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判見這兩人藐視他的官威, 當即怒道:“不識好歹!王永德你是王家家主, 姑且留著你,你這個不懂事的妻子, 本官就不客氣了!叫她長長記性!”說罷, 當即張口一吹,便吐出一口黑氣, 吹向趙氏的臉龐。


    趙氏啊呀一聲, 被吹回了判官筆劃開的那道縫隙中。


    王永德大駭,雖然不能說話, 但為了妻子, 忙給陸判磕頭, 眼淚流個不停。


    陸判這才舒坦點:“本官決定三個月後,讓朱爾旦和你家小姐成親!”說罷,大手一掃,將王永德魂魄還回了身體內。


    朱爾旦聽得渾身舒爽,對陸判跪下道:“您真如我的再造父母一般。”道完謝,抬頭故意顯出為難的樣子:“雖然王家的人答應了, 但我的父母都是迂腐的人, 他們必定會整日埋怨我, 讓我難辦。我如果能出去躲一躲, 等到成親的日子再回來便好了。”


    陸判哈哈笑道:“這有何難, 正好最近我在陽信城隍那兒做客, 你隨我來, 正好熱鬧一些。”說罷, 又用判官筆在空中劃出一道扭曲的裂縫:“隨本官來。”


    朱爾旦推醒自己的父母:“喂,醒醒,我要隨陸判去別處做客了,在王家答應成婚前,我不會回來了,你們也出去躲一躲罷。”他主要是擔心王家為難父母,逼他現身,如果他不現身,留下不孝的名聲,對以後出入仕途有影響,至於其他的,他倒是不關心。


    朱老爹和朱老娘一聽,氣不打一處來,揪住朱爾旦不許他走:“你不能走,快求你的鬼朋友將人家的頭換回來,你這一躲可不行。”


    朱爾旦嫌的一揮手:“你們可真麻煩,我不管你們了!算了,若是王家為難你們,我就反告他一回!”他現在有陸判做後台,別說王家就是縣令知府他也不懼怕。


    他隨著陸判進入了通道,最後一刻,他回頭瞧躺在地上的王瑞,心裏冷笑,現在留著你是因為要成親,王家現在不能死人,反正以後的一切都是我的。


    他跟著陸判的背影,向著城隍處去做客了。


    朱家二老跪在地上,痛哭不已:“你不能這麽走了啊,快回來——”


    …


    王瑞第一感覺是地上真涼,他呲牙咧嘴坐起來,也不知道昨天晚上朱爾旦跟陸判說了什麽。


    眼前是朱老爹滿麵淚痕的臉,顯然他是被他喚醒的。


    這時王永德和還有蕊雲都喊醒來了。


    王永德慌了神,抓住兒子嘴唇哆嗦的道:“不好了,不好了,你娘……你娘被陸判吹了一口黑氣,不知道怎麽樣了,回家,快回家。”


    蕊雲看自己的雙手,發現還是王青瑗的那雙,便知道昨夜什麽都沒發生,她也在找朱爾旦,卻發現他不見了:“朱郎呢?”


    這時,朱老娘抖著聲音道:“他隨著陸判去城隍那裏做客了,在成婚之前不回來了……”


    王永德顧不得抓朱爾旦的下落了,不等朱老娘說完,便火急火燎的往門外走:“你娘現在不知道怎麽樣了,快、快回家。”


    王瑞沒辦法,隻得從朱家無功而返。


    等王家的人走了,朱家二老互相攙扶著:“作孽啊,怎麽生了這麽個畜生!”


    蕊雲含著眼淚,轉身出去到屋後,不住的抹淚。


    她的命運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以為托身了一個信得過的郎君,可還是這樣的下場,嫌棄她醜嫌棄她的出身。


    王氏父子一進門,便急匆匆的往上房奔去,聽丫鬟說今早趙氏突然得了一場大病,整個人病得下不來床。


    王瑞進屋後,看到母親躺在床上,妹妹在一邊照顧著,兩個人表情苦澀。隻是妹妹的臉色雖然慘白卻還能看得出來是個健康的人,而趙氏的臉色整個人發黑,有一股黑氣盤踞在她臉上。


