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驗豐富的老船長偷偷看著少主,見她臉色時喜時悲,與往日的平靜大不一樣,不覺有些驚異。


    莫非真的戀愛了,所以從當初越來越冷靜的理科女,漸漸變得有少女心了?


    “官府不管,是因為孤山島的強盜很聰明,隻在海上犯事,從不上岸燒殺搶掠。”淩天清也察覺到自己想的太多,收回心神,恢複平靜,說道。


    當初隱島的海賊,正是因為太猖狂,不停侵擾周圍漁村和城鎮,甚至和官府勾結,有謀反之心,淩謹遇也親自前去圍剿。


    而孤山島的海賊卻十分清楚原則問題,絕不惹朝廷注意,絕不騷擾海岸居民,甚至……絕不以海盜麵目出島。


    人一旦清楚界限,就不會做出太傻的事情來。


    所以,淩謹遇才不會去管孤山島的事。


    而海上經常有商船和漁船神秘失蹤,但隻要不和朝廷有關,官府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他們隻能掠奪海上的船隻,咬住便不會鬆口,更為危險。”


    老船長歎了口氣,小心翼翼的說道。


    越是自律的海賊,越有自己的本事。


    而且,一旦有獵物出現,絕不會放手。


    “就走這條路。”淩天清想到葉城,主意已定,將孤山島畫了個圈,說道。


    “若真要這麽走,後天夜裏便會到達此地。”老船長歎了口氣,說道,“夜裏尤為危險,不如放慢速度,待大後天一早再經此島。”


    “可以。”淩天清這一次毫無異議,點了點頭。


    葉城的忘丹要睡三天,不過她的忘丹是“升級新配方”,不知道他到底會在什麽時候醒來。


    在此之前,她還要去找蓮露。


    淩天清覺得自己忙的像陀螺,可腦袋裏竟還會想到許多許多被埋葬的過往……


    很奇怪,就好像……她還沒有離開淩謹遇。


    也許是葉城不斷的提到淩謹遇,也許是花開的吻有淩謹遇的味道,也許……是懼怕再被找到。


    害怕再次麵對過往的一切……


    所以,她的心神開始不安寧,甚至無意識的回憶讓自己喘不過氣的過去。


    再次遇到,她該如何麵對?


    是掩飾住內心的惶恐,微笑著接受命運的安排,還是拚命的掙紮,不甘屈就於天意?


    ***


    清晨,墨藍的雲幕褪去,空氣裏浮動著異香,大半個月亮還掛在西邊的海麵上,隨著太陽的光芒越來越烈,漸漸消失在天際。


    海上看日出,總有種生命是嶄新而蓬勃的錯覺。


    所以,淩天清幾乎每天都會在甲板上看著太陽掙脫海麵的束縛,金光四射,紅霞漫天,猶如在說生命的輝煌。


    但是今天她沒有出現在甲板上。


    一向早上提前備好早餐等在這裏的花開,也沒有出現。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終於修成正果,雙方都受不了對方的美色,在床上奮戰一夜,導致早上爬不起來……


    事實上,愛八卦的小姑娘們這些天茶餘飯後能說的八卦,就是少主和島主啥時候成親……


    “昨晚天清花開了,少主卻沒有出現……”


    在甲板上拖著地的小姑娘神秘兮兮的說道。


    “奇怪,平日少主沒事就去關心那棵樹,念叨著天清花有多美,如果開花,定然會第一個跑上去查看才對。”另一個小姑娘也竊竊私語。


    “可昨夜天清花的香味彌漫在整個船上,少主麵都沒上去,花島主也不見人影……”小姑娘捂著嘴開始偷笑,一臉紅暈,“少主終於正常了。”


    少主不正常的事,這些走投無路的老弱病殘孤兒寡母們被收留上船時就知道的。


    少主不好男色,也不好女色,更不談情說愛,即使和他們說道愛情這件事兒,也都是解釋成--


    “愛情隻是身體裏開始分泌多巴胺和苯氨基丙酸這種身體激素,讓人情緒高漲,產生喜悅感而已,任何人都可能在某個特定的時候,讓你身體分泌這種激素,但不可能有人讓你永遠分泌這種激素。”


    所以,同為年輕少女的小主子不屑於和少女們討論愛情的真諦。


    在她的眼中,愛情隻是一種身體分泌的激素……


    “總算遇到一個讓她有那啥激素的人了。”另一個小姑娘也滿麵春 光,笑眯眯的說道,“要是能在船上辦一場喜宴就好了。”


