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我吵著您了啊?您繼續睡吧……我不說話了……”當即,裏麵的聲音變得柔弱無助楚楚可憐。


    花解語站在外麵,不由“撲哧”一笑。


    “我真的不鬧了……王上,我給您唱小曲……”


    淩天清被扣在床上,急忙討好著淩謹遇:“有時候我覺得自己是一隻小鳥,想要飛卻怎麽也飛不高。也許有一天我攀上了枝頭卻成為獵人的目標,我飛上了青天才發現自己從此無依無靠……”


    她張口就唱,小心翼翼的看著淩謹遇有些冷峻的臉色。


    “誰說你無依無靠?”淩謹遇突然打斷她,“不準亂唱。”


    淩天清立刻閉嘴,她終於發現,淩謹遇像是遇到了什麽煩心事。


    以前淩謹遇很喜歡找她說話,尤其是在路上,經常撥弄她,今天卻一直沉默不語,眼裏有一絲陰鷙,不知道又在為什麽煩惱。


    所以跟著帝王很受苦,因為帝王太善變,上一刻還對她笑,下一刻就把她打入萬劫不複的地獄……


    淩謹遇說完話後,又沉默的盯著她半晌,突然說道:“怎不唱了?”


    啊啊啊,果然是天下最善變的男人!


    剛才讓她不要亂唱,現在又問她為什麽不唱了!


    淩天清在心裏歎了口氣,隻得繼續張口:“我尋尋覓覓,尋尋覓覓一個溫暖的懷抱,這樣的要求不算太高……”


    所有知道我的名字的人啊你們好不好


    世界是如此的小我們注定無處可逃


    當我嚐盡人情冷暖當你決定為了你的理想燃燒


    生活的魔力與生命的尊嚴哪一個重要……


    淩天清突然心酸起來。


    她還記得自己爬在樹幹上,給溫寒唱著“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那時候,她以為自己是個找到了依靠的孤兒,粘著溫寒,膩著溫寒,希望他能夠給自己另一個純粹幹淨的世界……


    可是溫寒偏偏要奪淩氏江山。


    奪便奪吧,卻要她做間諜,重新回到淩謹遇的身邊,淩天清的心中多多少少,都有些悲涼。


    她每次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偷偷的想,這個世界到底有沒有人會真心對她好,就像爸爸媽媽無條件的關心愛護她一樣。


    身邊的暴君喜怒無常,溫寒雖好,卻為了江山,把她送走……


    她一直以為會來救自己出火坑的淩雪,喜歡的是蘇筱筱,並不是她。


    在後宮中,一群帶著麵具的女人,和同樣心思難測的太後,讓她步步驚心。


    “每次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我總是睡不著,我懷疑是不是隻有我明天沒有變的更好;未來會怎樣究竟有誰會知道,幸福是否隻是一種傳說我永遠都找不到……”


    淩謹遇終於在她奇怪調調的歌聲中,翻身上床,將她壓在懷中,閉上了眼睛。


    這丫頭唱的歌,似乎有點悲傷,還帶著一點迷茫。


    她是因為沒有歸屬感嗎?


    還是因為,他給的寵愛,並不是這丫頭想要的?


    什麽幸福找不到,什麽無依無靠,什麽找個溫暖的懷抱……他的懷抱不暖和嗎?


    淩天清唱著唱著,不覺自己也唱的困了,到最後,淩謹遇還在閉目養神,她已經先把自己唱睡著了。


    淩謹遇眉眼間,鎖著薄薄的戾氣,和昨夜的溫柔旖旎相反,他不知在想著什麽,那股讓人心寒的戾氣中,夾雜著殺意。


    淩天清不知道,順著這條江一直往上遊走,就到了她曾經指揮炸堤的地方。


    再往下,就是遠芳城。


    那個地方,距離溫寒的老巢不遠,準確的說,是路過溫寒的老巢。


    也就是說,他們快到了溫寒掌控的位置。


    淩天清在黃昏時醒來,吃著糕點,看著外麵的落日,突然想起了天朝四麵環水,這條江河,該不會路過他們曾經抗擊洪水的地方吧?


    想到這裏,淩天清腦中調出天朝的地圖--她已經將天朝的大小地圖都熟記於心,隻為了逃跑方便。


    景州府往下,快到青華山的地方,走水路,若是順風,不用一天,就會到達遠芳城。


    所以淩謹遇走水路,能省一半的時間趕回王城。


    順風順水,他們會在明日的淩晨時分,路過遠芳城。


    淩謹遇在外麵和花侯墨陽等人,不知道在談些什麽,說的盡是些生僻的字眼。


    淩天清想到今天夜裏可能會經過她與溫寒相處過的原始森林,就不由的緊張起來。


    她還抱著幻想,幻想著溫寒能夠把她帶走。


    江上風平浪靜,船行的很穩,淩天清在船窗邊坐著,速寫著窗外的風景,她真想把這麽美的景色嫁接到地球上。


    她一直都有那個美好的夢想,成為一名偉大的科學家,讓21世紀的地球,恢複三千年前的地貌和環境,不要被鋼筋水泥所代替。


    她害怕一切沒有生命的冷冰冰的事物,她喜歡這種大自然的香味,輕柔的,剛勁的,帶著木質香味的大自然。


    窗外,這才是真正的“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畫著畫著,淩天清突然停了下來,想起了一首很喜歡的詩,雖然不太符合眼前的景色,卻應了她心底的離愁。