    王瑞來到母親跟前:“父親說是昨晚陸判向你吹了口氣,是真的嗎?”那口氣不簡單,極有可能是極重的陰氣,凡人沾染點陽間的鬼怪陰氣尚且受不了,何況是來自陰官的至陰之氣,病入膏肓實在正常。


    趙氏點頭:“昨天在夢中……見到了陸判……他要做媒將青瑗嫁給朱爾旦,我和你父親不同意,他就向我吹了一口氣。”


    王永德可以作證,他握著妻子的手,心痛的道:“你別怕,大夫就要來了。”


    趙氏搖頭:“你知道的,我這病怕不是常人的大夫能治的。”


    王瑞惱然的捶床板:“這還有天理嗎?”


    青瑗眼淚珠子般的滾落,嘴唇顫抖:“全是因為我,娘才會這樣的,我現在就跟朱爾旦說,我願意嫁了,叫他們將娘給治好。”


    王瑞咬齒:“這不就是狗仗人勢魚肉百姓嗎?朱爾旦,你給我等著!”


    王永德帶著哭腔的對兒子道:“瑞兒,你千萬別衝動啊,咱們家完全不是對手,對方可是陰間的判官啊,咱們拿什麽跟人家鬥,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啊。就是皇帝來了,也沒辦法。”


    青瑗也怕了,跟著勸:“哥,咱們……隻能低頭了……”其實她何嚐願意說這句話呢,她本想嫁給一個如意郎君,可現隻能大著肚子,嫁給那個陰毒的朱爾旦。


    王瑞騰地站起來:“現在的朱爾旦根本是狼心狗肺,若是青瑗嫁給他,咱們全家都完了!”


    趙氏這時不住的咳嗽,虛弱的一句話都講不出來,她太虛弱了,最好的方法是靜養。


    王瑞幾乎要氣瘋了,想殺了朱爾旦,但這個時候朱爾旦藏了起來,他連尋仇都尋不到,哪怕對方是皇帝,也是個實實在在的對手,可跟一個陰間的判官作對,作為一個凡人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趙氏閉上眼睛便渾渾噩噩:“我想睡一會。”


    王瑞他們都退了出來,在屋簷下,他看父親仿佛一夜之間老了十歲,而青瑗也憔悴了許多,整個人灰蒙蒙的沒有生氣。


    “你們先休息,我出去想想辦法。”王瑞說著就要走。


    王永德拉住他:“你能有什麽辦法?”


    “我在家根本呆不住,您就讓我出去吧。我去找霍柯,看他家有沒有好藥材能幫母親治病。”


    王永德想了想,放開了兒子:“那你去吧。”


    王瑞鄭重的點頭,他想先去找霍柯,他家最重要的產業便是藥鋪,肯定有了那種百年或者千年的人參,現在派管家去省城買根本來不及,隻能求助身邊的朋友了。母親這個樣子是八成是陰氣入體,需要人參強補才行。


    他一邊往二門處走一邊想,黃九郎不知道在做什麽,一會還是得去趟書院,找他商量一下這兩天的事情,看他有沒有辦法。


    但當務之急還是得去找霍柯要人參。


    王瑞到霍家的時候,霍柯蹬車準備去書院,被趕來的王瑞給攔了下來。


    霍柯見王瑞一天不見跟長了一場大病似的,驚訝的道:“你昨天沒來書院,大家還念叨你呢,你怎麽了?病了?”


    “不是我病了,是我娘病了,你的藥鋪有沒有滋補用的人參,銀子好說,給我一株,我給我娘補補。”


    “伯母病了?”霍柯知道這事耽誤不得:“你等著,我給你翻翻去。”


    他所謂的翻,是指到他爹的“小金庫”去翻,他爹有個大箱子裏麵藏著許多寶貝,那裏的東西蓋不售賣,隻做自家留用的。


    箱子最近鑰匙剛被他給“破解”了。他記得上次偷看的時候,似乎看到裏麵有人參,為了朋友,他決定再看看。


    這會他爹去了鋪子裏巡視,他悄悄的來到他爹的大書房,支開守門的書童,摸出配好的鑰匙剛打開箱子,就聽門口有人道:“哥,你在幹什麽?”