    拖地的小姑娘臉蛋紅紅的,抱著拖把在傻笑。


    花島主帶上船的人全是精壯的少年郎……偶爾在船上遇到,就讓人覺得身體分泌了那什麽多巴胺苯乙胺,心跳加速,身體發燙,又甜又慌……


    愛情,可真美好。


    真希望花島主不要下船,帶著那群年輕又帥氣的小夥子們在這船上安家,她們……也可以拉郎配了。


    “春天都走了,你們還在思春。”驀然,甜美的聲音在花樹後響起。


    淩天清從花叢中走出來,看著兩個有些驚慌的小姑娘,微微一笑。


    “少……少主……您……要……要吃點什麽?”小姑娘們結結巴巴,也不知道被淩天清聽到多少對話,臉都紅透了,生怕她會生氣。


    “我吃過了,隻是來坐一會。”淩天清知道花開還沒起床,也不急著先去找他,走到樹邊的椅子下坐著,眺望著蔚藍的遠方。


    兩個少女不敢再多說話,趕緊擦完地,一溜煙的躲開了。


    人的一生,是不停的戰鬥,還是不停地告別?


    淩天清昨夜一直在蓮露的房間裏,想著這個問題。


    她又要送走身邊曾經親密的人們,又要獨自踏上旅途……


    也許很多人都認為,她從不在乎離別。


    但對隻身來到這個世界的淩天清而言,每一次相遇,她都很珍惜。


    可惜,始終留不住……


    留不住所在意的一切,也隻能裝作無所謂。


    免得失去時麵露悲傷,更顯脆弱孤憐。


    花開遠遠的站在走廊邊看著淩天清的背影。


    她的長發柔順的披散在背上,又穿回了翠綠的衣衫,一如初見……


    可初心卻不再。


    為何……為何他能給天下人幸福,卻無法給她幸福?


    為何……為何一直都要犧牲自我,約束心底的渴望,為江山讓步?


    江山,和愛情的輕重,真的可以用理智來權衡嗎?


    “你沒休息好?”花開走到淩天清的身後,雙手輕輕搭在她的肩膀上,問道。


    雖然隻有背影,也能感覺到她的疲憊。


    “你也沒休息好。”淩天清仰頭看著他,見他唇色略顯蒼白,說道。


    花開呢?


    她會不會也失去花開?


    如果花開不是淩謹遇,如果淩謹遇找上門來……花開該怎麽辦?


    她是不是,也該卸下所有的偽裝?


    告訴他事實?


    告訴他,她曾是王的女人?


    不……不算他的女人,她隻是……玩、物。


    大概……在淩謹遇的心中,就是玩、物與輔助江山的工具而已。


    心髒突然痛了起來,猝不及防,讓淩天清幾乎以為是朱顏丹發作了。


    “我一夜沒睡。”花開微微俯下身,與她對視,輕聲說道,“我在想你。”


    “想我?”淩天清按下那突然的疼,唇角揚起誘人的弧度,“想我什麽?”


    果真像情人之間的私語。


    若不是親吻時,他有淩謹遇的味道,淩天清幾乎以為,自己像地球上的男男女女一樣,是在正常戀愛了。


    “想……我與你相識之後,發生的一切。”花開像是被她的笑容吸引,不覺更貼近她,聲音輕柔的像是被風一吹就散。


    “然後呢?”淩天清看著花開的清亮的眼眸,那裏麵竟有一絲藏不住的憂傷。


    花開從不會流露過多的表情,就像現在的她一樣,偽裝著,偽裝著……


    最終成了一片無風的海,表麵波瀾不驚,映照著天地的色彩,承接陽光與黑夜的交替。


    可內心深處,卻又冷又黑,孤寂無聲。


    “我……”花開微微一頓,瞳仁微微縮緊,他不知……該不該卸下所有的偽裝。


    “少爺,我想和你談談葉城的事。”肖雲的聲音驀然傳了過來,打斷了花開的話。


    肖雲是故意的。


    他也聽那些少女們八卦了昨晚天清花和少爺的事,也偷偷去少爺房間等了半宿,沒見淩天清回來,誤以為淩天清和花開好事已成。


    肖雲從不敢插手淩天清的事,可他想到葉城,還是忍不住跳出來替葉城把最重要的話說出來。


    雖然葉城對他說過“我們不是同類”,肖雲也依舊把他當作自己的生死同伴。


    葉城“消失”的三天裏,淩天清不管不問,甚至不再去找,反而和花開你儂我儂,肖雲都看不下去了。


    好歹葉城是從王城開始就一路跟隨的夥伴,論情義,怎麽也勝過這個剛出現不久的花開……


    花開聽到肖雲走過來,才緩緩直起身,雙手依舊搭在淩天清的肩上。


    “葉城?”淩天清隻和蓮露密談過葉城的事,還沒有和肖雲說過葉城已失去記憶。


    她也不打算對肖雲說這些。


    葉城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而且,她準備一到安全的地方,就將蓮露和葉城送下船,不用和任何人告別,也不用告知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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