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外人來,龐義空迅速跳下樹,躲進了屋內。這是做做賊的習慣使然,蒲先生搖搖頭,理了理衣服,走過去開門。


    門外是村長,還帶著一個臉生的麵孔。蒲先生一愣,不明所以看著村長。村長笑笑,客氣道“先生有禮,這是縣令府上的李管家,有事找您。”


    蒲先生眸子一閃,並不開門迎客,反而在門口,疏離道“不知閣下找蒲某,有何要事?”


    “你就是蒲先生?”李管家的態度微微倨傲,看著不是很禮貌。


    蒲先生麵上淡淡“正是區區在下。”


    那人掃一眼蒲先生,覺得他更像個讀書人。要不是情況緊急,他也不來這裏找人。他不耐煩道“嗯,聽說你醫術不錯,縣令爺很是欣賞,你收拾一下,跟我走一趟吧。”


    村長在一旁賠笑,不敢觸怒眼前的人。褚縣令是個什麽貨色,誰都清楚。哪個敢招惹他?若不是這李管家帶著人找上門,他才不想帶人來找蒲先生。蒲先生人好,在他們村裏行醫多年,村裏人家都惦記他的好。


    萬一這人被帶走,再也不回來了,他們村裏豈不是得不償失?


    可他也沒辦法,形勢比人強,官大一級壓死人。他就是個小老百姓,這衙門裏就算是條狗,那也是官家的狗,他一升鬥小民,哪裏敢招惹。


    是以見到李管家這倨傲的態度,他隻能賠笑,這兩邊,他都不想惹。


    蒲先生一聽他這自以為是的口吻,情緒就不太好。可依舊禮貌問道“不知縣令找在下,有何事?”


    “找大夫自然是看病了,廢什麽話,感覺跟我們走,耽誤了事,拿你是問。”李管家憋屈的很,什麽鬼地方,還非要他跑一趟,若不是縣令下令,他才懶得來。


    龐義空在屋子裏,透過窗戶看到這一幕,冷笑一聲,想著要不要狠狠收拾一下這狗仗人勢的東西,可還沒想好,蒲先生就回到屋裏,拿了藥箱準備離開。


    龐義空小聲道“要不要我跟你去?”這姓李的雜碎,一看就不是好東西。


    蒲先生阻止他“不用,應該不是什麽大事。我若是明日沒回來,你再來找我便是。”說罷,提著東西離開家。


    眼看蒲先生跟著姓李的上了馬車,龐義空眸子冷下來。這姓褚的縣令他自然知道,雁過拔毛,禿子頭上都要扯三根頭發的主。偏偏還要裝成清廉的樣子,最喜歡人家叫他褚青天。


    端是個當了婊子還立牌坊的主。


    左思右想,龐義空還是不放心,等人走後,悄悄跟了上去。


    --------------


    梁融處理了手裏的事務,鬆了一口氣。連日來,新皇登基,朝臣調動,汾王餘孽清理,一堆事情忙下來,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兩月有餘。


    天氣轉涼,屋外的樹開始大把大把落葉子,風一吹,打掃的奴仆就心中叫苦,恨不得砍光了院子裏的樹。


    侍女上了一站熱茶,紅著臉偷窺一眼梁融,靜悄悄退出去,不敢打擾這位王爺處理事務。到今日,王都裏的一切算是太平下來。


    封賞的封賞,貶官的貶官,抄家的抄家。總之,一切事務,基本塵埃落定。


    隻除了汾王依舊沒有蹤跡。


    那日綁架端王逃離後,汾王上了一艘船,朝廷很快發下通緝令。可汾王卻如泥牛入海無消息,一絲痕跡都找不到了。這件事在皇帝跟太上皇看來,就是一樁天大的隱患。


    所以,這件事交給梁融追查。


    隻是還無消息,皇帝也知道,不可能立馬有結果,隻能讓梁融繼續追蹤,沒有放棄。再者,皇帝最近頭疼的,是立後的大事。


    正如梁旭所言,皇帝屬意陳側妃。這些年,這位側妃,也的確深得皇帝寵愛。可惜,身份實在太低微,是個罪奴出生,難登大雅之堂。別說太上皇,大臣們都不會同意。


    可那位陳側妃,蠢而不自知,竟然想要通過插手梁融的婚事,來取得梁旭跟梁融的支持。不放過梁融也就罷了,甚至還想讓梁旭換一個太子妃,再不然,插上她的人做太子良娣也是好的。


    梁融知道消息的時候,啼笑皆非。人蠢起來沒邊,這麽多年是怎麽在端王府活下來的?還是說,父皇就是喜歡這種胸大無腦的蠢女人?


