒有纖瑕


    飛上星空的人知道


    那兒有灰塵、石渣


    和地球一樣複雜。?——雷抒雁《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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