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也過來看了一眼哨所裏的東西。。。然後他站在那裏整整愣了半分鍾。


    那些第四輛運兵車下來的弟兄們,也好奇這裏麵有什麽,過來瞧了一瞧。。。


    這裏麵是有聯邦的一個集團軍嗎?怎麽一個個的。。。


    他們有的兩腿一軟,栽倒在地上;有的嘴裏嗚咽著,手指不自覺的在空中比劃著;有的哈哈一笑,閉上了眼睛;還有的,堅實的臉龐上,淌下了透明的眼淚。。。


    唉。。。


    帝國的戰士們,在炮火凍土之間忍饑挨餓,不知道受了多少的罪。


    或許,他們在趕赴戰場之前的生活,要比現在要好,可他們還是義無反顧的選擇站在這裏。


    罷了,不看這糟心的一幕了。


    我把身上礙事的作戰裝備隨手丟在哨所裏,接著小跑到最後一輛運兵車,去把伊莎接下來——剛剛打偷襲的時候安德烈沒叫醒她,現在還在車上睡覺呢。


    。。。


    我把伊莎抱出車艙的同時,前麵幾輛車上的弟兄也都下來了。


    一陣喊罵聲傳過來了:“小兔崽子們趕緊給老子滾下車!別以為聯邦那幾個星期的牢飯就能把你們胃口養叼了!這個據點裏麵的東西,你們回去了,就是混上連長了,也吃不上!聽明白了嗎?!聽明白就麻溜的下去!”


    看樣子,安德烈真的很開心啊。。。


    ——


    不得不說,這哨樓裏麵的空間非常大,不然也納不下這麽多弟兄。


    除了拿了點吃的東西就出去吹風的安德烈,還有抱了箱餅幹跟過去的某貴族少校,以及那些被丟在車上的聯邦駕駛員——所有活下來的人都聚在這個哨樓裏。


    我抱著伊莎,在屋子裏隨便找了個矮木箱子坐著,然後再讓伊莎叉腿坐在我的腿上。


    這小家夥還沒醒呢——如果靜心聽,還能聽到她微微的呼吸聲。


    誒,也是奇怪了,這麽多人,怎麽這麽安靜?


    我看了一眼周圍。弟兄們一個個該吃吃該喝喝,就是不發出聲音。。。這不像這些糙漢子的風格啊。


    出奇的是他們連吧唧嘴都很小聲。


    我的背後突然冒出一個聲音,陰森森的,已經壓低到我差點聽不見的音量:“喂,指揮官,伊莎小姐頭睡歪著了,會睡不舒服的。”


    我回頭一看,後背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


    我把伊莎放趴在我肩上。這下我看了一圈周圍,幾乎每個人的目光,好像都有在偷瞄著伊莎。


    好啊,一個個的。


    他們是不想打擾這個可愛孩子的晨夢。


    ——


    事與願違,伊莎還是醒了。


    因為每個人的喜好不同,比如說有人喜歡吃肉幹而有的人喜歡魚罐頭。


    而某些魚罐頭被打開後會散發濃鬱的魚腥香。。。說真的,我都受不了那香味,自然而然的,伊莎也被熏醒了。


    “(嗅)唔。。。嗯。。。啊,早安,01。”


    “早啊,伊莎,肚子餓了嗎?”


    “有點,嗯,01,那個,你之前說我們隻能啃壓縮餅幹的。。。咱們現在還有壓縮餅幹吃嗎?”說完,伊莎又閉上眼,虔誠的默念著什麽。


    “餅幹餅幹餅幹。。。”


    看樣子她是在向餅幹神禱告,希望自己能有餅幹吃。。。可是我上哪給她找壓縮餅幹去啊,這哨所裏可沒那種低檔貨。


    我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好像有一些驚呼聲從一邊的人群中傳過來——接著我對她笑道:“嘿,伊莎,你在想什麽呢,現在這樣的情況,你居然想吃壓縮餅幹?”


    “果然是這樣麽——沒事的,‘貓’什麽都能吃的哦!我可以去土堆裏刨蚯。。。”在伊莎說出某些不好的事情之前,我打斷了她:“喂喂,傻小貓,你就不能先看看周圍嗎?”


    “。。。”伊莎觀察了一下周圍,先是一陣短暫的沉默,然後驚叫道:“咦,誒,誒誒,誒誒誒誒誒?!”


    “看吧,這麽多東西,麵包,肉幹,各種魚罐頭——就是沒有壓縮餅幹。所以說我也很無奈啊。”


    “噗哈哈哈哈哈。。。”那邊沒控製住,笑場了。


    伊莎把臉一撇,偷偷瞄著我,害羞的說道:“。。。那個,01你先放我下來啦,大家都在看笑話呢。”


    “哦,哦,好的。”我把她抱起來,然後放在地上。我拍拍她的腦袋,對她說道:“看看有什麽想吃的,自己拿了吃。。。別擔心,大家是不會和你搶東西吃的——是不是,弟兄們?”