    大哥讓他別管,他就不管。他冷眼旁觀,這女人能折騰出什麽東西來。


    果然,自然有人叫她怎麽做人。


    最先出手的,自然是李側妃。


    跟其他妾侍相比,她有兒子,也有分位,身份自然更有話語權。無論如何,她決不允陳側妃擋了自己的路。


    於是這位李側妃,借著別人的手,在王都裏放出謠言,說陳側妃為了當皇後,竟然想讓自己的親侄女當太子妃。隨著消息出來的,還有這位親侄女誤闖東宮,企圖勾引太子。


    這一鬧,曹丞相怒了,直接上奏,怒告陳側妃一狀。人證物證確鑿,陳側妃就算喊著冤枉,也被狠狠申斥了一頓,娘家人被發配,再也無法回王都。


    可這事還沒完,陳側妃沒討到好,李側妃也沒有。


    曹丞相雷厲風行,將李側妃如何構陷陳側妃,以圖染指太子妃位,對太子不利的事,公之於眾,這一下,誰也沒討到好。都被貶斥,原本能封妃的兩人,隻得了一個嬪位。而其他沒有生育的妾侍,分位都在這以下。


    如此,皇後的位置暫時懸空,皇帝發話,新帝登基,忙於國事,過兩年,再議封後的事。


    梁融得到消息後,覺得自己大哥這手腕,真是越發厲害。自己一言不發,就讓敵人自己狗咬狗,痛不欲生。他呢,站在後麵坐收漁翁之利,在世人眼裏,成了被誣陷的受害人。


    皇帝為了安撫太子,賞賜了很多東西,還將迎娶曹佩音的事,加速了日程。


    這正是梁旭所希望,早日將太子妃娶進門,後宮就早日穩妥。他屋內的事有信任的人打理,從此可以安心應對朝堂上的事。


    而梁融的婚事,自從他找皇帝親自談了一番之後,皇帝放出風聲,同意梁融自己決定王妃。眾人十分好奇,梁融跟皇帝到底說了些什麽,梁融沒說,皇帝也沒說,一切都成了秘密。


    隻是王都裏的待嫁閨秀們,都開始翹首以盼,期待自己能成為承王殿下的王妃。


    梁融對此毫不在意,他不是皇帝,離不開女人的溫柔鄉。他眼下最要緊的,是找到汾王,還有查清張家餘孽的事。


    王錚大步走進屋內,恭敬行禮之後,略帶緊張道“殿下,去莫城的人回來了,隻是結果不太好。”


    “沒找到人?”梁融詫異問。


    王錚苦笑“比這更糟糕!屬下去的時候,不僅沒找到人,還發現,紗姑娘的師門,被滅口了。”


    梁融寫字的手一頓,抬頭看他“你說什麽?那紗姑娘人呢?也遇害了?”這可不是他想聽到的消息。


    “情況不好,屬下到的時候,人已經被下葬,據說,是當地官府清理的屍體。有好些人都麵目全非,分不清了。官府隻來得及匆匆收屍,一些模樣不清楚的,也無法辨認,隻能匆匆安葬了。”


