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入了堂內,先與戴妮夫人打招呼。


    戴妮夫人是位億萬富婆,也是個風情萬種的寡婦。


    她是英中混血兒,相貌輪廓有些深邃。並不是有多好看,概因脾性氣質引人。


    江陵挺喜歡戴妮夫人的,這種喜歡摻雜了敬佩和欣賞。


    於一個有錢的寡婦而言,要在一眾吸血親戚中守住家業不容易。於一個年輕有姿色的女人而言,要在虎狼之年堅持為丈夫守貞不容易。於一個有錢、年輕的女人而言,風言風語加諸身,在眾人將要因她對丈夫的深情而改觀之時,她又尋了個比自己小五六歲的男人,就那麽冠冕堂皇的談起戀愛來。


    從始至終,這都是一個堅守本心和自我的女人。


    她說丈夫逝去,獨身一人並非為忠貞,隻因對丈夫還有深愛。她跟從本心,孤單一人。遇見現任先生時,她一見鍾情,墜入情海,跟從本心,與現任先生戀愛、結婚。


    她說自己不是品格高尚的人,她意誌軟弱,貪於欲望,沉淪享樂,唯心自在。比不得活在教條裏的人,比不得有原則的人。


    她說的是實話,但不妨礙江陵對她的喜歡。


    “現任先生?”


    江陵微微提高音量,神情細微變化,恰到好處,不過分熟稔也不過分生疏,符合兩人之間的交情程度。


    非至交好友,非點頭之交。


    戴妮夫人亮出左手無名指戴著的鑽石婚戒,甜蜜的笑:“我結婚了。”


    “恭喜。”


    戴妮夫人攤開手掌:“禮錢。”


    江陵尋思了會兒,說:“不若你與你先生的蜜月旅遊到杜鵑花苑?”


    戴妮夫人煞有其事的問:“可住多久?”


    “隨你高興。”


    戴妮夫人和江陵一問一答,話中內容旁人聽了當她們在開玩笑,隻有她二人知道自己說的並非玩笑。杜鵑花苑前身為杜公館,裏頭有個花園房子,建築風格是仿照的英式皇宮花園。


    戴妮夫人又有一半英國血脈,早些年在英國生活。對於杜鵑花苑裏那所花園房子覬覦了許久,難得今次有名正言順的理由可以住進去。


    江陵也是知道她對花園房子的覬覦,此刻隻當是借花獻佛。況且再過不久,她也要搬出來,反正空著也是空著,給她欣賞喜歡的人住,未嚐不可。


    戴妮夫人領著江陵走了一圈,在慈善晚會開場隻陪著江陵一人便是給了她莫大的榮耀。因戴妮夫人正是這場慈善晚會的主辦人,她已經連續三屆都是慈善晚會的主辦人了。


    作為慈善晚會的主辦人不僅要有身份、身價、地位還要有一定的知名度,戴妮夫人便是南城上流貴婦的代表。


    再加上她還是國內一個耳熟能詳的慈善家,因此在網絡上有非常高的知名度。所以戴妮夫人在這場晚會上身份的重量性可想而知。


    晚會的開場很重要,主辦人的態度也很重要,被她第一個邀請隨行的人自然也會受到重視。


    戴妮夫人的陪同,使在場的很多人都對江陵重新進行審視。


    猶記得第一年來參加晚會的江陵,連禮服都穿錯。如今卻能和晚會主辦人相談甚歡,便是再如何詆毀她的出身的人也不得不歎服——


    江陵,是個人物!


    此時,宴會大廳門口傳來一陣騷動,眾人引頸而望,看到手挽手姿態親密的李城昊和葉琪麗二人。頓時臉上表情精彩紛呈,來回於那二人與江陵之間,似在期待接下來的戲碼。


    江陵微笑著看向二人,對上李城昊的目光。李城昊淡漠的掃了一眼,然而低頭問聲細語,詢問葉琪麗。


    二人之間,耳鬢廝磨、竊竊私語,儼似恩愛夫妻。


    戴妮夫人柳眉蹙起,目光擔憂的詢問江陵。


    江陵微笑著搖頭:“我沒事。”


    麵臨這種境地,這句話怎麽聽都像強顏歡笑。


    戴妮夫人臉上閃過一抹愧疚:“我沒料到會是這種境地,不如你去休息室休息一陣。這裏我來解決,必然隔絕你與他們的接觸,不叫你落盡臉麵。”


    江陵阻止了戴妮夫人:“如果此時我離開,倒像是情人見了正室,羞慚之下不敢見人。到時娛記報道隻會說我這個舊人見新人,也自知鄙薄,躲了起來。還不是替葉琪麗造勢。”


    聞言,戴妮夫人恍然大悟。她本也通透,隻是突然遇到這種丈夫帶情人在公眾麵前欺壓逼迫妻子的事情,一時震驚過頭,差點出了糊塗的主意。


    但若是不避開,豈非正麵相見?


