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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


    楊舟在門派中積威日久, 平日甚少有人敢惹他。


    他此言一出,眾弟子都紛紛看向小師弟。今日之事本就是小師弟牽的頭, 門派中人人皆知小師弟與大師兄關係親密, 若是得罪了小師弟,便是得罪了大師兄,所以眾人才會為他是從。


    但是相較之下,他們還是更怕楊舟一些。


    “三師兄, 此事是師父訂的規矩, 難道你也要阻撓嗎?”小師弟道。


    “我再說最後一遍, 放了他們。”楊舟道。


    小師弟看來是個不長記性的, 還要辯解, 旁邊的一位弟子卻拉了拉他的衣袖。他費了好大心思, 終於按捺住了情緒, 揮了揮手,其他人頓時將羽人和銀烏放了。


    羽人雙翅折了不少羽毛, 看起來有些狼狽。


    銀烏雖然未曾傷到,卻也一肚子火,朝著弟子們十分不友好的瞥了一眼。


    “師父很快就會出關, 到時候我看三師兄如何包庇這個妖怪!”小師弟說罷便欲走,楊舟卻突然手中禦火, 用一道熾熱的火焰擋在了小師弟身前。


    楊舟懷裏還摟著昏迷的畢冬, 目光卻帶著十足的冷意看向小師弟, 開口道:“我的耐心很有限,上次我警告過你一次,這是最後一次。如果你再動他,我會讓你後悔來了淩烽山。”


    楊舟此言一出,小師弟麵色頓時白了幾分,卻不敢再說什麽。


    眾弟子跟在小師弟後頭灰溜溜的離開了。


    “哎呀,早知道名門正派規矩這麽大,當初就不該來。”銀烏有些陰陽怪氣的道。


    一旁的小鮫人上前幫羽人查看翅膀上的傷口,順勢朝銀烏道:“你少說兩句吧。”銀烏歪了歪鳥頭,不再言語。


    楊舟冷眼看了銀烏一眼,沒說什麽,扛起昏迷的畢冬便離開了。


    畢冬這一覺睡了近一天一夜,其間一直不停的發燒說夢話。楊舟怕他走火入魔,幾乎一直寸步不離的守在旁邊,直到次日少年的燒退了,他才稍稍放了心。


    畢冬這一日一夜中,一直被噩夢纏身,再加上胸口的封印一直疼痛難當,折磨的少年幾乎是生不如死。好在楊舟總是能適時的幫他化解片刻痛楚,隻是過不了多久,那種劇痛又會卷土重來。


    黃昏的時候,畢冬終於算是醒了過來,隻是整個人的氣色並沒有變好,反倒看起來更虛弱了,像是大病了一場。


    少年醒來第一件事便是詢問了銀烏他們的狀況,楊舟說了沒事之後,他才算是放了心。不過此事卻讓他有些耿耿於懷,因為小師弟口中那個所謂的淩烽派的規矩,讓他覺得迂腐且不近人情。


    “師父,淩烽派為什麽會有這樣的規矩?無論是人是妖,不是都會有七情六欲嗎?怎麽精怪們發個情便會被抓起來呢?”少年問道。


    楊舟道:“修行之人,最忌動情,一旦不慎便容易產生心魔。後山寄居的所有精怪都是性情溫順一心修行的,師父不希望有例外,所以當年才會定下了那個規矩,凡在後山修行者,不得動情。”


    “那如果淩烽派的弟子有人動了情,也會被抓到那個什麽禁欲之地嗎?”畢冬問道。


    楊舟搖了搖頭道:“不知道,因為從未有過。”


    畢冬聞言心裏越發梗得慌,他雖不懂情/欲之事,卻認定了符合天性的七情六欲是不該被禁止的,一個遵循“道法自然”的門派,竟然會扼殺生靈的天性,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楊舟望著眼前的少年,心裏突然想起了老者的話,不知怎麽的,心裏突然便有些難受。他朝少年身邊靠了靠,伸手拂去少年額上的碎發,開口道:“其實,淩烽派並不像你想的那麽好,許多規矩和人,我也很不喜歡。”


    “嗯。”少年想到那飛揚跋扈的小師弟,忙點頭,而後又轉念一想道:“不過幸虧有師父在。”


    楊舟聞言心中越發有些哽的慌,他開口問道:“你有沒有想過離開這裏?”


