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臨時有事,助教到教室通知,課程會延後半小時,請班上同學預習上堂課的內容。


    包括螓螓在內,大概有五、六個同學乖乖拿出筆記,卻被周圍聊天的音量吵得看不下去。


    聊衣服、美妝、八卦、運動、漫畫、電玩、明星緋聞,在雜亂信息裏,螓螓聽到有人討論即將開拍的徐誌摩笑傳。


    當電影界一位得過無數獎項的導演決定執導這部電視劇時,許多和導演合作過的明星紛紛表示願意加入。


    同學的偶像大名鼎鼎的氣質小生,不負眾望拿到徐誌摩這個角色,在昨天剛出爐在視頻裏侃侃而談,對劇本的感想與未來演出這出戲的期待。


    「我從沒看過我家男神笑成這樣,還公開先向徐誌摩後世家人致歉,到底會有多好笑?」


    能讓心儀偶像心甘情願破壞形象,引起同學無限的好奇心。


    「到底會是誰來演林徽因?」


    資深的電視劇迷同學問。


    另一個熱門人選因為競爭者眾,製作方遲遲沒有定案。


    「管她是誰,不要是那個妖豔賤貨就好。」


    同學極度排斥和他的男神糾纏不清的女明星。


    「說得一點也不錯,她也配……」


    兩人說得起勁,全然不知欽點她們偶像擔綱演出,讓女主角人選懸而未決的人,就坐在前方。


    「放心,不會是她的。」


    螓螓低聲回了一句,她的徽因學姐怎麽能讓那種濃妝大妖怪來飾演。


    太大就不是小家碧玉的清秀佳人了。


    話說,再大也沒有樂樂離譜。


    可惜她已經過了泡藥浴的年紀,否則一定不惜血本照三餐浸在藥湯裏。


    以前她們三個一塊泡過溫泉,羨慕之餘,她曾經央求樂樂讓她摸一把過過幹癮。


    過了一輩子,那白又彈滑,無限接近圓周率的**,螓螓仍記得那個軟綿綿、沉甸甸的手感。


    某種意義上,樂樂今生變成男性對螓螓是一大福音。


    不用再像上輩子那樣的自卑,從前樂樂那種一覽眾山小,做早做到以夷治夷,令英美德法四方來朝的囂張嘴臉,今生她總算可以不用再看了。


    不過是憑著昔日的餘威,就震得項東動彈不得,傻傻地束手待斃。


    男人果然還是喜歡大的。


    不自覺低頭望了胸前的隆起,怎麽兩輩子都是這種不大不小的尺寸,比上不足,比下有餘,說得好聽是勻稱,穠纖合度,大實話就是沒有賣點。


    項東前世會這麽喜歡自己,除了她是他的未婚妻外,跟早年他寄居在盧永祥家,螓螓在小豆丁時,每個月都給這個未婚夫寄東西,關懷他有關。


    無論基於什麽原因,段祺瑞從小將兩個嫡出兒子送給親友家扶養,無論受到多好的照顧,或多或少令他們有種寄人籬下的窘迫感。


    連段大少那種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樂天個性,住在她家時,都難免露出落寞表情。


    螓螓覺得將心比心,在盧家的未婚夫一定也是寂寞的。


    所以隻要螓螓得到新奇有趣的玩意,就要母親替她寄給段二少,好吃、好喝的更不在話下,反正她有的,二少一定有一份。


    若是隻有一個,猶豫過後,最後還是會忍痛往二少那寄,即便大多數的東西,二少都用不到。


    粉雕玉啄的小未婚妻,如雨下的糖衣攻勢,又是兩小無猜,段二少會被攻克是理所當然的。


    胸部再大,也沒有從小累積的情分大。


    那康慕河呢?他為何著了魔,發了瘋似地愛著自己。


    樂樂說,傳說中的冬皇,孟小冬,在與梅蘭芳相戀之前,曾向康慕河示愛。


    留下隻要君願,冬融留春的誓言。


    康慕河卻當作沒聽見,應自己的召喚,斷然舍棄在上海打下的基業,和因為愛慕他,寧可放棄一生摯愛舞台的十七歲少女,回到北京,而那時她已嫁做人婦,是段家明媒正娶的二少奶奶。


    自己到底有哪裏值得康慕河癡迷的呢?


