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為防盜章  還沒到門口他就大喊起來, “桂花!桂花!”


    李桂花出門罵道:“喊什麽喊, 撿到錢了還是怎麽的?”


    陳貴像是打了雞血,臉色通紅,“撿錢算什麽!剛才生產隊長說, 大年一過就要分田到戶了,單幹!”


    李桂花嘴一歪,“鬼信, 都說兩年了也沒見分。”


    陳貴急得手舞足蹈,“你咋不信呢, 文件都下來了!廣播裏不是說安徽鳳陽一個小崗村七八年就分了嗎, 其他省這幾年都照著學。國家領導肯定也覺得好,陽曆一月一日就下了文件, 全國都要分田到戶!”


    這下李桂花算是信了, 但她現在愁的還是年貨和大閨女的嫁妝,高興不起來。


    陳貴一邊換鞋一邊說:“分田到戶是按人口來,咱家七口人,劃算!以後我想什麽時候下地就他媽的什麽時候下地, 別人下地我睡覺, 別人睡覺我下地,誰也他媽的管不著!”


    李桂花惱了,從地上隨手抄起一隻鞋就朝陳貴背上狠敲,邊敲邊喊:“一口一個他媽的, 哪家當媽的惹你了不是?你再說一句試試!試試啊!”


    陳貴慫了, 一個勁地訕笑。


    李桂花扔下鞋, “你真當自己是脫了繩的牛想發瘋就發瘋沒人管得了你?年貨咋辦,大閨女還有兩個月就要出嫁,嫁妝怎麽辦?”


    陳貴坐下來自個兒搓著手取暖,“要什麽年貨,跟老張賒幾斤肉得了。嫁妝更不用愁,男方不是答應給兩百塊彩禮錢嗎,到時候就拿這錢當嫁妝挺好。”


    李桂花氣得直瞪眼,“閨女有你這樣的爹真是倒了血黴,等彩禮拿來,哪來得及買布做床麵做鞋,嫁箱、桌椅和洗臉台架更來不及打。棉絮鋪蓋也得幾床吧,咱家愣是一床都沒有。你就指望著那兩百塊彩禮錢,拿去買這些嫁妝也不夠啊!我算了一下,還差三十多塊呢。”


    陳貴哼了哼,“饒家那小子值得咱家再添三十多塊?馬上就要分田到戶了,他家才四口人能分多少?聽說他家最近在借錢打床打衣櫃,咱閨女嫁過去還得跟著還債。咱家要是哪年有了錢,塞給閨女自個兒用,或是給她買幾身穿的、買些好吃的,也比陪嫁給他饒家強。”


    李桂花側目,“你倒是會算計,隻是陪嫁不好看,咱閨女嫁過去不硬氣。”


    陳貴擺了擺手,“你別多想,過幾日我去饒家一趟說說,咱家七口人要分的田地比他饒家多得多,往後咱家比饒家有錢,到底誰硬氣一些饒家能不明白?”


    李桂花懶得理會,心裏還是琢磨著借些錢,好歹打副嫁箱和一副桌椅,再置辦兩床鋪蓋。


    他們夫妻倆生了三女兩兒,大閨女陳紅梅十九歲,小學畢業就沒讀了,二閨女秀梅十七歲,也是小學畢業再沒讀。這兩閨女從十五歲就開始上工掙工分,李桂花一直覺得愧對這兩個女兒。


    三閨女臘梅十四歲,仍是小學畢業就沒讀書,她之前一直在家帶兩個弟弟。現在兩個弟弟都上小學不需她帶了,她就在家做飯洗衣收拾家。


    這會子大閨女陳紅梅在鄰居家學著繡鞋墊,二閨女陳秀梅不知去哪家玩了,三閨女在廚房洗著大白菜準備做飯。


    兩個兒子在屋裏寫寒假作業,爹媽在大聲吵著他們似乎聽不見,這哥倆經常一會兒寫作業一會兒打架,很是自在。


    *


    “紅梅,就你這點布線哪夠,新嫁娘怎麽也要準備十幾副吧,你這兩副都做不起來的。”鄰居家的玉珍說,“叫你媽給錢去鎮上買些吧。”


