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想要。”


    維諾直起身望著他,眼底折射出對方眼中的緊張不安,耐心地溫聲引導:“戴納,你一直都在守護光明,不要害怕它。”


    不害怕才怪。


    眼看著自己的經驗點已經被插上了翅膀,蘇時心口跳得厲害,用力攥住維諾的手腕,胸口止不住地急促起伏:“不——維諾,你不能這麽做……”


    他的神色實在太過緊張,連針頭也被力道過大的動作掙開,在手背上劃下了一道刺眼的血跡。


    維諾微蹙了眉,把反應似乎過大的人攬進懷裏輕輕拍撫著,又握住他的那隻手,替他把手背上的血珠擦幹淨:“別害怕,究竟有什麽事,告訴我好不好?”


    他罕有這樣溫聲細語的時候,語氣難免顯出些生疏的僵硬,卻還是帶著足以叫人平複下來的溫暖力量。


    主角是能講清楚道理的,隻要自己好好找到一個能說得過去的理由,對方未必就不會考慮自己的心情和態度。


    蘇時的情緒漸漸冷靜下來,不無心虛地將目光錯開,謹慎地拉出了自己剛撿來的擋箭牌:“維諾,我和老師發過誓,我所做的事,一輩子都不能叫別人知道……”


    他是記得維諾對那個瘋子老師的敬仰的。就因為自己射殺了老師,這個人已經和自己不死不休了五年,如果不是這一次不小心落在了自己手上,估計最後的結局也就是自己哪天運氣不好,被對方一槍送回主空間去。


    ——現在看來,自己當時居然還會把這種結局評價為“運氣不好”,實在是太膚淺了。


    但也正是因為這個,如果是那個人的遺願,大概也是足以說服維諾的。


    蘇時信心滿滿地盤算著,對方卻遲遲沒有開口,疑惑地抬起頭,卻發現維諾的眼底似乎燃燒著他所陌生的暗色火焰。


    他的心口一跳,忍不住輕輕打了個哆嗦。


    他們曾經相對過很多次,無論是友好和睦還是針鋒相對,即使是被維諾在幾百米外一槍撂倒,再或是被勒著脖頸挾持得動彈不得,他都從來沒有真正覺得對方有多可怕過。


    隻有這一次,那雙眼睛裏的暗色火焰,居然叫他隱隱生出了些許寒意。


    “維諾,我——”


    難道維諾對老師的狂熱崇拜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連自己這樣提起來,都覺得無法忍受?


    蘇時心裏有些沒底,抿著嘴抬起頭,那雙眼睛裏的火焰卻忽然熄滅,隻剩下極溫柔的哀傷無奈。


    懾人的氣勢也同時悄然消散,維諾溫柔地攏住他的發尾,輕緩地揉了揉。


    “你不必為老師活著,戴納。從現在起,他說的話你都不必再聽,你有權利為了你自己而活,去做你想做的事。不論你想做什麽,我都會不惜一切幫你完成,明白嗎?”


    不可能,自己要是說想要背著鍋送死,對方願意幫忙才怪。


    蘇時悶悶不樂地移開目光,難過地不肯應聲。


    望著他似乎早已麻木的反應,維諾眼底漸漸漫上無力的黯然痛楚。


    戴納隻是提起老師都會被嚇得隱隱戰栗,隻怕恐懼和服從早就已經植入他心底深處了。


    究竟是什麽樣的手段,才會叫一個人徹底毀卻心誌習慣忍耐,接受這樣殘酷的安排,甚至生不出半點要反抗違逆的心思。


    即使老師早已過世,卻依然牢牢控製著戴納。如果自己沒有碰巧撞破這一切,戴納或許就會按照老師的安排,沉默著完成最後的守護,沉默著背負罵名誤解,倒在黎明前的黑暗裏。


    可他既然已經撞破了,就不可能再放任這樣的結果發展下去。


    “沒關係的,戴納,沒關係。就像你說的,我們先把正事做完,這些都還可以慢慢商量。”


    過於強硬的改變對方顯然無法接受,隻能想辦法因勢利導,先保證戴納活下去,再慢慢引導著他心底的不甘和希望徹底釋放出來。


    維諾將他重新攬進懷裏,耐心地輕輕拍撫著,輕柔的細吻落在對方眉宇和鼻廓,也將原本蒼白冰冷的皮膚染上一層極淡的血色。


    “我還需要你的幫忙,戴納。等到大起義爆發,我就會回到起義軍中去,領導大家推翻特倫斯政府。我依然需要你在政府中的內應,也需要你幫我照顧我的家人。你會讓我沒有後顧之憂的,對嗎?”