    當時天氣熱,屍體不能放置太久,以免產生瘟疫。官府的做法無可厚非,舉動也沒有可疑的地方。


    “也就是說,無人確定,紗姑娘在其中?”梁融抓住重點問道。


    王錚點點頭,卻並沒有感到樂觀。“也很難說,裏麵是否有紗姑娘,若是萬一.....”他沒再說,梁融卻陷入沉思。


    這分明是汾王的手筆,滅人全家,不留活口。想不到他就算亡命天涯,還能如此膽大妄為。這說明什麽?這說明,他手裏還有一股力量,能夠為他所用。


    對梁融而言,這可不是好消息。


    星星之火,說不得就能燎原。


    “傳令下去,讓探子小心查探,一旦發現汾王,就地處決,不用稟報。”梁融狠狠道,他害死自己的母親,自己一定要殺了他。至於真相,嗬嗬,並不重要。


    -----------


    黑青過了幾日,召集了人馬,再次來到紅島。這一次,他小心很多,在島上四下搜索,可結果一無所獲。島上的人早就逃走了,什麽有價值的都沒留下。


    唯有一些殘留的屍骸,見證著這裏曾經有人到來。


    黑青想了想,下了一道命令,讓人在紅島放了一把大火,打算燒掉所有。屬下們雖有不舍,可到底沒攔住。


    於是大火在紅島上燃燒起來,遠遠看著,正是一片火海。海鳥察覺到危機,逃亡而去,到處一片鳥叫,詭異的很。


    侯三不明白,好奇問黑青“幫主,咱們為什麽非要燒了這裏?把這當成根據地不好嗎?”多好的地方,曾經是個三不管地帶,日進鬥金呢。


    黑青笑笑“這裏已經被人惦記著,我怎麽能給他人做嫁衣。他們想要紅島可以,我就給他們一個廢掉的紅島。若是想重建,不花大把銀子跟時間,我看他們什麽時候建得起來。”


    說罷,又看向小紅子道“紅子,你讓人給我在利州城裏盯著,但凡有人突然買了大批建材出海,都給我記著。順著這條線,害怕他們不出現?”


    侯三終於明白,驚歎道“我明白了,你是打算引蛇出洞?”


    黑青笑笑,仰頭躺在甲板上,看著藍藍的天道“他們不出現最好,一出現,老子一定弄死他們。”


    對於張家人的恨,黑青是最執著的。他忘不了自己的父親被那幫人囚禁傷害,也忘不了這幫人是如何想盡辦法吸他們的血,隻為了完成一個惡心下作的皇帝夢。


    他不是老一輩,還執著讓誰當皇帝。他黑青寧願在海上飄著當海盜,自由自在,也不去做人家手裏的刀,被人任意打磨利用。


    小紅子得到領命,下去辦事,侯三卻忍不住追問“那幫主,咱還去利州城嗎?”上次去城裏,看了花花世界,小紅子早就野了心。


    黑青側頭撇他一眼,嗤笑道“你小子,毛都沒長齊,就想著逛花樓了?”


    侯三笑的淫蕩“怎麽?您不想?”


    黑青給他一錘頭“混小子,小爺風流不下流。你少跟我這嬉皮笑臉,再想那不該想的,我就把你給花嬸當上門女婿。”


    花嬸是黑島上的廚娘,一手好廚藝,就是人太彪悍。年輕時候,他爹為了傳宗接代,給她找了個上門女婿,誰知還是生了個丫頭。到她這一代,接著找上門女婿。可是她那女兒生的粗黑,脾氣還不好,真沒幾個男人敢倒插門。


    侯三一聽這,嚇的趕緊求饒“幫主,饒了小的吧,那花千千,長的實在太爺們了,小的消受不起啊!”


    黑青似笑非笑白他一眼“你小子,還挑肥揀瘦的,告訴你,人家千千雖然胖一些,可那一手好廚藝,醜媳婦才能守住家,懂不!”


    “不懂!”侯三捂著腦袋退開一些。驚嚇道“你那麽看的上,你怎麽不自己去娶她?我就要找個漂亮的,看的順眼。”


    黑青坐起來,瞪他一眼“你個臭小子,還學會頂嘴了,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說罷,伸手要打他,侯三見狀不好,趕緊跑開,兩人頓時在船上鬧騰起來。一船的人哈哈大笑,起哄讓侯三趕緊點頭,娶了花千千。


    侯三一路跑一路罵,詛咒這幫人娶個醜婆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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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蒲先生下了馬車,跟著李總管一路進入縣衙。到了內宅在知道,這是讓他來給一位小妾看病。


    說來可笑,縣令褚壽自從死了原配,就納了不少小妾可這些女人肚皮不爭氣,一個蛋也沒下出來,隻有原配留下的一兒一女。


    這時代,當然是講究多子多福,褚壽這些年搜刮不少錢財,就是遺憾自己兒子太少。於是發下誓願,誰能給他生兒子,就給誰扶正。


    於是那幫小妾,挨個想法子,險些沒掏空褚縣令。可就算是這樣,還是沒生出孩子來。褚縣令正發愁,就聽到一個叫洪娘的小妾,有了身孕。這可樂壞了縣令,趕緊找人給看看看。誰知,那小妾說府中有人要害她,就是不肯吃藥。