    “師父和我一起走嗎?”畢冬問道。


    楊舟搖了搖頭。


    少年一怔,似乎立刻意識到了什麽,忙道:“你是……要趕我走嗎?因為我今天闖禍了對嗎?”見楊舟擰著眉頭不說話,少年忙道:“我不是有意的……要不然我去給師叔們賠罪……”


    “你沒有做錯,不需要向任何人賠罪。”楊舟道。


    “那你不會趕我走嗎?”少年小心翼翼的問道。


    楊舟聞言心裏越發不是滋味,一直以來因為少年的身份讓他顧忌頗多,所以他處處都克製謹慎,沒想到會讓少年在他麵前變得如此謹小慎微。


    “若我告訴你,你留在這裏,會遇到更多的為難和麻煩,你還願意留下嗎?”楊舟問。


    “隻要師父不趕我走,我就不怕。”畢冬道。


    楊舟聞言心中突然便想開了,少年離開這裏,也要麵對險惡的江湖,既然是走是留都有劫難,那還不如留下來。左右他們是師徒,大不了所有的事情都一起擔著。


    這麽一想,楊舟立刻便輕鬆了許多。


    待畢冬身體略微恢複了一些之後,楊舟正式讓畢冬給他行了拜師禮。


    少年心中頗為興奮,追著楊舟問道:“師父,你是要教我了嗎?”


    “嗯。”楊舟道:“你起點太低,若我再不教你,你快成老道士了。”


    畢冬心中期待,坐在經堂裏的時候,整個人都洋溢著求知若渴的興奮。楊舟檢查了他背的心法書,發覺少年已然爛熟於心了。


    “那日在林子裏,你突然使出的是什麽,你知道嗎?”楊舟問道。


    “不知道,像是妖力,又不太一樣,事後我就再也使不出來了。”畢冬道。


    楊舟道:“想不想再試一次?”


    少年大喜道:“可以嗎?”


    楊舟伸手握住少年的右手,指尖在少年手上輕輕滑過,隨後與少年的手掌貼到一起,開口道:“現在,用你的右手畫一個符。”


    少年一怔,當即照做。而後便感覺自己手上的經脈中,被楊舟注入了一股氣息,那氣息通過指尖流出,灌注到了他畫的符文中,竟讓那符紋在空中漸漸成了形。可惜少年心性不穩,略一泄氣符紋便散了。


    “哇……好神奇啊。”少年道:“不用紙筆也可以畫符。”


    “上乘的符修,是用心畫符,不過大部分符修到達不了那個境界。”楊舟道。


    “我什麽時候才能用心畫符啊?”畢冬問道。


    楊舟道:“你尚未入道,連引氣入體都做不到,能偶爾使出來不過是出於僥幸,而且你修為過低,極其容易遭到反噬,弄不好便會斃命。”畢冬聞言頓時覺得有些後怕,幸虧當時楊舟及時趕到了,不然說不定自己就死了。


    見少年一臉擔心,楊舟又道:“你如今先畫好紙上的符咒,待你入道之後,便可以練習憑空畫符。以你的資質,想必很快便能學會。”


    畢冬聞言終於沒那麽沮喪了,他又抬手在空中比劃了片刻,奈何體內沒有靈氣,畫不出符紋。楊舟見狀,再次上前握住少年的手,借給對方一絲靈氣在空中畫出了一個金色的符紋。


    望著少年興奮不已的樣子,楊舟嘴角不自覺的露出了一絲笑意。


    他現在有點明白了師叔那句話的意思。


    他與畢冬的師徒情分,原本是個意外。


    可這意外所帶來的一切,卻超乎他的想象。


    不管是機緣還是劫數,他都不打算再躲避了。


    “死啦!被雷劈死了!”銀烏興奮的尖叫道。


    眾人紛紛望向赤鱬,便見那人麵魚身的怪魚,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已然沒有了氣息。