    聽到熟悉的任務,懷裏的人目光重新亮起來,無聲地抬起頭望向他,輕輕點了點頭。


    維諾心口蔓開一片酸楚,卻依然淺笑著點了點頭,輕輕撫了撫戴納柔軟的發梢:“沒關係的,我們還來得及,一切都還來得及……”


    皇室雖然被排擠出了權力中心,財力也大幅衰落,卻畢竟還有著深厚的底蘊,依然有不少在外麵千金難求的藥劑。雖然比不上之前幾乎能起死回生的神跡,卻也至少能有效地改善身體狀況。


    隻要維諾會對皇室刻意照拂,他就能順理成章地代表皇室予以回報,隻要有了那些藥劑,無論如何也有辦法延續對方的生命。


    戴納的身體還很虛弱,隻這一會兒就又有些打不起精神。維諾小心地扶著他躺回去,又柔聲囑咐了幾句好好養身體,才把守在外麵的中尉換了進來,囑咐他重新替元帥把液輸上。


    中尉才進了屋,那個人就又恢複了平時的溫然從容,迎上中尉急匆匆的擔憂目光,還含笑調侃了兩句。


    維諾守在門外,聽著耳機裏傳來的輕聲笑語,眼中的光芒漸漸堅定,沉默著快步離開。


    他要讓戴納好好活下去,可以這樣輕鬆地說笑,可以生活在陽光下,可以永遠和他一起守護著他們所付出鮮血和淚水的國家。


    他必須做到。


    維諾的判斷很準確,兩天之後,起義就在首都爆發,不過三天的時間,就浩浩蕩蕩地點燃了整個國家。


    在起義爆發的第一天,戴納就臨危受命,緊急結束休假回到總統府,全權負責指揮軍隊鎮壓起義。


    沒人管的蘇時立刻恢複了一貫的作風,和維諾打了個招呼,等到對方一離開首都境內,就開始對著起義軍所謂的聚集地狂轟濫炸,轉眼就把幾個已經撤空的根據地轟成了一片廢墟。


    “他真這麽做了?”


    聽到卡特的匯報,維諾的目光沉下來,用力攥緊了手中的情報。


    他明白戴納這樣做的用意,首都有對方坐鎮,從來都沒有被劃為起義軍的主戰場,甚至在打響了第一炮之後,起義軍就已經盡數撤出了首都。


    而戴納這樣做,無疑會讓民眾誤以為政府軍不由分說地絞殺了起義軍。民眾的憤怒和不滿已經得到了頂峰,如果再有這樣慘烈的消息作為引信,一定會將局勢最大規模地引爆。


    可這也就同樣意味著,戴納在人們心中的印象會更加殘暴冷血,民眾對於政府的怒火,會將戴納也一並牢牢捆綁在戰車上。


    “維諾殿下,戴納前輩這樣做是最正確的選擇。不僅可以暫時用首都暫時的和平來麻痹特倫斯政府,叫他們不及反應,也會叫民眾的情緒更加激烈。大夥兒都已經撤離了,不會有什麽真正的損失……”


    看著他過於激烈的反應,卡特遲疑著低聲開口,維諾卻已經將情報放下,輕聲打斷了他的話:“我明白,夜鶯,你先出去吧。”


    他當然都明白,可他如果能再早一點明白就好了。


    獨自回到暗室裏,維諾在桌邊站了半晌,還是打開了監控的畫麵。


    辦公室裏,蘇時正披著外套伏在桌前,小口抿著杯子裏的熱可可,全神貫注地在本上寫下一行行工整的字跡。


    “元帥,休息一會兒吧。”


    中尉替他把燈調暗,不由分說地收起筆記本放在一旁,朝他探出手臂:“您的身體不適合過於消耗體力的工作,現在是休息的時間了,我明早會早一些叫您的。”


    “我怎麽覺得自從和維諾混在一塊兒之後,你就越來越不怕我了。”


    蘇時啞然輕笑,妥協地按著他的手臂撐起身,閉上眼睛忍過一陣頭暈目眩,眼前的世界重新恢複清明時,已經靠在了中尉的肩上。


    “不是因為維諾殿下,元帥。是您對自己的身體都已經毫無信心,所以我說的話才像是越來越管用了一樣。”


    中尉悶聲開口,將他披著的軍裝放在一旁,扶著他在一旁的行軍床上躺下:“元帥,維諾殿下遲早會勝利的,您其實隻要控製局麵,不是必須這樣耗費心力——”


    “他當然會勝利,可如果他不能盡快叫大家的生活產生翻天覆地的變化,是無法徹底贏得民眾的信任的。”


    抄劇本抄得頭暈眼花,蘇時疲倦地舒展著酸痛的身體,側過頭溫聲和他解釋著自己的用意。


    “那些殘暴的政令,大都是從我手裏被執行下去的。特倫斯政府不會有人關注它們究竟有多少條,內容都是什麽,如果我能盡快把它們整理出來,維諾就會更加有的放矢,要改變它們也會變得更容易,你說對嗎?”


    “我隻知道……您親手寫下的這些東西,在國家重新顛覆之後,就會成為您鐵證如山的罪證。”


    中尉不為所動,聲音隱隱顯出些低啞:“元帥,勝利很快就會到來,您真的從來都沒有想過那時自己要怎麽辦嗎?”


    怎麽辦,當然是背著鍋搶過便當就跑。


    蘇時眼中不覺顯出些向往,卻又想起了自己屢戰屢敗的慘痛經曆,遲疑片刻才重新凝聚起信心,垂下目光淡淡笑了笑。


    “等到那個時候,我就找個誰也不認識的地方藏起來,安安穩穩地過完我剩下的日子。你們也不要找我,讓我好好歇歇,好不好?”


    中尉哽咽著搖了搖頭,想要替他把被蓋好,窗外卻忽然傳來激烈的轟響聲。


    早就和起義軍通過氣,這個時候不該有什麽抵抗才對。蘇時猛地撐身坐起,忍下胸口翻覆的血氣,衛兵已經跌跌撞撞衝了進來。


    “元帥!是自發抗議的普通民眾,他們正在用民用武器朝總統府開火,還宣稱在總統府裏埋了炸-彈,請您盡快撤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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