    霍柯一緊張,箱蓋壓住了手指,但害怕叫聲引來人,硬是將一聲悲痛的哀嚎憋回了嗓子內,他疼得臉色通紅,對門口站著的弟弟:“你嚇死我了!王瑞的母親病了,我給他拿些人參。”


    聽說是青瑗的母親病了,霍桓緊張起來:“那快拿吧,別耽誤了。不過,不用跟父親說一聲嗎?”


    “父親現在不在,先拿了,等他回來再跟他說。”霍柯在箱子裏簡單的翻找了一下,就找到了一盒百歲人參,忙揣進懷中,讓弟弟鎖箱子,自己先出去了。


    霍桓低頭合上箱蓋的時候,忽然發現了一個特別眼熟的東西——那把鏟子。


    他天人交戰了一下,心一橫將箱子蓋上了,但就在這瞬間,他猛地又將箱子打開,取走了那個鏟子,才將箱子鎖上了。


    他做賊似的揣著鏟子,一溜煙的跑掉了。


    青瑗的母親病了,她現在一定很難過吧,真想去看看她。這個念頭一出,思念再也止不住,排山倒海的洶湧而來,將他的理智湮沒了。


    霍桓重操舊業,來到王家外牆連續挖通了幾個院牆,直接進入了王青瑗所在的內院。他有了上次的經驗,不敢進入她的閨房,隻敢在牆根躲著,等著有機會瞧上她一眼。偶爾有丫鬟走過,都被他避開了,但他在這段時間發現了蹊蹺,就是院內丫鬟表情沉重,人和人之間幾乎不說話,仿佛在嚴守什麽秘密。


    熬了一會,王青瑗終於回來了,她被幾個丫鬟擁著,一路走,一路在擦眼淚。


    霍桓看得心疼,若是能上去安慰她,給她擦擦眼淚就好了。


    王青瑗進屋後便撲到床上哭了起來,她是真的絕望難過,父親說了那個判官讓她三個月後嫁給朱爾旦,她真的不想嫁給那種人。這個時候,她又惡心了,她不得不坐起來吐出幾下。


    大丫鬟拿著痰盂給她吐,給她順背。


    青瑗再也忍不了了,捶著肚子道:“我為什麽偏跟懷了孩子的蕊雲換了身體,若是別人,哪怕是個癡肥的人,也好過如今千萬倍。”


    躲在窗根的霍桓聽了一清二楚,什麽叫做懷孕的蕊雲換了身體,他想不通,再看看滿麵淚痕的青瑗,再受不了了,心想豁不出去了,她肯定遇到了大事,自己一定要問清楚,看能不能幫上忙?


    青瑗正在抹眼淚,突然聽到門口有人道:“王小姐,你是不是遇到什麽困難了?誰欺負你了?”


    她嚇了一跳,這不是霍桓那家夥嗎:“你、你怎麽進來的?”但轉念一想,他上次都進來了,這一次想必也不是難事,她登時崩潰了:“你怎麽都來欺負我?我就看起來那麽好欺負嗎?”


    大丫鬟見狀,就要跑出去找王瑞來。


    霍桓見狀,趕緊解釋:“我沒別的意思,我就是看到你哭了,想你可能遇到了困難,不如跟我說說,看我能不能幫上忙。我剛才聽你說和蕊雲換了身體,那是什麽意思啊?”


    青瑗怒極反笑:“你怎麽幫我?我現在懷孕了,被逼嫁人,難不成你肯我娶我?”不如告訴霍桓真相,他以後就不會來煩自己了。


    霍桓聽了,反倒喜上眉梢:“你肯嫁我嗎?隻要你願意。”


    她一愣,這人是不是傻:“……胡說!”


    “不是胡說,我真是一心愛慕思念小姐你的。”霍桓忙解釋。


    最近半年,他個子長高了,模樣也張開了,較之以前整個人好看了許多,而且青瑗現在最是孤立無援的時候,突然有人向她示好,隻覺得眼前的霍桓整個人都不一樣了:“你願意幫我?”


    “隻要我幫得上忙!”