    李城昊這舉動實在過分,他這是要在公眾麵前逼得江陵下不來台。


    初時,人們尚且同情江陵。隻是請狗仔娛記多言幾句,把黑的說成白,再寫個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引導民眾風向。屆時,人們又隻會說江陵不識好歹,已是個黃臉婆,還要霸占葉琪麗正室之位,不肯乖乖離婚。


    此例並非先例,前麵已經有幾起例子用類似的方法逼走原配,娶進新人。


    民眾觀點,容易被引導。是非風向,也不過是有錢人一張嘴來說的。


    戴妮夫人說:“那你要怎麽辦?”


    她心裏對江陵也是喜歡的,實在不忍心見她受到這些侮辱。


    江陵對這場麵早有預料,因而沒有太多被背叛的震驚傷神,仍舊是唇角淡笑,眉眼微彎,大方得體之態叫看笑話的人都悻悻不已。


    “李先生要玩火,我自也陪他玩。隻是看誰能掌控火候,輸贏便在誰手罷了。”


    戴妮夫人聽得心裏一驚,仔細看江陵。發現江陵神態淡然,眼中自信,確非強作鎮定。大約也料到她是早有準備。


    一時之間不知該氣該笑。


    這對夫妻,倒把慈善晚會當作戰場,把兩人八年婚姻當成打仗。又各自坐鎮帳中,運籌帷幄,交手之際,短戈長矛,刀光劍影。


    “還是小心別玩火自焚。燒了賤人,當然是大塊人心。燒了自己就不好受了。”


    戴妮夫人明明白白的表態,她是站在江陵這邊的。


    江陵微笑,投以感激目光。


    戴妮夫人問:“那麽,要過去嗎?”


    江陵搖頭:“不厚道的人不是我,上趕著打我的臉的人也不是我。我不做虧心事,不必躲起來。錯也不在我,我又何必上前逼問,叫人白白看了笑話。”


    不管她做出什麽姿態,都會是同情和奚落。


    她躲起來,人們便覺得她示弱了。這是軟弱無能的表示,怨不得丈夫公然帶情人落她麵子。她迎麵上去,要麽笑意盈盈,當作什麽也沒發生。這更叫人瞧不起,被人打了左臉,還把右臉遞上去。這般性子,怎堪當主母?


    要麽如潑婦大罵,便給了抹黑的材料。這般愚婦、潑婦,對比漂亮大方聰明還事業有成的葉琪麗,自是落得奚落笑話下場。


    因而,她不能過去。


    江陵笑著說道:“戴妮,陪我去拿此前捐獻出來的首飾好嗎?此時應已是到了。”


    戴妮夫人眼睛一亮,旋即笑道:“好主意。”


    江陵:“兩個人去也太少,不如幾個人結伴?”


    戴妮夫人:“芙拉,我發現你比我想象的要壞。”


    芙拉是江陵的英文名。


    江陵:“畢竟我不是博愛眾生的佛祖。”


    戴妮夫人是主辦人,當她開口招呼幾位豪門太太,親自挽著江陵的手臂一塊兒去拿她們的捐獻出來的拍賣品。當場狠狠的落了葉琪麗麵子,這般舉動卻是極大的諷刺了她。


    因為往常被邀請過來的名流,戴妮夫人親自去接見便是給予其非常大的麵子。是對對方的肯定。即使不親自接見談話,也會微笑示意。


    但葉琪麗進來,戴妮夫人卻視而不見,且親自挽著與葉琪麗可謂情敵的江陵,招呼了幾位名流夫人一塊兒離開。


    這是在打葉琪麗的臉。


    葉琪麗心裏委屈得緊,周遭人奚落的話語,嘲弄的眼神,她已是多年未曾遇到。便緊緊挽著李城昊的手,高抬著下巴,顯得荏弱、堅強,愈發美麗,若枝頭茉莉。


    在場人都是人精,有些男人瞧著葉琪麗這般,眼裏閃過驚豔。怨不得李城昊喜歡葉琪麗到了逼迫江陵離婚的地步。


    誰人不疼惜這般女子,如茉莉一般,荏弱、楚楚可憐,卻又不缺乏堅強獨立。於男人而言,如同尤物,無法抗拒。


    他們不由得對比葉琪麗和江陵,論個人魅力與能力,葉琪麗是絕然比不過江陵的。


    葉琪麗不過是朵花兒,江陵卻是青鬆。


    青鬆,歲寒三友,孤高冷傲,堅忍不|拔。人們尊敬不敢褻玩。


    猶記得八年前,江陵不過一介鄉婦,不得丈夫寵愛,不得李家喜愛,即便是做主讓長子娶了她的李老先生都對江陵的艱難處境冷眼旁觀,未曾伸出援助之手。


    江陵在南城豪門圈子裏,四處碰壁,跌跌撞撞,磕得頭破血流,方得來如今地位。隻未來得及享福,李家便迫不及待要她讓位。


    這做法,著實心寒。


    若叫他們來說,他們是絕不會放棄江陵的。


    他們是男人,有色心,愛美人。但更重要的是事業、家族,葉琪麗當情人是好的,紅袖添香的美事。隻是妻子,還是江陵這般的好。


    隻是,江陵的家世太低微。如若不然,李家不至於棄了她。


    可惜了,是個鄉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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