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哥幾人跟著劫牢者逃竄出監獄,一路沒有遇到頑強抵抗。地上躺著好些昏倒的獄卒,看樣子是被人迷暈。此時此刻,劉哥隻想趕緊逃離,加快腳步,跟隨劫牢者離開。


    夜色裏,沒有街道上沒有行人。黑影重重,隱藏在夜色中,唯有偶爾的燈籠,照出一點光明。因為擔心害怕,加上跑步,幾人都是喘息粗重,四下不安留意周圍。


    好在比較幸運,沒有人發現他們失蹤。用劫牢者的話說,這方圓百米內的貓,都被他們下藥迷暈,此時絕不會有人出來發現他們。


    劉哥不管是真是假,既然逃出來,那就該留心,要如何防備眼前的人。


    章平候的人,對他們的殺心,可比縣衙的人強。


    穿過幾個不知名的窄巷,一行人艱難找到一處不起眼的宅子。敲了幾下門,得到暗號後,門打開。幾人趕緊躲進去,門瞬間關上。


    “劉哥,咱們這是真逃出來了吧?”王昂喘息,捂著腰問。跑的太厲害,感覺腰上一陣陣發疼。


    劉哥不說話,看著院子裏的人,掃一圈去,隻有幾個陌生麵孔,一直跟自己接頭的人並不在。“你們管事的呢?”


    那幾人淡淡看一眼劉哥,對視一眼,一人轉身進屋,好一會兒,那個一直跟自己接頭的人,總算出來。


    劉哥冷笑一下“廖大人,您好大的官威啊。”來人正是當日在客棧裏,勸退大小官員的廖橙,廖大人。


    廖橙年輕的麵容未有絲毫不悅,竟是將章平候的笑裏藏刀,學了幾分。“劉兄息怒,實在是廖某身子不適,剛才在屋子裏稍作休。這不,您一到,在下便出來。”


    說完,又轉身對下人道“快去準備酒菜,劉兄這幾日受苦,定然沒吃好。一定要好酒好菜招待,切不可怠慢。”


    對下人態度嚴厲,生怕虧待劉哥一般。劉哥心裏稍稍舒適一些,但也更加防備。每次打交道,這小子總讓他感覺不太真實。這一次,要不是他親自出麵,自己也不會來許容趟這渾水。


    眼下事情敗露,早點脫身才是王道。這麽一想,劉哥製止了廖橙不止酒菜的行為。“不必了,時間緊迫,廖大人還是說說,咱們要怎麽離開此地吧。”


    下人聞言,看一眼廖橙,垂眸不說話。人立在原地,沒有吩咐,也不動。


    廖橙眸子裏閃過一絲精光,轉眼,又笑意盈盈看著劉哥幾人。“劉兄為何這般著急?你不吃,你那兩個兄弟總要吃吧?”


    說著,一揮手,下人到底下去準備。


    王昂兩人不安期盼看向劉哥,等他的指示。這一日有餘在牢裏,的確沒有吃好。不是幹癟的饅頭,就是稀粥,那粥,稀的不能再稀,一口喝下去,順著腸子就到了下腹。不出半刻鍾,就全尿出來。


    剛才跑了那麽久,肚子全空了。此時的三人,清晰聽到肚子裏一陣咕嚕聲。


    這聲音在夜色裏,格外刺耳。饒是劉哥不想承認,也無法再拒絕廖大人的安排。廖含笑,伸手請劉哥進去。


    “劉兄此次辛苦,多虧裏你,咱們才找到那些賬冊,如今東西已經送回去,隻等侯爺看過之後,尾款就能支付給你。”廖大人先給他倒上一杯茶,劉哥靜靜看著茶杯,不動彈。


    廖橙看出他的謹慎,笑道“隻是....”


    “隻是如何?”劉哥心裏不舒坦,還是覺得趕緊離開合適。隻是這姓廖的故意拖延,不知還有何目的。


    “隻是這賬冊的真假,還有待確認,所以這錢,我一時半會兒還沒法給你。”廖橙笑的為難又自在,看著不好意思,實則十分坦然。


    劉哥心裏冷笑,就知道這幫鱉孫沒安好心。東西真或者假,別人分不清,姓廖的也分不清嗎?他跟章平候的關係,可是比另外一些人熬親近很多。不然,很多機密的事,為何隻讓這人來做?


