鷺湖半島,芙蓉苑。


    今天是四月九號,聞人睿智出殯的日子。


    聞人家老一輩的墓地都在老家,包括聞人俊林自己的墓地,都已經修建在老家了。


    然而,聞人家自古以來有條不成文的規定,那就是未成年的人走了是不能入老家墓地的,所以睿智雖然在老家死的,可最終還是被帶回了濱城。


    關於聞人睿智的墓地,這兩天簡逸雲沒少找聞人俊林討論,自然是要濱城最好的風水寶地,而且還請了風水先生去看了墓地的。


    聞人俊林覺得自己虧欠了睿智那個孩子,所以在喪葬上沒打算省錢,甚至決定用五十萬來安葬聞人睿智。


    隻是,他的這個大方並不能讓簡逸雲滿意,簡逸雲覺得聞人俊林才拿五十萬做睿智的喪葬費用,簡直是打發乞丐。


    睿智9號出殯,薑暖沒有去,因為她在坐月,不適宜出門吹風,聞人臻不讓她去,而她也沒打算去。


    薑暖在醫院住院四天,於9號上午出院。


    一早,霍薇舞就過來了,她讓霍薇舞去幫忙辦理出院手續,因為頭天醫生幫她做了檢查,她已經達到了出院的條件。


    霍薇舞辦理出院手續去了,她一個人在病房裏收拾著衣服日用品等,想著等霍薇舞辦理好出院手續,她就可以回去了。


    在醫院住院四天,聞人臻倒是每天晚上都有過了陪她,即使她一再趕他走,可聞人臻依然每晚來,根本趕不走。


    溫岩卻隻跟著阿英來了兩次,而每次都沒呆多久,溫岩總惦記著要回去陪睿智,說睿智一個人睡在芙蓉苑的帳篷裏很可憐。


    今天是睿智出殯的日子,聞人家的人應該都去送睿智了,她選擇這個時間出院回家也好,悄聲無息的,省得驚動大家。


    薑暖剛把歡喜衣服裝包裏,正欲去浴室拿自己的洗漱用品,身後就傳來病房門被推開的響聲。


    她以為是霍薇舞回來了,頭都沒回的說了聲:


    “今天辦出院手續這麽快?很少人辦理出院嗎?”


    沒聽到霍薇舞的聲音,隻有腳步聲走近,她疑惑的回頭,卻發現走過來的人不是霍薇舞,而是聞人臻。


    “你怎麽來了?”


    薑暖詫異的看向他。


    “你出院,我自然要來接你了。”


    聞人臻輕聲的答,看著她已經裝上衣服的包微微皺眉道:


    “你坐著就可以了,還有什麽要收拾的,我去幫你收拾。”


    “那個,今天不是睿智出殯嗎?”


    薑暖疑惑的看向走向洗手間的聞人臻問。


    “嗯。”


    聞人臻淡淡的答,人已經走進洗手間,接著聽到他收拾東西的聲響傳來。


    “你不去送他?”


    薑暖看著手裏拿著她洗漱用品袋子出來的聞人臻問。


    “溫岩去了,”


    聞人臻淡淡的答:


    “我們家有溫岩一個做代表就可以了,去那麽多人幹嘛?”


    “什麽?你讓溫岩一個人去?”


    薑暖驚呼出聲,不等聞人臻回答,聲音瞬間提高兩個分貝的響起。


    “聞人臻,你還有沒有點防範意識?溫岩那麽小,你居然讓他一個人處於危險境地,有你這麽當父親的嗎?”


    “劉文濤帶了八個人保護溫岩,他會全程抱著溫岩的。”


    聞人臻趕緊對薑暖道:


    “放心吧,他再大膽,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再弄出什麽來,何況,媽也聊到了這一點,阿奇和阿力都在,絕對不會有任何漏洞的。”


    “百密一疏不懂啊?”


    薑暖氣急敗壞對聞人臻吼著:


    “你以為派很多人就管用嗎?萬一有個閃失,今天聞人良那邊會出動多少人你不知道嗎?溫岩那麽小,簡逸雲和聞人良又那麽憎恨溫岩,袁安琪還是個瘋子.......”


    薑暖不敢去想象,溫岩一個小孩子,處於那樣的場麵,他才兩歲多啊,稍微一個不慎,他都不夠人家一拳頭的。


    聞人臻看著薑暖臉上焦急的表情,待她把話說完才輕聲的道:


    “放心吧,溫岩不會有事的,我正是擔心百密一疏,所以才趕到你這來了,他們一定以為我把重心都放在溫岩那邊,而你這邊就有人鑽空子,我不能讓曆史重演。”


    薑暖聽了他的話哭笑不得,忍不住就道:


    “聞人臻,你是不是小心過頭了?我肚子裏現在已經沒孩子了,聞人良也沒那心思來找我的麻煩了,他隻會盯著溫岩,而你不去守著溫岩,卻來守著我?”


    聞人臻聽了她的話也不生氣,隻是快速的幫她把東西收拾好,然後才道:


    “走吧,我們回去。”


    “你真不去參加睿智的葬禮?”


    薑暖看著聞人臻問。


    “不去,”


    聞人臻非常肯定的回答:


    “我都來接你了,還怎麽去?睿智的墓地在西邊,據說高僧看的日期是上午11點下葬,他們這會兒應該在火葬場等睿智的骨灰了吧。”


    薑暖聽了這話心裏當即一窒,睿智的骨灰?


    那個可憐的,從小沒有朋友的,也一直被人看不起的,甚至最初連自己父親和奶奶都嫌棄的孩子。


    他才三歲,他都還沒來得及弄懂這個世界,也都還沒來得及到各處去看看,甚至都還不明白為何奶奶和爸爸不喜歡他。


    而他唯一體驗過的友情是溫岩給他的,那或許是他這輩子唯一的溫暖,所以,他才會在溫岩掉進沼氣池裏時跟著跳下去。


    那個孩子,那個她認為隻要用心培育,沒準就能成為第二個阿甘的孩子。


    今天,卻要被推進火葬場,被一把火燒成灰,從今以後,在這個世上徹底的消失。


    不過,仔細想一想,睿智走了,還有人惦記,還有這麽一個大家送他的儀式,至少還會被一些人記掛一段時間,甚至更久。


    而她肚子裏流失的孩子呢?除了她和聞人臻,誰會惦記?誰又會心痛?


    可就算她和聞人臻,又能記掛多久?


    就像他們的第一個孩子,失去了,也就失去了。


    現在,除了她自己,恐怕,連聞人臻,都不記得了吧?


    誰會去記住一團還沒成型的血水?


    除了當媽的,誰又會心痛那一團還沒成型的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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