    青瑗也想找個人訴說,讓大丫鬟去將門關好,含著淚將發生的一切都講了:“現在就我哥一個人撐著呢,他也沒什麽好辦法,我真的不知道未來會變成什麽樣。”


    霍桓聽完她的講述,內心久久無法平靜,這太匪夷所思了,現在的情況是青瑗沒有嫁人卻懷著孩子,而蕊雲卻重新變成了處子。不過,最重要是朱爾旦那個家夥太惡心人了,如此脅迫青瑗嫁給他,以後會遇到什麽事,可想而知,就算現在身體無法調換,也不能嫁給那個王八蛋。


    “你決不能嫁給朱爾旦!你幹嘛替他養育這個孩子,你打掉孩子,隻要你不嫌棄我,你嫁給我!”霍桓一拍胸脯。


    她之前不喜歡霍桓,現在卻覺得自己配不上霍桓:“我這個樣子,怎麽好意思嫁給你。”


    “又不是你的錯!你不必自怨自艾。”霍桓道:“今日的事情,我一個字都不會多說,我回去勸我爹再來提親,隻要你們家答應,咱們就成婚,叫朱爾旦做夢去罷。”


    青瑗看著霍桓,隻覺得他這會頗有男子氣概:“……真的嗎?”


    霍桓被青瑗注視,怪不好意思的:“隻要你願意……”


    她羞澀的垂頭,微微頷首。


    “那、那就好,你可別反悔,我這就回家去找我爹說件事,你等我的好消息罷。”說著一刻都坐不住,霍桓咧嘴笑著站起來,與青瑗告辭,轉身就往院內跑,鑽出王家了。


    ……


    黃九郎昨天一天不見王瑞,便早晨來他家拜訪,得知王瑞的母親病了,當即離開王家向城南飛去。


    他落在一處深山中,此處景致如人間仙境一般,蔥蔥青山,潺潺流水,雲遮霧繞。


    有個隻穿著肚兜的矮胖娃娃正在河邊釣魚,看到黃九郎,立即興奮的扔下魚竿跑過來:“黃哥哥,這次你給我帶什麽好玩的來了?”


    黃九郎打量眼前的小孩,抬起他蓮藕似的胖胳膊瞧了瞧:“我要救人,你能不能幫幫我?”


    小胖孩咯咯笑道:“我尿一泡尿好了。”


    黃九郎擺手:“不太好,你爺爺呢?”


    小胖孩指著山上的一座若隱若現的小茅屋:“在家睡覺呢。”


    黃九郎從身後拿出一個風車,摸著小胖孩的發頂:“你幫我的忙,這個風車就送你了,你回茅屋去,在你爺爺身邊看看有沒有掉落的胡須什麽的,若是有,撿幾根給我拿回來,這風車就是你的了。”


    “好嘞!”小胖孩原地蹦起來,往地裏一跳,不見了蹤影。


    他再出現時,已經是在茅屋內了,他咬著手指在地上來回看,爺爺的胡須……可是爺爺好像都不掉胡須呀。


    這時候睡在床上的白胡子老頭,紅光滿麵的在睡覺,每次出氣都將胡子吹得顫抖。


    小胖孩噘嘴,算了,都找不到掉落的胡須呢,不如現揪一把。於是爬上床,一把抓住老頭的胡子,使勁一揪,便下來幾根胡須。


    黃九郎在山下就聽茅屋裏發出慘絕人寰的叫聲:“臭小子,你想疼死爺爺啊?”


    轉眼,小胖孩咯咯笑著出現在黃九郎麵前,將幾根胡須塞進黃九郎手中,這幾個根胡須落到他的手中,立即變成了人參須。


    這時候活了上千年的人參精也追了過來,吹胡子瞪眼睛:“又是你這臭狐狸騙我孫子!”


    黃九郎笑著騰飛在空中,朝下麵笑道:“還不是您老人家太摳門了!”


    人參精在下麵跳腳:“不許再來了!”將黃九郎的風車撇到地上,不想小胖孩立即咧嘴開始哭,老頭沒辦法,將風車撿起來吹了吹塞回孫子手裏,然後繼續憤憤不平的朝天空中喊:“臭狐狸不許再來了!”


    黃九郎將四根千年參須小心的用布包好,小心的放在了胸口處,一路往王家去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穿入聊齋怎麽破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素衣渡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素衣渡江並收藏穿入聊齋怎麽破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