    “是!”一堆狼嚎聲。


    哨樓裏逐漸熱鬧起來。


    ——


    過了一會,門口出現幾個非常陌生的麵孔。。。


    原本熱鬧的屋子,此刻冷寂下來。一屋子的人一齊望向這些“入侵者”。


    “額,很抱歉打擾了,那個。。。長官們?我們能吃點東西嗎?”他們中最高的一個人說道。


    “你們,哪裏來的?”有人問了一句。


    那個高個子接著答道:“報告長官,我們是車上的駕駛員,一直在車上等候長官的命令,剛剛有位長官說我們能下來吃早飯了,我們才下來的。”


    看樣子是安德烈叫的他們。


    “對的對的,長官,我們能吃點東西嗎,我們從3點49分開車到現在,都9點37分了,早飯還沒吃,快餓死了。”一旁一個矮一點的駕駛員附和道。


    沉默,屋裏沒有一個人回應他們。尷尬和汗珠出現在他們每個人的臉上。


    看我旁邊的一個弟兄已經要掏槍了,我當即喊道:“行行行,沒有你們,我們還不知道怎麽開去前線呢!快,弟兄們,招待好了——我們一會還得辛苦這些駕駛員兄弟幫我們開車!”


    很快有人反應過來:“哦哦,對對對,兄弟們,好東西都拿上來,招待著!”


    屋子裏冷冰冰的氣氛瞬間緩和不少,隻是大家看那些聯邦駕駛員的目光還是隱隱發寒。


    “來,嚐嚐這個。”我隨手拿了個罐頭往他們那一丟。


    他們中的一個接住了我丟的罐頭,小心翼翼的走到一邊,默默地開罐頭吃去了。其他人眼巴巴的望著。


    兄弟們看見我這樣,有樣學樣的砸了一些罐頭。全當是扔手雷痛擊敵軍了。


    於是這些聯邦駕駛員千恩萬謝的躲在一邊吃起了罐頭。


    ——


    補給的差不多了,我們即將出發。


    我把作戰裝備帶好,走出哨所。


    就在哨所裏的兄弟們快要“打掃戰場”完畢的時候,那幾個聯邦駕駛員找到了我。


    看著他們臉上顯露的躊躇表情,我搶先問道:“啊,是你們幾個啊,怎麽樣,這些罐頭還湊合嗎?我先前視察過駕駛員的夥食,和這些比起來簡直是天差地別。”


    他們顯然沒想到我會這樣說話,都愣住了。


    接著,我收到了幾個人的鞠躬謝禮。


    “不,長官,謝謝您,謝謝您給我們尊嚴。”由那個高個子發言並領頭,這幾個聯邦駕駛員鄭重的敬了個聯邦軍禮。


    “不必在意,我喜歡有禮貌的士兵,至於沒禮貌的家夥,那些駐守這個哨所的士兵們的下場你們看見了嗎?”我隨意的理了理自己的衣領。


    “很抱歉,長官,我們之前太累了,把車停下來就在車上睡著了,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這是我們的失職,請您責罰!”仍是高個子駕駛員發言,或許他是這個駕駛員團隊的領導核心。


    “別擔心,我沒有責問你們的意思。再堅強的士兵連續作戰五個多小時也會累的要命,你們負責的駕駛和我們在戰場上作戰是一樣的,我能理解。。。”頓了一下,我突然問道:“現在幾點了?”


    “是,現在是11時02分。”之前那個抱怨沒吃早飯的駕駛員說道,他的手腕上有一塊銀白色的表。


    “嗯,我們馬上要出發了,你們休息夠了嗎?還是累的話我們可以等等你們。”


    “是的長官!休息夠了,我們時刻準備出發!”


    “好,那你們回到屬於你們的‘作戰位置’吧,為了帝。。。聯邦。”


    駕駛員們聽了我的話沒有任何疑問,都回去找各自的駕駛位去了。


    好險,差點穿幫。


    突然,那個有表的駕駛員回過頭來。


    “那個,長官?”


    “。。。還有什麽事嗎?”


    “是這樣的,長官您沒有表嗎?”


    糟了,一個校級指揮官怎麽可能沒有表?


    “嗯。。。之前作戰的時候磕碰壞了,沒來得及找後勤部更換就接到了命令。”我已經把手放在槍把上了。


    他靦腆一笑,把自己手腕上的銀表摘下來。


    “你這是。。。”


    “長官您若是不嫌棄的話,我的表給您,這是伯裏克公司生產的精準機械表,鑲銀的,絕對不會失了您的身份。”


    “這。。。我不能要,這塊表肯定花了你不少積蓄。”


    “長官,我懇請您收下——我的媽媽告訴過我,如果我有一個機會去報答我想報答的人,那就不要拖延,不然,我早晚會後悔的。”


    “你母親。。。”


    “她過世了,因為一次車禍。”


    “你還有其他親人嗎?”


    “我父親也參軍了,在上個星期一殉國。。。我還有個妹妹,她還小,還在上學,也幸好是封閉式學校,一些消息她不知道。。。我用每月的軍餉供她讀書。”


    “好吧。。。”我從他手中接過表,戴上,接著問道:“我能問一下你的名字嗎?”


    “我叫約翰,長官。”


    “嗯,約翰。。。很抱歉,現在我沒什麽能回報你的,但我答應你,我會盡我一切所能,盡早結束這場戰爭,讓你和你妹妹早日團圓。”


    “謝謝您,長官——願您成功!”他向我敬了個聯邦軍禮後,立刻轉身向他的駕駛位跑去。


    唉,真是。。。


    我看著自己手腕上的銀表。


    脫離戰場的桎梏,每個人都是有感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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