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後心頭大駭,老態的身子不由得向後退了幾步,蘇青寧那一瞬也覺得天都塌了,忙扶著太皇太後,不安道,“姑奶奶......”


    太皇太後卻扭開身,不甘心的質問安允灝,“別忘了你的帝位是靠誰得來的。”


    “靠誰也不是靠蘇家!”


    “你忘恩負義!”


    “忘恩負義的是您才對,皇祖母,是皇室給了你尊榮和一生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您卻不知道珍惜,現在還來加害朕的皇兒。朕真的很不懂,不懂您聰明一世,為什麽在這件事上如此糊塗!”


    “你......”太皇太後氣得說不出話,身子顫抖,恨不能甩安允灝一耳光。


    安允灝沉聲道,“來人,太皇太後年邁身體不適,將她送回寧壽宮,以後沒有朕的準許,任何人不得打擾!”


    “是!”士兵上前,太皇太後簡直不敢相信,“你敢軟禁哀家?”


    “不敢,孫兒隻是想好好孝順你!”恭敬的說完,又催促道,“還不快扶太皇太後回宮?”


    “安允灝!”太皇太後已經是第二次氣得直呼他的名諱,“你不要以為你當了皇帝就可以過河拆橋,別忘了哀家姓蘇,哀家的娘家......”


    “嗬!”


    還不等太皇太後說完,安允灝就冷笑的打斷,鳳眸中透著冷冽殺氣,“皇祖母,你有多久沒出去呢?外麵還有幾個蘇家人當朝,您去看看,看看沒有你們蘇家,胤國會不會亡!”


    別說太皇太後臉煞白,就連蘇青寧聽了也是滿臉驚恐。


    安允灝很遺憾蘇青寧也會在這裏,而且是和太皇太後一起欺負未央,頓時也無好顏色,“有件事朕想該告訴你們一聲,蘇太尉私吞賑災銀兩,被朕罷免流放關外了。”


    他輕飄飄的說出,卻足以讓太皇太後大驚失色,“他是哀家的侄兒,也是青寧的父親,更算是國丈,安允灝,你吃了熊心豹子膽啊你,連他你都敢動?你眼裏還有沒有哀家?!”


    “朕眼裏隻有天下蒼生,皇祖母想讓朕眼裏有你,首先得學會做個良善的臣民,而不是永遠那麽高高在上、自以為是!天子犯法都與庶民同罪呢,更何況區區一個蘇太尉。此事已經了結,朕不想多說,皇祖母還是回寧壽宮安享晚年吧,後宮有太後打點,也不勞您操心了,來人,送太皇太後回宮。”


    “皇上......”蘇青寧慌了,這幾日隻想著怎麽哄騙太皇太後弄掉靜妃的孩子,竟然連宮外翻了天都不知道,一時蘇家倒了,嚇得她不得不求情,“我父親年邁,流放關外不是要了他的命嗎,皇上,求您網開一麵......”


    “蘇家人仗著太皇太後撐腰,各個貪贓枉法,你讓朕如何輕饒?賢妃,你再多言,莫不是想去寧壽宮伺候太皇太後?”


    蘇青寧頓時不敢多嘴,侍衛上前道,“奴才送太皇太後回宮。”


    太皇太後甩開他們,“放手,哀家自己會走!青寧,起來!”


    蘇青寧茫然的站了起來,太皇太後不想失了最後的威儀,哪怕氣得臉都綠了,想破口大罵,她都沒有。隻是轉身,一步一步走出這座宮殿。


    自此,有史書雲,太皇太後病體虛弱,長居寧壽宮不出,至薨。


    安允灝抱著未央回了玉泉宮,一路上未央都沒說話,安允灝也沒有。他身上還有那未散去的戾氣,這些日子來,他為了她連番得罪太後、太皇太後。她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那麽多人容不下她,但是她知道,隻要安允灝容她要她,她就什麽都不必怕!


    未央被放上了玉泉宮寢殿的床,臉色不大好,安允灝臉上的寒氣漸漸散去,擔憂的問她,“哪裏不舒服呢?剛剛太皇太後打你呢,打你哪呢,讓朕看看,怎麽不說話,別讓朕擔心,哪裏,哪裏傷著呢?”


    他著急不已,想幫她檢查又怕碰壞懷孕她,就這麽手足無措的俯視著床上的她。


    “你的臉......”未央伸起手,他臉上有道滲血的抓疼,很可能是剛剛太皇太後失控抓上去的,她蹙眉道,“允灝,你的臉受傷了。”


    “別管朕的臉,你哪裏不舒服,為什麽臉色這麽差?”


    安允灝擔心她受傷了,欲檢查,未央卻抓著他的手,澀聲問,“為什麽對我這麽好,你為什麽要這麽緊張?”


    “為什麽對你這麽好,為什麽緊張你,難道你到現在還不知道嗎,因為你是未央,你是朕的未央,是朕這輩子最愛最在乎的人!”他幾乎是吼出來的,將她一把摟入懷中,聲音嘶啞道,“佟未央,你是傻瓜嗎?還是你當朕是傻瓜,如果連你都認不出,那朕憑什麽說愛你?不離不棄,生死相依,未央,你說過的話,朕一直記著,你不能失言!”


    “你......知道我是誰?”未央喃喃的問著。


    “是,朕知道,一直都知道,未央,別再離開朕,相信朕,朕再也不會讓你傷心讓你受傷害了......”


    她的心倏地又痛又悶,竟有種提不上氣的感覺,伏在他肩頭忍著那心痛,四年前的一幕幕在眼前閃過,她終是承受不住,多年來第一次失聲痛哭,“安允灝,你不要再騙我,如果你愛我,怎麽會殺我,安允灝,我不要再相信你,我不相信......”