    淩謹遇掀起布簾走了進來,看見穿著青色繡梅薄衫的少女,披散著長發,正支著下巴,對著滿天的落霞出神。


    他走到淩天清的身後,看見案幾邊放著一張墨跡未幹的山水圖,左邊的角落題著幾行詩:


    遠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王孫去,萋萋滿別情。


    這個女娃,才藝橫絕,若是在後宮中,用這些才情伺候王上,就算不是鳳身,也能得到專寵。


    可她偏偏不喜歡對王上獻寵,反而巴不得龍恩遠離。


    淩謹遇來不及吃驚這幅畫的造詣,也不及訝異這幾句詩的脫俗。他的心裏,首先升起的是猜疑。


    遠芳,指的是遠芳城嗎?


    他們明晨會路過遠芳城,而淩天清就是在遠芳城裏失蹤的。


    後麵那句又送王孫去,萋萋滿別情,更是讓淩謹遇心生懷疑。


    王孫指的是誰?


    這丫頭心性豁達灑脫,樂觀的很,極少傷春悲秋。


    每次哭哭鬧鬧,都是因為被自己強要了或者受罰了,今日對著滿江落霞,換成往日,她隻會讚歎落日如此之美,不會這麽兒女情長。


    “人都說,野渡看客影,江上看霞影,果真如此。”淩天清早知道淩謹遇進來,她隻是懶得動,依舊支著下巴,看著外麵豔紅色落霞,說道。


    “王孫是誰?”淩謹遇原本並不想這個時候問她,可還是問了出來。


    “哪個王孫?”淩天清托腮轉過頭,看著他反問。


    “畫上所題的王孫。”淩謹遇伸手指向那幅畫,眼神有些冷銳。


    “哦,你問白居易吧,我也不知道。”淩天清發現隻要是皇帝,都喜歡猜疑,心思很深重。


    帝王的通病,她一點都不喜歡。


    “白居易是誰?”淩謹遇皺了皺眉頭,有幾分不悅的問道。


    “是一個古人,作古了的人。”淩天清歎了口氣,將畫卷放到一邊,“王上,他是地球上的人,您不認識。”


    “詩做的倒不錯。”淩謹遇將那幅畫拿在手中,細細的看著,“小清兒,本王想聽你唱春江夜……今日正好是在春江上,再給本王唱一遍。”


    他極少要求淩天清“才藝表演”,因為平時裏,這丫頭已經很能給他惹事,片刻都不會閑著。


    今天這麽好的景色,淩謹遇突然有了“興致”,想聽她唱那什麽春江夜曲。


    “是《春江花月夜》!”淩天清糾正,“孤篇蓋全唐的《春江花月夜》。”


    “唱給本王聽聽。”淩謹遇畢竟是古人,無法完全接受現代的東西,如她唱的什麽小小鳥,他就很不喜歡。


    “這個要加點越劇的調調在裏麵才好聽。”淩天清找尋著樂器,今天隻要暴君不欺負她,唱小曲算什麽,就是脫 衣舞她也幹啊!


    “這個琴好小,不知道音色如何。”淩天清從外麵抱進一個形狀小巧的古琴來,船上隻有這一種樂器。


    調試了一番,淩天清盤腿坐在榻上,將琴放在膝蓋上,抬頭對淩謹遇一笑:“王上,今天晚上我們就彈彈琴,說說詩詞吧。”


    淩天清的言下之意,今天晚上就不要嘿 咻嘿 咻了,她現在的身體雖然能慢慢適應這男人,可是心理上極為痛苦,不願意被撲倒。


    淩謹遇也盤腿坐在榻上,帷幔已經卷起,他推開了一扇窗,看著外麵的落日漸漸消融,沉默著沒有回答。


    淩天清再遲鈍,也能感覺到淩謹遇今天的異常。


    她不由的回想自己今天是不是做過什麽過分的事情,好像這幾天,她就是贏了暴君一棋,然後暴君就變成這樣了……


    該不會記仇吧?


    她記得曆史上的皇帝,大多都討厭比他厲害的人。


    可是她這次的確是迫不得已,她要自保,才想出讓淩謹遇答應她幾個條件。


    “怎還不彈?”淩謹遇突然轉過臉,看著正在“自檢”狀態中的淩天清,問道。


    “哦……好,我在想曲子……”淩天清偷偷擦汗,瞧暴君的眼神,今天格外的淩厲,好像她是個犯人一樣。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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