    也不知是誰,告訴小妾,小漁村裏,有個叫蒲先生的大夫,醫術高明,宅心仁厚,可以請他來看看。洪娘大喜,趕緊將這人告訴褚縣令。


    褚縣令為了兒子,還有什麽不願意,當即派了李管家去接人。


    這才有了蒲家院子門口那一幕。


    蒲先生聽完大概,心裏落下來,安靜走到後院,準備給小妾看完病,就回去。可到了後院,卻看到躺在病床上等待他看看病的,是個男人。


    蒲先生大囧,疑惑看著李管家“這.....這是何意?”


    李管家沒開口,床邊坐著的美人卻先開口了。那女子嬌嬌弱弱,上前來,嫋嫋行了一禮,含淚道“實在對不起先生,奴家這也是沒辦法。若不是情況緊急,奴家也不敢騙先生前來。”


    “蒲先生,對不住,其實這有病的,正是我家縣太爺。”李管家拱手賠禮,蒲先生看著床上的中年男子,心下當即明白了。


    這恐怕涉及什麽家族內鬥,內宅陰私。他這是被人趕鴨子上架,不來也得來。來了還不算,要是看不好,這小命恐怕都要丟。


    他就說,許容縣裏,怎麽會找不到大夫,感情這是覺得他好欺負,萬一出事,滅口也容易呢。


    蒲先生不動聲色,溫和道“夫人多禮了,在下這就給縣太爺相看!”


    洪娘見蒲先生識時務,退開兩步,讓他去看病,自己對著李管家,使了個眼神。


    蒲先生拿出脈枕,將褚縣令的手放上去,一號脈,心裏就清楚了。這老東西,常年沉浸女色,身子掏空了不少,如今大約為了大顯雄風,吃了不該吃的藥材,這才導致如今這模樣。歎息一聲,蒲先生站起來。


    “怎麽樣?老爺沒事吧?”洪娘焦急,要是讓公子知道,老爺死在她的床上,隻怕讓她陪葬的心都有了。她心裏惴惴不安,都怪那老道,給的什麽仙藥,說好助興,能早日有孕。這哪裏是什麽仙藥,分明是毒藥。


    老爺一吃,就差點斷了魂。


    李管家見蒲先生麵有難色,心裏一沉,立刻開始盤算,自己要如何脫身。


    蒲先生也是人精了,掃一眼就知道這兩個蠢貨在打什麽主意。他歎息一聲,哀傷道“縣太爺這是.....房事太頻繁,又吃了不該吃的藥,這才.....昏迷過去的。”


    “對對對,老爺就是吃了藥,先生可有辦法醫治?”洪娘焦急問道。


    “有是有,隻是.......”


    “隻是什麽?”李管家一聽還有救,高興地追問起來。老爺不死,他就不會倒黴。


    “隻是一來,這藥材珍貴,價錢不菲.....”


    “錢不是問題。”洪娘此刻一點也不心疼錢,保命要緊。


    “二來,縣太爺這身子,被掏空的厲害,吃藥這段時間,至少有半年,不能再有房事。”這還真不是騙人,都這樣了,還想著搞女人,那隻能死在女人的肚皮上了。


    洪娘鬆一口氣,隻要能救活老爺,一年不行房都沒事。


    蒲先生見他們如此上道,便提出,能立刻施針將人弄醒,但是這藥材鬼,至少要兩千兩。洪娘還有什麽不同意,立刻逼著李管家去取銀子。等李管家取了錢回來,老爺果然醒來了。


    李管家此刻無比信服,乖乖送蒲先生離開。


    蒲先生出門後,租了馬車趕緊回家。龐義空假裝成車夫,到門口將他接走。回去的路上,龐義空忍不住好奇問,蒲先生全盤說出。


    聽到那藥需要兩千兩,他忍不住追問“什麽藥那麽貴啊?”


    蒲先生嗤笑一聲“就是一點金匱益腎丸而已,加了點特殊料,讓他好好補身子。”


    龐義空一愣“那不是猜一兩銀子的成本嗎?你也太黑了。”


    “要不是你偷了我的棺材本,我用的著這麽黑。再說,貪官的銀子不拿白不拿。”蒲先生得意道。


    龐義空理虧笑笑,不再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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