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去經年,如果有人能始終記得你,那該是一件多麽幸福的事。蔣孝武病逝多年以後,他的妻子蔡惠媚曾對家人說:“孝武死了以後這些年來,我從未真正走出悲傷,我隻是學著如何處理悲傷。”她是蔣家最年輕的寡婦,蔣孝武去世的時候,她僅僅三十二歲。


    這是一個愛上回憶的女人,終其一生,她都照耀在這經典愛情的光芒之下,未曾遠離。


    乍聽惠媚這個名字,很自然地聯想到她應是一個精致的女子。臉上的妝畫得一絲不苟,頭發軟軟地貼在頰上,微揚的鳳眼宛轉著風情,端莊而嫵媚。然而,我們隻猜對了一半。現實生活中的惠媚就像清水芙蓉一樣,有一種天然去雕飾的美。


    蔡惠媚是台灣本地人,也是第一位嫁入蔣家的“台灣土著”,這對蔣家來說,有著非同尋常的意義。她出生於台中縣清水鎮,父親是一位商人,從事海運工作。家境富裕的蔡惠媚絲毫沒有富家子女奢侈的積習,這樣的女子,如何不叫人心生愛意?蔣孝武就是被她身上的這種特質所吸引。


    人生的初逢總是充滿詩情畫意,那時的他們皆是對方眼裏最好的風景。男子甘為女子做一株水草,油油地在水底招搖;女子情願為男子放棄不老容顏,選擇與他廝守紅塵。隻是,很多美好的感情都迷失在歲月的荒蕪中,相看兩不厭也隻是曾經的歲月。初見汪長詩的時候,蔣孝武不也是“沉醉不知歸路,深深沉迷在她的輕煙冷翠綠玉紅妝中”嗎?然而,感情是一處沒有硝煙的戰場,皆是不動聲色的拚殺,汪長詩在婚姻保衛戰中小心翼翼,步步為營,卻也抵不過那釜底抽薪。她容忍了丈夫在外麵的逢場作戲,然而,當麵對著對蔡惠媚動了真情的丈夫時,她知道所有的甜蜜都彌漫在紅塵風煙裏,兩人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命運就如螳螂捕蟬,永遠是黃雀在後。她不會知道,她親自為孩子招聘來的英文老師,會是壓斷她婚姻的最後一根稻草。


    走過青春年少,歲月開始不依不饒。汪長詩在蔣孝武眼裏,已經不是在日內瓦晚宴上那個清純似水的女孩,她是兩個孩子的母親,是丈夫身邊愛拈酸吃醋的妻子。而蔣孝武剛剛三十歲,才褪去了一身青澀。這個年紀的男人,如同一枚熟透的石榴,周身散發著誘人的馨香。這時,蔣孝武與汪長詩的婚姻已經疲態盡顯,卻隻能假裝自已還擁有姹紫嫣紅的春光。


    都說孩子的成長消耗著父母的歲月,轉眼之間,友蘭、友鬆姐弟二人已經到了啟蒙的年齡。如何為女兒和兒子找一個英文水平較高的老師,是夫妻二人心頭惦念的重要事情。幾經商酌之後,蔣孝武把這件事情交給汪長詩來辦理。


    因為被裏麵包含的平淡愛情感動著,所以特別鍾情這個溫情脈脈的細節。那應是一個有著如水月光的夜晚,兩人靜靜地躺在床上,細細碎碎地交流著日常瑣事。那一夜,僅僅是平凡相擁,卻勝過了天長地久。


    汪長詩把招聘家庭教師的消息登在報紙上,一時間,上門麵試者絡繹不絕。也許真的是造化弄人,從眾多的應聘者中,汪長詩獨選中了蔡惠媚。就這樣,蔡惠媚走進了蔣孝武的生命裏。


    當時蔡惠媚隻有十八歲,正在台北美國學校就讀。她的英文水平較高,聽、說、讀、寫的能力都很不錯。而且出身於名門望族的女孩,身上自然流露出一種高貴的氣質,這也使同樣出身高貴的汪長詩對她產生好感。汪長詩認為她隻是一個小女孩,不會對自己產生什麽威脅,然而,她忽略了,她嫁給蔣孝武的時候也才十八歲。蔡惠媚也是一個女人,而且她擁有最大的財富,那便是飽滿的青春。


