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離還在思索汾王的消息從哪裏來,梁融卻轉頭問黑青“你說了一堆,還是沒說,懷疑情仇的原因。”


    剛才絮絮叨叨一堆,全在說章平候的身世。


    黑青拍頭一笑,哈哈道“這不是被阿離打斷了嗎?繼續,繼續。”


    章平候雖然治好病,可性子轉變太奇怪,不知何時開始,府中就開始有一個傳聞。說章平候其實不是侯夫人生的,而是一個丫鬟懷了老侯爺的孩子,夫人將人藏起來,等孩子生下來,便假裝是自己的。


    開始沒人在意,可不知為何,這傳言愈演愈烈,最後連丫鬟姓甚名誰,都說了出來。沸沸揚揚鬧騰一陣,老侯爺氣不過,狠狠處置了幾個下人,這才止住流言,再無人敢提這件事。


    可有心人卻發現,章平候跟老夫人的關係,不再如從前那般親密。


    又過了些年,章平候到了成婚的年紀。老侯爺命夫人給章平候挑選妻子,老夫人竟然給章平候挑選了自己娘家的侄女為妻,可章平候卻不願意。


    他揚言自己已經有喜歡的人,傳聞說,是一個小官的女兒。本來章平候已經做好誓死對抗的準備,誰知老夫人竟然點頭同意這門親事。雙方眼看就要定親納吉,可下聘的前一天,那小官卻被人告發,貪汙受賄,勾結海盜,害死無辜老百姓。


    下聘被暫時延緩,老侯爺一番查探,證據確鑿。那小官害怕,當日便畏罪自殺,而那家的女兒,也跟著父母一起自縊而死。


    章平候傷心不已,前去上墳,誰知,遇到一個丫鬟。正是那家小姐的丫鬟,丫鬟告知章平候,自己主人,是被老夫人的娘家害死的。


    章平候震驚這個消息,為了不打草驚蛇,便命人暗中查探,果然,那個誣告小官的人,正是老夫人娘家一個家生子的親戚。


    因為關係太遠,幾乎沒有往來。


    章平候順著線索往下查,最終發現,這一切都是老夫人的受命,老夫人為了控製自己的兒子,硬是逼死了章平候的心愛之人。


    “要不我說章平候陰險呢,他知道這件事後,依舊麵上尊敬母親,假裝順從母親,答應娶表妹過門。可暗地裏,卻開始布局栽贓那一家人。”黑青哼哼笑道“這老家夥也陰險,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當初那小官怎麽死的,他就怎麽栽贓的人家。”


    “而且更狠,還將那家人栽贓,跟逆賊張家有牽連。老侯爺一聽,這原本打算饒過他們一命的心,頓時就歇了。很快,哪一家人就家破人亡。而老夫人,則一病不起,沒幾年,便去了。”


    關離聽了一段,心裏隻覺得狗血難當,豪門大戶,成婚而已,用的著母子弄成這樣?


    “你說的情仇,難道是他娘舅家不成?”梁融狐疑,如今章平候也將近四旬,這情仇的時間,是不是拉的太長?


    黑青想了想道“原本我也沒想到這個,還是侯三那小子,他說其實當年老夫人娘家,也算是家大業大,就算犯錯,也沒那麽容易死絕。尤其是女眷,最多發配,充作官妓,哪裏會斬首?”


    “他跟我說,當初跟章平候定親的那個表妹啊,後來不知怎麽的,在發配途中逃走了。而後忽然有一天,章平候府門前,被人塗滿了鮮血,寫著家仇必報的字。”


    “這應該是很多年前了吧,要報仇,也早該了結才是。”梁融推算,這時間,至少過去十五年以上。


    這麽多年都沒來保持,怎眼下回來?聽著不太讓人信服。


    “瞧你說的,正所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人家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憑什麽一個人去對抗章平候?自然是要好好儲存力量才是。”黑青不以為然,想到紗姑娘,要是她,八成會這麽做。


