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賊的退去無疑令村子裏洋溢著激動的氛圍,村民們歡呼著,孩童婦孺也打開房門走出屋子,和親人們擁在一起,唯有一人神色不對,就是村東魏家的媳婦。


    她拉著丈夫魏安的手,眼神猶疑隱藏著擔憂,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魏安是個直腸子,發現自家媳婦臉色不對,粗著嗓門就問道:“咋地了?我看你咋不太高興呢?”


    一旁的村民也注意到這一幕,不少人紛紛看了過去,隻見魏家媳婦低垂著頭,眼神有些掙紮,在魏安的催促下小心翼翼的開口說道:“安子,上個月我不是回娘家一趟了嘛,我聽娘家人說...”


    說到這裏突然停了下來,仿佛不知道怎麽開口,魏安急了:“你倒是說啊!”


    猶豫中,魏家媳婦咬了咬嘴唇,壓低聲音道:“我聽娘家人說...說那山匪的大當家...是個仙人!”聲音雖低,還是有不少人聽在耳裏,此起彼伏的驚呼立刻在人群中響起。


    “仙人?!”魏安一瞪眼,咋呼道,“不能吧!你可不能亂說!”


    魏家媳婦擰著眉頭回道:“我怎麽亂說了?隻是聽到人家這麽說而已,管你信不信!”


    一側聽到二人對話的那些個村民,原本的興奮之意立刻消退,轉而蹙起了眉頭,皆露出一臉的擔憂之色。


    “荒謬!”遠在人群前方的季老內功深厚,是何等耳力,這段話分毫不落被他聽在耳中,當即斷喝一聲道,“休要聽信那些謠言說辭來擾亂人心,仙人豈會行那殺人放火打家劫舍的勾當?”


    聽到這話,魏家媳婦不樂意了,卻又不敢發作,畢竟季老不僅輩分大得嚇人,而且剛剛救過這一眾村民,隻能用唯有她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嘟噥著:“怎麽擾亂人心了我?愛信不信,如果真的是仙人,那我們可全完了!”


    可惜她哪知道這些話依舊被季老聽了去,不過季老也懶得和一介婦人計較,輕輕哼了一聲,語氣平淡透著一股傲意道:“不管他是不是仙人,即便真的是,我也正好見識見識!”


    先前的一幕曆曆在眼,季老動動手腳便將兩個山賊頭領收拾得服服帖帖的,那一副風輕雲淡的姿態深深印在了村民們的心中,不由的,眾人心中都對季老產生一種了盲目的自信,見季老如此平靜,一眾村民也都安心了不少,互相招呼著,就要各自回家。


    就在這時,人群中的一名孩童抬手揪了揪身旁一名壯漢的衣服下擺,抬手指向村口的方向,嫩聲嫩氣地問:“爹,那是誰啊?”


    順著孩童手指的方向,那名壯漢轉身望了過去,這一看之下,整個人愣在了原地,旁人覺得怪異,紛紛轉身去看,也都愣住了。


    “可是你打傷了我的二弟三弟?”


    一聲帶著邪異的蒼老聲音傳來,所有人震驚中紛紛回頭,隻見村頭的老樹下,不知何時竟多出來一個身影,是一名幹瘦老者。


    他整個人隴在一襲黑袍中,長袍之下隱約露出其內瘦弱幹癟的身軀,微微佝僂著背,個頭顯得異常矮小,皺紋密布的臉上,一雙狹長的眼中,似有道道精光泄出,此時一陣風吹過,他的身軀略微搖晃了兩下,仿佛隨時都要被風吹走一般。


    隻是麵對這樣一個身影,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大氣都不敢出,心中莫名的浮現出一股淡淡的壓抑,不安的情緒開始蔓延,沒人注意到這老者是如何出現,就如同鬼魅般出現在了村頭。


    季老的眼中也露出凝重,死死盯著那老者,不著聲色間,背負的雙手緩緩鬆開,隴在袖中,一股磅礴的勁力逐漸醞釀起來。


    “你要出手?”


    仿佛憑空生出的一股旋風,落在這幹瘦老者的腳下,倏忽間如鬼魅,看不到絲毫行蹤跡象,下一刻直接出現在季老身前,幾乎緊貼著他的身子一動不動,嘴角溢出一絲詭異的笑,此時聲音剛剛落下!


    季老隻覺得眼前一花,那老者的麵龐就出現在自己眼前,看到那雙狹長的眼中透出危險的光,一股強烈的生死危機浮現心中,幾乎不假思索間,季老身形募地爆退,額頭已然滲出密密的汗珠。


    “再動一下便是死!”平靜中帶著毋庸置疑的聲音響起,一股威壓隨之彌漫開來,這威勢前所未有,不同於武者的氣勢,而是一種高山仰止,帶著超凡脫俗的氣息,麵對這老者,仿佛自身成為了螻蟻般。


    “仙人!”


    “是仙人啊!”


    眾多村民驚呼,握著農具的手不知不覺中鬆開,哐當哐當掉在地上發出清響,一個個村民身軀顫抖,有人跪拜下來,不少人紛紛效仿,眼中的恐怖莫可名狀,麵對這樣的存在,心中的敬畏立刻壓過了一切的情緒。


    這威壓大部分落在了季老的身上,旁人感受不深便已然如此,更逞論季老一人,此刻後背冷汗不斷泌出,緊咬牙關,體內功力拚命運轉,勉強支撐著直挺挺的站在那裏,擋在眾人之前,心中泛起無端苦澀之意。


    這就是仙人嗎?凡人在其麵前必定是這般脆弱不堪嗎?