    為什麽曆曆在目的往事,一碰到康慕河就會陷入白茫茫的一片,頭彷佛撞在牆上,令她疼痛不止,好像冥冥之中有人阻止她探索關於康慕河的一切。


    「秀莛妳剛剛說啥?」


    同學的呼喚及時將她從迷霧中拉出。


    「不用擔心,那個女人沒有機會褻瀆你的男神。」


    為了感謝同學,螓螓透露獨家內幕。


    「網上說她出線的機率很大,人家幹爹多,後台硬。」


    同學采取懷疑的態度。


    「不然我們打個賭,輸了妳請我吃冰淇淋,要最貴的。」


    因為沒了債務,螓螓有時間和同學交流互動,已經不是一個朋友都沒有的邊緣人,這全是項東的功勞。


    她沒想過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困難她也可以自己度過,但隻希望飄雨時有人撐傘走來,不在乎弄濕腳陪她一路走回家。


    至於要塑料傘,卻來了一把黃金傘這件事,螓螓竊笑接受老天爺的好意,半夜都會笑醒的好事,硬要裝做無所謂實在太違反人性了。


    聖女白蓮花就留在民初燦放,現代的她是百花齊放,誠實不虛偽的優秀女青年。


    教授姍姍來遲,為了表達歉意,大方將報告日順延一周,讓大家開開心心過個假期。


    下課後,螓螓慢慢收拾書包,樂樂陪母親逛街去了,他們約好一起吃個晚飯。


    「秀莛,今天我請客,我們一起去唱個歌,我找朋友訂了一間超級豪華包廂。」


    追求者不屈不撓邀請她。


    吃人嘴軟,其他同學在一旁搭腔。


    「同學一場,看在他誠心誠意的份上,給他一次機會?」


    當邊緣人的好處就是能無視人情關說,一有了關連,為了避免破壞感情,便會很難拒絕對方的要求。


    「就是因為他誠心誠意,我更不該給他任何機會,讓他誤以為有希望。」


    出社會的早,螓螓不是那種優柔寡斷的好好小姐,之所以拒追求者於千裏之外,就是因為她不喜歡對方,而她一旦認定一個人、一件事從沒更改過。


    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螓螓再次正正經經對追求者說:「你沒有不好的地方,隻是我對你沒有心動的感覺,我們就當個好同學可以嗎?」


    「妳怎麽這樣說話,連點情麵都不給。」


    「長得比別人漂亮一點了不起啊,想不到妳和蘋蘋是同一路人。」


    不過是不合他們的心意,螓螓就被歸到班上女生最討厭,那種四處勾引男人的貨色裏。


    嘴長在別人臉上,任由他們去說,螓螓背著書包就要走,卻被追求者捉住。


    「今天沒給我說清楚,別想走。」


    果然惱羞成怒了,螓螓長歎了口氣,這就是她對愛情退避三舍的理由。


    愛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從頭到尾不過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


    無私無我是戲文裏的事。


    但她身邊倒是出現了例外,無論是項東或是樂樂都不曾以私心對待她。


    一想到他們,追求者就更麵目可憎了。


    「不想斷手的話,趁我的副官沒看見前,放開我。」


    每次情緒波動時,她總會搞混了時代。


    「偏不放,妳能怎麽著?叫睡妳的男人來,原來上次送你花的人姓傅啊。」


    幸好追求者和同學們沒察覺。


    「我和二少都還沒送過,卻被哈巴兒給搶先了。」


    樂樂像是及時雨走進教室。


    螓螓卻是看見瘟神般地慌張。


    「他不是項東,禁不起妳一拳的。」


    醫生說,若不是項東平時有在鍛煉身體,心肺功能強大,樂樂不一定能將人救回來。


    螓螓怕她失手真打死了一個人。


    人形兵器不是叫假的,追求者這一幫人還不夠他打的。


    立體、英武的臉孔,高人一等的身量,白色棉t,利落的直筒牛仔褲,擦得黑亮的皮靴,隨便一站都像是雕像的不拔姿態,女生的眼睛沒理由不為之一亮,而男生的眼睛肯定要瞪出火的,特別螓螓還火上加油。