    梁融搖頭“從那邊打探的消息看,刺客是個男子。那位表妹此時的年紀,大約也該靠近四旬。若是報仇,自己肯定不行,那死的是她什麽人?兒子?孫子?你這段話,除了章平候那點身世,其他的聽起來都不太靠譜。”


    黑青欲要反駁,關離打斷他道“這也就是個沒根據的揣測,我看你倆也沒比爭。眼下要緊的,是汾王到底憑什麽認定,這裏有寶藏。”


    關離成功製止兩人繼續扯淡,將話題牽引回來。不知為何,她總覺這把火會燒到張家,不,更準確的說,是布衣社。


    要是蒲先生或者師傅在這裏就好了,自己還能問問,商量一下。對眼前的二人,她是一個字都不敢說。


    幾人一陣沉默,開始思索各種可能。最大的懷疑,便是章平候給汾王透露的消息。汾王要財,找章平候拿過,可從洪娘那裏得到的情況來來,褚縣令私藏的黃金,要麽落在西風島二當家手裏,要麽進了章平候的口袋。


    章平候愛財,進了口袋的銀子,別人莫要妄想分一杯羹。想來,汾王也是如此。


    但眼下看來,汾王十分缺錢。如果紗姑娘說沒錯,汾王的人夜裏去找章平候,八成就是去要錢的。


    然後這個寶藏的消息,就傳到汾王耳中。


    “可汾王不是很多疑嗎?我要是他,絕不會輕易相信這件事。”關離怎麽想,若是章平候這樣告知汾王,汾王隻會認定他在敷衍自己。


    梁融淡淡一笑“這有何難,章平候的話他不信,那就找一個他信的人,去問話。”若他是章平候,定然假意答應幫忙找褚縣令失蹤的黃金。而另一麵,讓人放風聲給汾王。


    汾王得到消息,定然也會懷疑。但是相比較章平候,他可能更信任那個線人。


    黑青想了想“我懂了,汾王定然在章平候安排有眼線。章平候利用線人,讓線人以為,自己發現了不得了的消息,實則是被利用。”


    梁融頷首,這就跟章平候故意讓他們知道,汾王要來許容尋寶的消息一樣。“所以,章平候才故意急匆匆要來許容,讓汾王以為,他是來分一杯羹。可半路發生意外,又退了回去。然後章平候府大清洗,揪出好些眼線。”


    “眼線一出事,汾王就更加相信章平候說的話,認為他得知了消息走漏的事,才氣憤清理章平候府。”黑青接話,頓了頓又道“我如果是章平候,此時最要緊的,便是命人來許容,暗中查探。”


    “隻怕這暗中,其實故意做給汾王看的,對嗎?”關離唏噓,這腦袋怎麽想的,一出又一出,她怎麽也想不到這麽多彎彎繞繞。


    梁融點頭,讚同他們的揣測。“我若是汾王,就算再有懷疑,至少心裏,也信了八成。”


    若不是章平候真的遇刺,他幾乎都要懷疑,這遇刺也是章平候計算好的一個環節。為的,就是讓汾王相信,有人再阻礙他到許容。


    為何阻礙?嗬嗬,當然是為了阻止他去揭開謎底,分一杯羹。


    便是危機之時,也能利用危機,為自己布局,這章平候真是不容小覷。這份心性跟計謀,豈是一般人可以鬥的?


    “既然如此,章平候故意透消息給我們,打的不是讓我們跟汾王兩敗俱傷的算盤?咱們不管是信不信,都被趕鴨子上架,進退兩難了。”關離氣惱,章平候這招真是厲害。不信,就有可能被汾王算計,錯失抓捕汾王的機會。可信了,汾王又豈是那麽容易對付的?


    現在連人藏在哪裏,他們都一無所知。敵人在暗處,他們跟瞎子打架差不多,很容易抓瞎的好嗎!