    人群後方,白歧直勾勾的盯著那黑袍老者,心中泛起各種各樣的思緒。


    “還算有些骨氣!也罷,老夫便賜你一死!”


    這老者聲音平淡,翻手間一道淡藍色的紙張出現在掌心,其上彌漫著一股奇特的波動,還有一些古古怪怪的紋路,隻見他右手擺出一個奇怪的姿勢,向著這紙張一點,這藍色紙張竟徐徐從他掌心飄升而起!


    “去!”


    一聲輕叱,老者抬手一指季老的方向,那紙張立刻加速,向著季老飛速接近,其上藍光閃爍,似要發生什麽變化。


    季老麵色大變,身為武者的直覺提醒他,這紙張危險至極,決不能碰,此刻那紙張上的藍光已然亮到了極致,一絲絲細密的哢哢聲從中傳出,見此季老當即爆喝一聲,全力運轉內力,掀起一股風聲,直接掙脫了威壓向著一側衝出。


    嘭~


    一聲巨響中,一道藍色電光從紙張上噴發而出,落在季老原先所立之處,立刻將地麵炸出一道淺坑,黑漆漆散發出焦糊的味道,見到這一幕,人群沸騰,紛紛恐懼不已,尖叫驚呼聲夾雜著孩童的啼哭聲,此起彼伏,一個個村民掙紮著連滾帶爬地四散逃開。


    “你逃不掉!”戲謔的聲音中,老者眼中露出一絲殘忍的笑意,手上動作不停,一指那紙張,催動它追向季老,噴射出道道電光。


    轟轟轟~


    聲聲爆響在廣場各處響起,甚至一些近處的房屋被電光掃中,牆體立刻炸開一個不大不小的窟窿,木屑石膏紛紛落下,屋內響起孩童的哭聲和女子的驚呼。


    季老的眼睛直接紅了,瘋狂閃躲間,猛地爆喝一聲,內力運轉至極限,瞬間超出了以往的速度,一踏地麵,揚起一陣塵土,身化流影,一雙手如鷹爪勾起,其上青筋鼓脹,向著老者所在直接衝出,要直取惡首。


    見此,那枯瘦老者眼中掠過一絲詫異,仿佛怔住了一般,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令季老飛速的接近。


    二人距離還剩數丈之際,季老直接躍起淩空,眼中露出狠色,掌心內力鼓蕩,噴薄而出,就要出手,卻見那老者不知何時,嘴角竟浮起一絲詭異的笑意,立刻心中一跳,暗道不妙,卻已來不及收勢。


    下一刻,隻見那老者募地張開口,一道金光從那老者口中如電光火石,激射而出,其速太快,根本來不及閃躲,季老麵色大變,倉促中猛地一提氣,爆發了極限,臉上浮起一股異樣的潮紅,處在半空強行一擰身子。


    噗嗤一聲,那金光劃過一道弧線,帶起一蓬鮮血,直接削掉季老右肩一大塊血肉,這還是閃躲後的結果,若非那一擰身,怕是半邊身子都要被斬開!


    金光掠過後停在了一側的空中,露出其中一道金色的紙張,隱約現出其上的一柄劍形圖案,有鋒銳的波動吞吐著。


    季老悶哼,身形終於落地,腳下一錯,立即閃身避退,就在這時,一道藍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落在了他的背上,隻顧著閃避金光的季老,竟沒能注意到原先的那道藍色紙符從身後包夾過來,直接轟出一道雷電。


    嘭的一聲巨響,季老張口噴出大口鮮血,身軀高高拋起,跌落數丈之外,背後一片焦黑模糊,再加上右肩血流不止,傷勢慘不忍睹,他掙紮著想要撐起身子,卻又再次吐出一口鮮血後,倒地陷入了昏迷。


    “季老!”


    “季爺爺!”


    不遠處的人群裏,傳出陣陣驚呼,那些女子老人眼中露出不忍之色,別過頭去不願直視,即便是那些青年壯漢也都身軀微顫,眼底露出恐懼。


    “季爺爺!”


    白歧一聲驚呼,聲音發顫,擠過人群就想過去,白山卻死死拉著他一隻手,微微搖了搖頭,見此,白歧一陣沉默。


    “咳咳~”


    片刻後,季老悠悠轉醒,不停咳嗽著,感受到自身的傷勢,他心中更是苦澀,眼中卻很平靜,直視著老者,一言不發。


    這目光讓那老者有些不自然,心中升起莫名的煩躁之意,轉而邪笑一聲,露出殘忍之色,一指那金色符紙道:“放心,我這就送你上路!”


    金光一顫,動了起來,化成一道金線斜斬而下,直指季老脖頸位置,頓時後方人群中響起驚呼,不少人神情扭曲,壓抑著怒火,卻無人敢動,婦人蒙住了孩子的眼睛,老人們顫巍巍的閉上眼,不忍直視。


    平靜的看著那金光到來,季老眼中露出解脫之意,輕歎一聲,緩緩閉目,卻在這時,頓覺眼前一花,仿佛有道人影突然出現,擋在了他身前。


    他定睛一看,神色驀然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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