    紅梅臉色微紅,“我看……還是算了吧,我湊合做兩副,很多人都不講究,鞋裏都不放鞋墊的。”


    玉珍猜測紅梅家裏拿不出錢來,饒家又遲遲沒把彩禮錢送過來,便沒再說什麽,而是從自家抽屜裏找出一小塊紅布遞給紅梅,“湊上這塊,應該能做出兩副來。”


    紅梅接過紅布正要說謝謝,玉珍的媽媽拎著洗衣籃回來,一進門就喊紅梅,“紅梅!紅梅!你快去饒家灣看看,他家出大事了!”


    紅梅和玉珍跑出門問怎麽回事,玉珍媽媽一臉聽了大戲後的興奮,打機關槍似的說:“剛才玉珍她爸不是聽生產隊長說要分田到戶嗎,他怕這個消息不真切就去村裏問村支書,沒想到經過饒家灣時聽說饒家那小子……那小子……”


    玉珍媽媽欲言又止的,“我在池塘邊洗衣服,玉珍她爸回來看見我就告訴我了。”


    玉珍急道:“媽,你說來說去還是沒說饒家到底怎麽了!”


    紅梅雖心急不但好意思問,隻是一臉焦急看著玉珍媽媽。


    玉珍媽媽張著嘴卻說不出口,猶豫了一會兒說:“紅梅,要不叫你爹去饒家灣看看吧,這事我也不好瞎說。”


    紅梅見玉珍媽媽剛才還咋咋呼呼的像出了大事,這會子又不敢說出口,怕真是饒家出了大事,玉珍媽媽怕她接受不了才不說的。


    紅梅趕緊回家,跟爹媽說了這事。


    陳貴正想去饒家一趟的,李桂花叫他吃過午飯後再去他都不肯,火急火燎地出了門。


    下午兩點多,陳貴罵罵咧咧地回來了。


    “我日他娘的,我咒他姓饒的全家不得好死!我是瞎了眼才把閨女許給他家,我……我……”他一進門當著李桂花的麵猛拍自己的眼睛,“我真是瞎了眼!瞎了眼!瞎了眼!”


    李桂花急得要哭,“你這沒出息的,到底出了啥事,別拍了,把眼睛拍瞎了去當算命先生啊?”


    陳貴一肚子火氣不知往哪兒出,隻好虐自己了。


    “桂花,你知道姓饒的那小子幹出啥不要臉的事嗎?咱家紅梅都和他訂婚兩年了,他竟然還惦記著人家寡婦,和人家寡婦搞在一起了!”


    李桂花傻眼,愣了愣,聲音有些抖,“哪……哪家寡婦,怎麽搞在一起了,不會是別人瞎造謠吧?”


    “哪能是造謠呢,昨晚有人將……將兩人堵上門了,衣服都沒穿齊整呢。那寡婦是和咱隊上張嫂一起從四川逃荒過來的,大前年剛生一娃就死了男人,她比姓饒的那小子還大上三歲,誰知道這兩人怎麽就搞在一起了。”


    陳貴氣得腦門上青筋暴怒,接著說:“饒家灣的生產隊長昨晚去寡婦家準備說分田的事,因為她孤兒寡母的肯定會分得少,生產隊長怕她今天在會上要鬧,所以想提前跟她打聲招呼,沒想到竟然捉、奸了。姓饒的小子開始不承認,可狡辯不過,那寡婦都招了,他們苟且好幾個月了!”


    李桂花癱坐在被磨得光亮的矮凳上,“這丟的不僅是他饒家的臉,還丟了咱陳家的臉啊,這叫咱家紅梅怎麽出門見人?”


    陳貴跺腳,“又不是咱家紅梅做了啥見不得光的事,怎麽就不能出門見人了?”