    “明人不說暗話,廖大人不妨直說,到底要如何,才能將剩下的錢交給我們。兄弟們刀口舔血,不過混口飯吃,大人何必為難我們這樣的小角色?”劉哥也假笑看著廖橙,姿態卻十分戒備。


    廖橙含笑,收攏手裏的扇子,一臉敬佩道“好,不愧是江湖俠士,快人快語。你既然問了,在下也不隱瞞。實不相瞞,我聽說,當日抓的那幾個侍衛,還活著?”


    果然是為這事兒來,劉哥見對方與自己所料不差,緩慢點頭道“不錯,確有此事。”


    “哦?人在何處?”廖橙追問道。


    縱然廖橙依舊笑意不減,可劉哥也是老江湖了,不是人家吹捧兩三句就能飄上天的。他如何看不明白,這小子看著在問,其實是在逼。自己今日若是不將人交出來,隻怕難逃一死。可若真是交出來,嗬嗬,隻怕也殊途同歸,死無葬身之地。


    劉哥玩味,拿起桌上的茶輕輕掃一眼,在廖橙還沒反應過來之前,一把倒在地上。


    “這茶,可一點也不新鮮。”劉哥淡淡,沒有正麵回答廖橙的問題。


    廖橙掃一眼地上的茶,唇角扯笑“劉兄,這是何意?”眸子了的冷意,已經有些明顯。


    劉哥不甚在意,瞟他一眼道“廖大人,我劉某雖然不如您那般,機智過人,能揣度人心,可也不是傻子。你們當初找我,存的什麽心思,我怎麽會不知?”


    “可我劉哥是個守信用的,答應的事,明知有危險,我不也給你辦到了?你要的內些東西,是真是假,你自己心裏清楚。我們江湖人,刀口上混,不求大富大貴,如您這般高官厚祿,但也不想因為一點錢,白白送掉性命。”


    劉哥看著廖橙臉上漸漸掛不住的笑容,繼續道“人的確在我手裏,也沒別的目的,就是防止您過河拆橋,到時候弄死咱們。”


    “我死了,不過爛命一條,跟地上這杯涼茶一樣,潑了也就潑了。可廖大人您,不,您跟章平候就不同了。我若是死在這,那我那幾個兄弟定然很快將該說不該說的,統統告訴被抓的那幾個侍衛。我可記得,那裏麵,還有一個官身的呢。”


    劉哥這番話說的一絲不差,廖橙不覺捏緊了手裏的扇子。這的確是他大意,本以為這幾人不過是江湖草莽,隻要拿到東西,清理掉這幾人,不會有任何後患。誰知太自以為是,竟然忽略這劉哥還留了後手。


    他們打交道不是一兩回,而是好多次。章平候很多見不得人的事,都隻能去找別人處置。這劉哥,就是通過別人接洽的。


    雙方合作過很多回,每一次都十分滿意。唯有這一次,章平候起了殺心,不為別的,隻因為劉實在知道的太多,已經不適合留下。


    他雖然惋惜,卻也不覺得有錯。一個草莽而已,死了便死了。這樣的江湖混子,哪裏找不到?


    隻是人算不如天算,他忽略了劉哥的心計。這次本來打算事情了結,半路回利州之時,就結果了這人。


    誰知,屬下傳來消息,說當日那幾人沒有死。這時他才明白過來,劉哥準備了後手。


    若不是擔心那幾人成為後患,他現在就想結果了這家夥。哼,一個江湖混子,也敢威脅朝廷命官,真是不知死活。


    “劉兄這又是何必,你我相交多年,你對我的還不放心嗎?”廖橙整理思緒,冷靜下來,繼續與他周旋。


    “廖大人,您真不愧是章平候的心腹。都這時候了,還能如此鎮定。”劉哥最討厭這種打官腔,顧左右而言他的行為。什麽玩意兒,腦袋上戴頂官帽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呸,陰毒小人。


    自從跟他大交道以來,劉哥就清楚這家夥是哪種人。他做的那些肮髒事,自己都不屑說。要不是看在錢的份上,誰願意為他所用?別看這家夥人五人六,一派正氣。可骨子裏髒的,比窯子裏最下賤的妓女的不如。