    這一點,黑青跟梁融也想到。隻是章平候已經出招,他們也好,汾王也罷,都隻能接著。這場博弈,才剛剛開始,但誰都不輕鬆。


    三人在院子裏探討很久,到下午,影衛終於現身。並將那本《扶南異物誌》遞給梁融。


    兩人看看關離,關離點頭“對,就是這本書,你們自己看看,我反正是沒發現任何寶藏的線索。”這本書類似於手劄跟書本的結合,有一部分是印刷的書,另一部分,卻是他曾經的主人留下的筆記。


    梁融打開布包,一頁頁翻看。越看,越覺得眼熟。一直翻到最後一頁,看到一句熟悉的話。“此去南海,以圖後事,卻不知,何日再能歸家。”梁融驀然瞪大眼,這字跡,還有這幅圖畫,甚至這小小的印章。


    這....這分明是他當年在皇家藏書閣裏,翻看的劄記。他再三辨認,確定是那本書沒錯。可...原本應該藏在皇家大內的書,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還成了汾王心心念念要找的書?


    “你怎麽了?”黑青見他麵色不好,擔憂問道。梁融死死盯著這本書,簡直要將這書盯出一個洞來?


    “這本書,我在皇宮內見過,它是張孺年所著寫。”梁融抬眼,看著關離道“給你這本書的人,到底是誰?”


    那個被囚禁在紅島的神秘老頭,到底是誰?為何會有這本書?為何又讓關離去找人?張家的觸手,已經延伸到皇家。


    母親的死,汾王跟張家的關係。還有這本古怪的書,梁融隻覺得千絲萬線,全部交纏在一起。他理不清,更不懂從何入手去理清。無處不在的張家人,當你以為徹底破獲他們的餘孽,卻發現,還有無數你看不見的影子,藏匿在夜色中,難以察覺。


    黑青也有些擔憂,當年再去紅島,他就遇到過張家餘孽,若不是後來被人相救,自己大約就死在那裏。可這幾年,他用盡無數辦法,到處查探,不放過一絲痕跡,卻依舊找不到那些人。


    張家餘孽,猶如泥牛入海,蹤跡難尋。


    關離愣了愣,不安道“你,在懷疑什麽?”


    “這本書背後,藏的隻會是張家人要找的秘密。能將這本書給你,那老頭是個什麽人,又有什麽目的,你沒想過嗎?”梁融犀利問道,關離有些招架不住,不敢看他的眼。


    “什麽....什麽目的。人家當時隻是讓我去送這本書,要不是我到的時候那裏已經沒人,這書就送出去了。而且....”關離忐忑看他道“如果那老人是張家的人,張家為何又要囚禁他?”


    這聽起來,不太合理。


    一個新的謎團,再次湧上三人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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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盛染失蹤,蔣騰不得不騰出人手,到處找人。可已經過了兩日,人依舊不見。衙門裏眾人擔心之外,也產生了各種傳言。有說衙門鬧鬼的,不然人怎麽無端失蹤,連一點線索也沒。


    有說那幾人也許遭遇了敵人的伏擊,早已喪命。也有說,也許是遇到狐狸精,被勾魂走了。一時間,衙門裏人人自危,都擔心自己會莫名失蹤。


    蔣騰無奈,隻好命人日夜巡邏,以防類似的事情再次發生。


    黑青疲倦回到衙門,看到的就是蔣騰一臉愁苦,儀容不整的樣子。作為一個朝廷官員,蔣騰可是隨時注意儀容的,眼下這麽發愁,可見遇到的事情不小。


    見到黑青到來,他趕緊緊張問“怎麽樣?找到人沒有?”