    「太強也是種痛苦。」


    樂樂將拳頭並在一塊,哀怨地看著目前仍維持不敗的雙手,如果麵對的不是大學生,而是街上的混混,混混們早抄家夥幹上了。


    就因為是大學生,追求者也不敢太過份,鬆開螓螓的手。


    卻不是因為覺得自己失了讀書人的格調,而是因為樂樂脫掉上衣,露出那遍布彈痕刀疤的身體,常聽到她談笑風生提起在戰場上的豐功偉業,每一個笑談都是她用命拚搏出來的。


    不需要言語交鋒了,或是拳頭相向,在這身傷疤下,高下立見,追求者和其他男同學摸著鼻子就跑了。


    「知道妳的身材好,趕快把衣服穿上,教室快被口水給淹了。」


    見到女同學垂涎三尺的花癡樣,樂樂沒來由地發起脾氣。


    等樂樂穿好衣服,拉著她就往外走。


    「倒不如痛快揍他們幾拳,妳這樣不是白白便宜了她們嗎?」


    螓螓直覺虧大了。


    「這叫不戰而屈人之兵,不碰而濕人之身,這是趙家武術的不傳之秘,當初我先祖趙雲,就是靠這招南征北討,無往不利。」


    貧嘴的下場就是又被螓螓掐個不停。


    「還痛嗎?」


    掐在手上,疼在螓螓心裏。


    樂樂當然知道螓螓說得是什麽?


    「痛是不痛了,就是常會想起死在身邊的兄弟,來不及救援的平民。」


    除非是喪心病狂,上過戰場的軍人多少都會出現戰後創傷症候群,縱然樂樂也無法幸免。


    螓螓抱住她,在她的後背輕拍:「都過去了,以後不準再上戰場了,我不準。」


    盡管有係上同學經過,螓螓也不理會,兩人安靜在校園裏相擁。


    要不是母親坐在校門口的出租車裏等待,這一個擁抱一定會很久很久,久得像是無止盡的永晝,源源不絕給予歸人如太陽般的溫暖。


    這晚吃的是上海菜,憑借前世在上海灘住過的記憶,螓螓熟門熟路點了一桌老饕才會曉得的料理。


    指名幾道隻有真正老師傅才會做的功夫菜,甚至吩咐如何料理,驚動店老板親自出麵詢問,她們是不是孟家後人。


    「我父親說,當年冬皇到北京公演,懷念家鄉菜,當地的朋友帶她到小店解解饞。說了不怕各位見笑,我父親就是當年的師傅,剛剛出師,燒的菜差強人意,還是冬皇那位朋友在一旁指點,才沒讓冬皇趁興而來,敗興而歸,保住小店的招牌,後來父親惹了點麻煩,差點把店頂給別人,多虧冬皇念舊找人出麵擺平,否則我們一家老小早不知道到哪喝西北風。」


    桌上一道上海名菜,菊花蟹鬥,螓螓讓店家改用桂花入菜,七分鮮花三分釀,這個作法與比例是店家的不傳之秘。


    而且為了感念孟小冬的恩德,店家早封菜不做了。


    螓螓呆滯地看著樂樂。


    一隻無形的手悄悄地將螓螓往默認好的位置上擺,準備在再來上一場無解的死局。


    被命運一而再、再而三的擺布,意誌再堅強的人也會動搖的。


    「真真嚇人啊,不過嚇不倒我的。」


    樂樂的命就是自己掙回來的。


    項東說得對,從她由男轉女的那一刻,命運的齒輪開始出現了偏差。


    有命之人注定逃不過命定之局,那就讓無命之人來破。


    「看來妳隻能嫁給我了。」


    人生得意須盡歡,樂樂邀螓螓和未來丈母娘喝酒、吃蟹。


    開心時,一口道破帶孟小冬來,傳授店家菜式的人姓康,換得免單的招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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