    “我劉某人江湖草莽,沒讀過什麽書,也不認識幾個字。可我不認識,不代表,別人也不認識啊。”劉哥哼笑“賬冊那些,你是拿走了。可我從沒說過,那是全部。”


    “你!!”廖橙繃不住,怒目而視。竟然還有後手,這家夥,一招接一招。他果然大意,比這人諂媚粗糙的樣子迷惑了。


    “大人別著急,我還沒說完呢!”劉哥不複往日諂媚討好的樣子,犀利嘲弄看他“我早已告知我那幾個兄弟,我要是不能帶著金子回去,那就讓他們將賬冊交給那幾個侍衛。相信侍衛會很樂意幫我把東西,帶給蔣騰蔣大人。到時候,您損失的就不止是一點金子那麽簡單。而是......”


    劉哥笑的意味深長,接下來的話,不用說,廖橙也知道。如果東西暴露,事情搞砸,到時候,別說他,就算章平候都會被牽連。章平候,勢力深厚,保他自己綽綽有餘,可他呢?他八成也會像褚縣令一般,被放棄掉。


    褚家的前車之鑒曆曆在目,由不得他不害怕。他還年輕,還沒內閣封相,還沒成為封疆大吏,如何甘心就這麽死掉?


    可就這麽放他走,難保章平候的人會不會遇到他。


    劉哥如何不知他的猶豫,既然沒有當場殺人,那就表示,廖橙在猶豫。想了一下,劉哥揚起唇角,笑道“廖大人,你我二人本沒有私仇,一個高居廟堂,一個遊蕩江湖。八竿子也打不著,你何苦與我為難?”


    話是不錯,但是章平候可不是好糊弄的。廖橙聽他說,沒有阻止也沒有接話。


    劉哥繼續“要我看,這事兒也容易,您還是將金子給我,放我們走。我們離開的時候,就把那幾個人交給你。你大可以來一出李代桃僵,告知章平候的眼線,我們已經被你殺死。屍體都焚燒,不留痕跡。”


    “而我們,從此遠走西北,再不回南海,保證章平候永遠見不到我們,如何?”


    法子是好,可,章平候,太眼毒。廖橙跟隨章平候這些年,始終沒有摸透他的心思。也真的不知,他到底還有多少不為人知的隱秘力量。從前也不是沒人背叛過章平候,想要欺上瞞下。可話才剛說完,就被章平候拆穿,當場拿出證據,要了人命。


    那一幕至今留在心中,若不是那人死了,自己也沒機會上位,成為章平候的心腹。


    “你太小看侯爺,他的手腕,不是你我能抗衡的。”廖橙心裏認同他的做法,可到底懼怕章平候的手腕。


    劉哥擺手笑笑“廖大人錯了,這件事,你若是親自動手,定然會留下隱患。可我們自己來,誰還能懷疑到你頭上?”


    “自己動手?”廖橙疑惑,他打算如何做?


    “不管過程如何,大人隻要得到相同的結果便是。我們需要的,隻是大人您,跟我們琰一出戲,將我們幾個放出去。名義,就是交出那幾個人。剩下的,我們自有安排。”劉哥誘惑廖橙,讓他答應自己的計劃。


    廖橙略微不安“我怎知,你是否會兌現諾言?”到時候人若是逃了,他該如何是好?章平候殺人的決心,可是從不動搖。


    劉哥笑笑,在他耳邊小聲細語幾句。廖橙聽了眸子閃過亮光,果然是個好主意。


    “好,就這麽辦。劉兄,你可千萬不要辜負我的信任!”廖橙雙眼含笑盯著他,後麵的威脅溢於言表。


    “那是自然,畢竟,我跟大人一樣,想活下去而已。”劉哥笑笑,應諾他。


    兩人達成一致,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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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一早,廖橙便命人準備車馬出城。到了城門口,果然見到守衛森嚴,侍衛們忙碌,挨個查看路過的人,這一看,就是在找人。至於找的誰,廖橙十分清楚。


    車夫駕車到門口,被守衛攔住,要檢查馬車。車夫不悅,怒道“大膽,朝廷命官的車馬也敢查,誰給你的膽子。”


    這馬車上,明晃晃有著官府的標識。朝廷對於不同級別的官員用車,有相應的標示。廖橙的馬車,是六品級別。


    守衛看一眼馬車上的標示,猶豫一下,回身叫人。


    不一會兒,侯三大模大樣走來。看一眼那車夫,淡淡問“什麽事?”