    黑青搖頭“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實在是有點線索也沒有。大人,你說這幫人到底什麽目的,抓了人也不給送信要贖金。也不跟咱們提要求,就這麽將人抓走,吊的咱們無從入手。”


    這種感覺的確很無力,敵人在暗處盯著你,抓了你的人,卻任何表示都沒有。令人七上八下,不知對手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未知的恐懼,才是最令人害怕的。


    兩人相顧無言,都是一場歎息。搖頭無奈,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樣的事,落在有心人眼裏,很快就將消息傳了出去。隻是那人不知,當他傳遞消息的時候,已經被人悄悄盯上。


    第二日一早,所有人卻忽然都被叫起來,在門口集合。眾人狐疑,不知發生何事。


    “都安靜一下。”侯三見人聚集的差不多,這才示意眾人安靜。黑青掃視眾人,占站在台階高處道“兄弟們,大人昨日夜裏得到一個重大消息,褚縣令管家的兒子,還活著。他手裏有褚家違法亂紀的證據,今日,咱們就要去抓人。”


    眾人聞言一頓,這兩日一直忙著找人,怎麽忽然又要去犯人了?有人好奇,出聲問“幫主,那盛大人跟其他幾個失蹤的弟兄,咱們不找了?”


    黑青瞟一眼那說話的人,眼眸一陣冷光閃過,麵對眾人的質疑,露出沉痛的表情。“不瞞大家說,這幾日大家一起找人,咱們也盡力了。可一點線索都沒有,咱們總不能一直耗在這裏。莫要忘了,咱們到底是為何來這的。”


    最後一句話肅穆憤然,這是不容拒絕了。黑龍幫經過正規訓練,早已不是當初沒紀律的海盜,黑青一番話,眾人立刻安靜下來,不再反駁。服從命令,是士兵的基本素養。


    “為了謹防消息走漏,讓犯人逃走,現在開始,這裏的人一個都不準離開,直到行動時。”黑青交代完,立刻命人將此次行動的人,都關在一處。統一分發食物,等待抓人的時刻到來。


    門口的侍衛牢牢守住屋子,沒有一個人可以離開。


    一人咬著饅頭食不知味,想著到底該怎麽辦,才能將消息傳出去。


    熬了很久,夜色將深,眾人已經休息了一日,精神再好不過。那人一整天想了各種辦法,就是無法離開這間屋子。他焦急難受,可也隻能幹瞪眼,想著到時候行動時分,趁機開溜才好。


    等到了快行動的時刻,侯三命人將門打開,開始整合隊伍。眾人快速整齊站好,分發了兵器,接著就要跟黑青去抓人。


    眾人排著隊走出衙門,黑青踏馬而來,問侯三人數可整齊。侯三點頭,說一個不少。黑青十分滿意,“好,兄弟們,這次將人抓到,要是能將褚縣令的罪狀定下來,我給各位兄弟多發獎勵。”


    區區一個管家的兒子,竟然這麽重要?暗處的人心裏狐疑,這麽看來,李管家的兒子手裏,隻怕是非常厲害。這麽一想,在隊伍最後麵的家夥,在隊伍出發後,悄沒聲息,離開了列隊。


    夜色太黑,的確無人發覺他不見。


    那人行色匆匆,慌忙趕往一處僻靜的巷子。他小心翼翼留意周圍,確定無人跟蹤,才敲了幾下一道暗門。門內的人聽到聲音,也不急著開門,而是忽然發出幾聲鳥叫。外麵的人一聽,立刻再門上再敲打了三下。


    暗號對上,門終於被打開,那人快速進入院子,門鎖上了。


    “這麽晚,你怎麽過來了?”屋裏的人見到他,也十分意外。


    “黑青帶著人去抓李管家的兒子,據說那家夥手裏有褚縣令犯罪的證據。你趕快想法子,不然黑青拿到那些東西,咱們就都完了。”那人焦急,他此時是冒著生命危險來的。


    他一失蹤,黑青定然會懷疑他。


    屋裏的人一聽,頓住道“你確定?”


    “這還有假,要不是事情緊急,我能這時候趕來?你不會不知道,我這出來了,可就再也回不去了吧?”那人焦急,這都什麽時候,再拖延下去,一切都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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