    蔡惠媚的工作很輕鬆,隻要每周來寓所兩三次即可,主要就是給兩個孩子做英語的啟蒙教育。這個年輕的女孩,無法感知她的生命在遇見蔣孝武的一刹那,便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也許是心中存有一個情結,願意想象那些所有美好的相遇都是發生在午後。隻有細細密密的陽光,以及在光影裏舞蹈的微小的塵埃,才配得上煙火相逢。這日,與往常一樣普通,卻又有些不同,因為,蔡惠媚在做家教時遇到了蔣孝武。


    剛剛結束公事回家的蔣孝武,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這樣一幅場景:一個嬌小的女孩側坐在那裏,嘴角邊掛著恬靜的笑容;旁邊是自己的兩個孩子,晦澀的英語經過她嗓音的演繹,也仿佛天籟般動聽;她未施粉黛的臉龐如上好的瓷器,折射出陽光璀璨的光亮……驚鴻一瞥,瞬時明明滅滅,孝武隻覺得內心的防線轟然坍塌。


    蔣孝武是蔣經國三個兒子中性格最直爽的一個,他從來不會掩飾自己內心的想法,因此在蔣經國的眼裏,他始終不堪大用。蔣孝武知道父親能容忍他在外麵偶爾風流,卻不能容忍他把假戲真做,做出有辱蔣家門風的事情來。


    如果蔣孝武真的因為這件事情向父親屈服了,那麽他與蔡惠媚也就會像是所有的露水姻緣一樣,有的也不過是春風一度。事實上,我們都低估了蔣孝武對蔡惠媚的感情,也低估了他的癡情與執著。


    蔣孝武整整追了蔡惠媚十年。十年的時間,日月交替了又交替,草木輪回了又輪回,時間改變的不隻是容顏,還有那些寫在生命裏的故事。這期間,汪長詩恨別蔣家,蔣孝武也因此事逐漸被蔣經國冷落。因為,在蔣經國看來,不能安小家,何以談平天下?“江南案”發生後,蔣孝武更是被迫遠離了政治權力中心。然而,無論經曆過多少風雲變幻,蔣孝武對蔡惠媚的心,始終站在他們相逢的原點,從不曾走遠。


    1986年,蔣孝武和蔡惠媚結束了十年的愛情旅途。新加坡的一場婚禮為二人的愛情寫下了圓滿的結局。


    女人的另一個名字叫母親。也有人說,沒有孩子的女人,一生都是蒼白的。蔡惠媚在選擇嫁給蔣孝武那一刻,也放棄了自己做母親的權利。《白雪公主》的故事家喻戶曉,裏麵後母的形象更是深入人心。從古至今,後母在世人眼裏就是心狠手辣的代名詞,何況是做台灣“第一家庭”的後母,一舉一動都暴露在全台灣人民的眼睛之下,蔡惠媚的壓力可想而知。她把所有的母愛都傾注在友蘭和友鬆兩個孩子身上,她的苦心得到了回報,兩個孩子對她十分尊敬。她們之間的關係十分友好,三個人可以坐在一起談明星八褂,談流行歌曲,既像親人,又像朋友。


    蔡惠媚的內心遠遠不像她的外表那樣嬌弱。蔣孝武擔任外交官期間,作為“外交官夫人”的蔡惠媚最初並不能適應這種交際生活,但是她努力學習,逐漸擺脫了生澀,與丈夫一同展開遊刃有餘的外交生涯。


    1991年7月,本是一個盛夏的季節,蔡惠媚卻遭遇了冬天寒冷的侵襲。蔣孝武因心肌梗塞而突然病逝。他什麽都沒有給她留下,沒有隻言片語,沒有親生骨血,他們擁有的,隻是相扶走過的十五載歲月記憶。


    蔣孝武去世後,蔡惠媚搬回娘家居住,過著低調的生活。隻有在每年親人忌日的時候,媒體才能追尋到她短暫的身影。每年的這一天,丈夫蔣孝武的墓前,總是有一簇鮮豔的玫瑰。


    可惜我們的敘述,隻是風幹的故事,看不到故事背麵,那個女人隱藏著的滿懷心事。紅塵之路,風煙彌漫,對於蔣家這個最年輕的媳婦而言,何處才是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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