    “你懂個屁!”李桂花嚷了一嗓子。


    剛才紅梅在廚房後麵和二妹秀梅一起劈柴,聽見她爸罵罵咧咧的,她就來前麵準備問情況,沒想到聽到她爸說她的未婚夫和寡婦搞破鞋,她不好再見爹媽,自己氣得回屋哭去了。


    夜裏,李桂花和秀梅、臘梅圍坐在紅梅床前,本意是安慰,結果她們娘仨你一句來我一句去的死命罵姓饒的和寡婦,罵得紅梅越細想越覺得憋屈,往後別人會不會嘲笑她還不如一個寡婦?


    還是陳貴清醒些,說:“那姓饒的我本就瞧不上,當時要不是你幾個堂叔說他好硬牽線,我是不會同意把你說給他的。這事黃了也好,咱再找個塊頭大能幹活的,這世上三條腿的□□難找,兩條腿的男人那可遍地都是,有啥好難過的。”


    李桂花覺得她男人算是說了幾句在理的話,附和地說:“可不是嘛,咱閉著眼睛找個男人也比那姓饒的強,他這樣不要臉的人咱不稀罕!”


    紅梅有些惱,“誰稀罕他呀,我是覺得丟臉!”


    李桂花轉頭又來責怪陳貴當初沒主見,說他不該聽幾位堂叔的,說不定還是眼饞那兩百塊彩禮錢。陳貴則怪她當時怎麽不攔著,連個“不”字也沒說呢。


    兩人吵來吵去,還是紅梅喊了停。


    鬧累了大家正準備睡覺呢,門卻被人敲得一陣急響。


    陳貴披著衣服去開門,驚道:“小妹?這深更半夜的你跑我家幹啥?”


    陳貴的妹妹陳蘭芝掛著一張哭臉,“大哥,妹妹有難不來你家還能躲去哪兒呀?”


    陳貴懵了,“你和妹夫過得不是挺好嗎,你馬上就要生老三了,能有啥難?難道……妹夫打你了?”


    突然,一個人影竄了過來,“大哥,我啥時候打過蘭芝,再說了,她這還挺著大肚子呢。”


    這人叫方衛華,他說話時兩眼還不停地向左右前後瞧著。


    陳貴納悶,“你做賊呢!”


    “大哥你小聲點,計生站的人要逼著蘭芝去打胎!小心有人瞧見了去告發,趕緊讓我倆進屋啊。”


    今天中午有四個菜,一盤紅燒肉,一盤土豆絲,一盤青菜,一碗雞蛋湯。


    要說這菜豐富,大家過節過年也能吃得上,但李桂花和紅梅頭一回吃蘇醒做的菜,對他的好感立馬上升三分!


    紅燒肉肥而不膩,咬起來那滋味真是叫人不舍得吞進肚子裏去;那盤土豆切成極細的絲,加了一些細碎的香蔥和剁成末的辣椒,放了醋,吃起來酸中帶著香辣,還十分爽口;青菜也與一般農家人做得不同,把肥肉煎出油,肥肉有些焦黃,放在青菜裏炒,還放了蒜末,與平時大家做的清炒青菜完全不同;再說那碗雞蛋湯,湯看著很清澈,金黃的雞蛋像鋪在湯上麵似的。


    李桂花忍不住多吃兩碗飯,就連害羞的紅梅也就著菜多吃了一碗飯。


    李桂花邊吃邊問:“蘇醒,你是不是跟哪過廚師學過,我炒菜就是放油放鹽,把菜炒熟就行,哪像你這樣搭配著好吃又好看,估計火候也要掌握好吧。可我瞧著村裏人都和我那樣炒菜,沒你這樣講究過。”


    蘇醒爽聲笑著,“嬸,我沒學過,我自己瞎琢磨的,誰叫我好吃呢,而且我家主要由我掌勺。我爹媽一心忙著幹農活,我那三個弟弟都要催著打著才下地,更指望不上他們做飯,我做得多了,就練出來了。其實……做得也就那樣,是嬸看得起我才誇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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