    “大人,這是官員的車馬,不讓咱們查。”守衛小心翼翼道。


    侯三聞言,眉毛一挑,看著車夫“你不讓查的?”


    車夫囂張點頭,全然不將侯三放在眼裏。“我們大人可是章平候的心腹,接到侯爺的命令,著急趕回去,你們要是耽誤了侯爺的事,小心你們的腦袋。”


    侯三聽了,眨眨眼,看看周圍幾個守衛,幾人都看著侯三,等他下命令。路過的行人,已經有好奇的,往這邊瞄著看。


    “哦,是這樣啊!!”侯三拉長語調,恍然大悟。車夫見他一副鄉巴佬的樣子,十分鄙夷。


    可還沒得意完,就被侯三一腳踹下車,摔了個狗啃泥。守衛一看,忍不住憋笑,讓你得瑟。


    “你......你敢對我家大人不敬?”車夫傻眼,捂著屁股難以置信看著這人,一個小小的守衛,也敢對他出手。想他從前借著大人的名義,哪次不是優先離開。這...這小子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不成?


    侯三這人,最瞧不上的就是這種狗仗人勢,狐假虎威的奴才。明明一副奴才嘴臉,偏偏敢在良民麵前擺譜。他吐口唾沫,譏諷道“我還以為你家大人是你養的狗呢,你指哪裏,他咬哪裏。”


    此言一出,眾人哈哈大笑,第一次見這麽貶損朝廷命官的。大夥兒看的十分開心,往日裏,誰沒受過這些奴才的氣。動不動就是打臉要看主人,對他不敬,就是對他們家大人不敬。今日聽這大人一說,好像還真是那麽回事。


    眾人不覺腦補,奴才牽著自家大人,指著他咬人的畫麵,心裏覺得十分解氣。


    “不準笑,不準笑。”車夫慌張阻止,這可真是捅了馬蜂窩。大人聽了,回去指不定怎麽收拾他。“我根本不是那個意思,分明是你胡說。”


    侯三冷笑“不是嗎?那你家大人為什麽不出來說話?別跟我擺什麽朝廷命官的譜。我接到的命令可是,守城衛兵有權搜查任何一輛過往車輛。若是遇到抓捕犯人,就是他皇帝老子來,也必須讓我們查。動手!!”


    跟他擺譜,也不看看老子是誰!


    侯三一聲令下,侍衛立刻上前搜查馬車。車夫驚慌,要去阻止,卻被人死死摁住,動彈不得。


    眼看守衛即將打開車門,車門卻自己開了。


    車內,一個文質彬彬的年輕官員正笑著看眾人。侯三掃一眼,除了他,車裏並無別人。


    廖橙溫和有禮道“下人莽撞,讓大人見笑了。還請看在在下著急趕回去的份上,原諒我這無知的下人。本官回去,定然好生教訓他。”


    廖橙的態度十分妥當,讓人挑不出一絲錯來。人家六品官員對你一個侍衛低頭,已經是放低姿態,若是侯三繼續得理不饒人,那就說不過去。


    侯三拱手抱拳道“大人恕罪,昨日夜裏大牢裏逃出了重要人犯。小的奉命搜捕,還請大人行個方便,讓我們搜查一下。若有不敬,還請大人原諒。”


    “這是自然,都是為朝廷辦事,就改相互體諒,請。”廖橙笑意盈盈,伸手邀請侯三等。侯三剛想叫人查看馬車,卻聽到不遠處一陣嘈雜。然後一人狂奔來,在侯三耳邊細細說了幾句。


    侯三臉色一變,顧不得其他,說一聲抱歉,領著人便跑開。廖橙望著出事的方向,麵容為動,而是笑問一旁的守衛“這還檢查嗎?”那侍衛粗略看一眼,沒什麽特別的,就抬手放人。


    車夫被鬆開,慌忙扶著廖橙上車,駕車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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