    畢冬靠在楊舟身上,一臉茫然的望向赤鱬,心裏既後怕又興奮。得虧他多留了一張引雷符,沒想到關鍵時刻,竟然真的能起到作用。他有些得意的望向楊舟,便見對方緊擰著眉頭望著他,一臉焦急地說著什麽。


    “我聽不見?師父……你說什麽?”少年耳朵嗡嗡作響,壓根聽不到聲音。


    此時他抬手想拍拍耳朵,卻發覺右手傳來火辣辣的疼痛,畢冬抬手一看,便見自己的右手上麵沾著兩滴粘液,而粘液下頭,他的手指正快速的融化著。少年眼看著自己的右手正在化成一攤血水,一時之間嚇得不知所措。


    他方才使那引雷符的時候,雖然被楊舟及時攔住了,可終究差了一點,手上不慎沾上了赤鱬的粘液。隻是方才少年太過興奮,並未留意到罷了。


    “完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畢冬伸著自己的胳膊,麵色蒼白。


    楊舟當機立斷,抽出自己的劍便要去砍少年的胳膊。


    “師父……別砍我胳膊……”畢冬抬頭望著楊舟,雙目蓄滿了淚水,卻沒有哭出來。


    銀烏卻著急道:“砍啊,不砍你整個人都會化的!”


    眾人一時都怔怔的看著少年,卻無人能想出辦法阻止他融化。


    “師父……”少年仰頭看著楊舟,開口道:“今日是我的生辰,我十六了,總算有了師父……我不想死,我想跟著你學本事……”少年口中說著不想死,雙目卻一片死灰,顯然已經意識到自己沒有希望了。


    望著眼前的少年,楊舟心念急轉,深吸了口氣,轉頭望向赤鱬的屍體,心中突然萌生了一個念頭。


    他將少年放在一邊,轉而快步奔到赤鱬身邊,而後捏了個法決朝著赤鱬的屍體施法,隻見紅色的法力瞬間包裹了赤鱬的身體,片刻後,他從赤鱬心口汲取出了一枚紅色的內丹。


    眾人一見那內丹,不由都雙眼放光,尤其是二師兄,看著內丹的眼睛都跟著紅了,若不是懼怕楊舟的修為,恐怕早已上手搶了。


    楊舟拿著那內丹奔到少年身邊,少年已經奄奄一息,右臂早已成了血水,就連肩膀也已經融化了一半。眾人一見之下,都猜到了楊舟要做的事情,不由各個都嫉妒不已。


    “三師弟,你竟然將這得來不易的內丹給了這個小慫包?”二師兄不忿的道。


    楊舟從背後抱著少年年,抬頭冷冷的望了一眼二師兄,對方登時閉口不敢再言語。


    “張嘴。”楊舟托起少年的下巴,開口道。


    少年依言張開口,楊舟隨即施法將那內丹送入了少年口中。


    眾人見狀紛紛扼腕歎息,卻又因為不是楊舟的對手,所以隻能眼睜睜看著那來之不易的內丹被那少年吞入腹中。


    “師父……”少年有氣無力的望著楊舟,“你看看我的肩膀還在嗎?”


    楊舟聞言心中不由一滯,心知少年自己定然是怕極了,所以不敢去看自己正在融化的身體。他抱著少年的腦袋,伸手擋住少年的眼睛,而後目光一直望著少年的傷口。


    片刻之後,隻見少年的肩膀迅速愈合,方才已經融化的胳膊竟然又重新恢複如初。隻可惜那衣袖是沒了,隻剩一隻胳膊赤/裸/裸的露在外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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