    安允灝心疼不已,摟著她道,“朕怎麽舍得殺你,朕......”


    “你說我走你就射死我,我以為你是喜歡我的,我以為你會舍不得,可是......可是,你心底從來就沒有我,你放了那一箭,你要和蘇青寧在一起,你根本就不愛我,你隻會騙我,安允灝,你是個大騙子,我不會再相信你了,我......”她聲淚俱下,幾度哽咽。


    安允灝大驚,從來沒有想過未央竟會誤會那一箭。他慌了,雙手握著她的肩,“未央,那一箭不是朕射的,朕隻是嚇唬嚇唬你,並沒有真的放箭......”


    “你就有就有,不是你會是誰......”


    “朕說沒有就沒有!”他突然一吼,嚇得她哭聲都頓了一下,他又懊惱自己的粗魯,胡亂的用手擦著她的淚,心疼道,“你相信朕,朕就算射自己都舍不得射你,如果你不相信朕,朕可以發誓,如有虛假,讓朕受萬箭穿心之死!”


    “安允灝!”她承認他的萬箭穿心嚇到她了。


    “朕不怕毒誓,因為朕根本就沒有做過!”


    “不是你?”


    安允灝堅定的搖了搖頭,未央的淚再那一瞬又一次決堤而出,她跌坐在床上,肩膀因哭泣而劇烈顫抖。他一直以為她是堅強的,可是,她的眼淚讓他有錐心之痛,他默默的將她擁入懷中,緊緊的抱著她,企圖給她溫暖給她力量。


    “如果不是你,那麽這麽多年,我恨的是誰?”她問著,淚水淹沒了一切,四年了,她恨的難道就僅僅是個誤會?


    沒有人能給她答案,除了眼淚,她找不到任何可以發泄的東西,她撲在他懷裏哭泣,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世界渾然一片,仿若就隻剩她悲戚的一個人。


    安允灝一直摟著她,心痛的看著她哭得嘶聲力竭,最後哭累了,似昏厥又似熟睡的靠在他懷裏。


    他取來熱毛巾將她臉頰的淚擦幹,疼惜的吻了下她的額頭,睡夢中她動了一下,他柔聲道,“回來就好,未央,一切都過去了,好好睡吧......”


    他起身欲放回毛巾,未央卻幽幽睜開眼睛,拉著他的手,聲音澀澀道,“別走,就在這兒陪我......”她覺得好無助好茫然,他一走,仿若她的世界就要坍塌一般。


    “好,我不走,不走,睡一覺,睡醒了就什麽事都沒有了。”他輕聲哄著她,和衣躺在她身側,摟著她的時候,她鑽進他的懷裏,不聲不吭就這麽一天,他也沒有說話,抱著她沒有一刻是鬆開。


    雖然已是冬日,但是被他抱在懷裏,好暖好暖,哭過心裏反而舒暢了很多,仿若很多委屈很多傷痛都一並隨著眼淚消失。她躺在他懷裏,一覺香甜。睡夢中竟第一次沒有傷害、猙獰,全都是些美好的事兒,她夢到自己和安允灝在塞外策馬歡騰,夢見高天祁娶了嬌美的新娘和他們一道策馬,也夢見娘在燭光下縫製毛毯.....忽而場景一轉,遼闊的塞外下起了大雪,紛紛揚揚的飄灑在他們身上,很白很美......


    一場酣睡,醒來時未央覺得自己忘了好多事,不喜不悲,仍是被安允灝抱著。他沒有說話,屋內點著燭光,天色有些暗沉,卻並沒有到天黑。


    未央看著窗外,有一片一片白色的東西自眼前劃過,她有些不確定的問,“下雪呢?”


    安允灝抬眸一看,“是,下雪了。”


    對雪她總有種莫名的喜愛,一時趁安允灝不注意,溜下床來。站在窗邊看雪,沒有起風,雪花如此靜謐如此美好。


    “別著涼了。”他將毛毯裹在她身上,從後背擁著她,如此溫暖也如此的緊。


    “允灝......”她覺得自己的喉嚨有些嘶啞,或許是剛剛哭過的緣故,眼睛都紅紅的。


    “嗯?”安允灝應著,摸著她的小腹,“去床上躺好吧,下雪了,本來身子就虛可別又著涼了。”


    “我想去聽雨園,我想在那兒看雪。”


    “不行,太冷了。”


    “我想去。”她執拗。


    “那也要現將衣服穿好,你的鞋又沒穿?”安允灝這才注意到,連忙將她抱上床,一雙玉足凍得冰涼,他將它放在懷中捂熱。


    未央惶恐,“你是皇上。”


    “皇上又怎樣?”他含笑的問,她也答不上來,但是哪有皇上給人捂腳還穿鞋襪的?但是安允灝做了,她靠在床上,雙腳在他懷中漸漸有了溫度,他給她穿了襪子和暖靴。又找來雪絨長袍給她穿上,最後還要披一件厚實的披風。


    “還冷嗎?”他關切的問。


    “好熱!”


    “現在熱出去還是會冷,你把這暖手爐抱著。”安允灝塞給她一個小小卻格外溫暖的暖手爐,其實她已經戴了手套,這麽全副武裝似乎下的不是雪,而是冰。


    “走吧,隻要是你想去的地方,朕都帶你去。”他將她抱了起來,似乎她是個不會走路的孩子一般,總是靠抱的,她有時候會擔心他的手酸不酸、累不累。


    馬車備好了,密不透風的,安允灝抱著未央鑽了進去,下令去聽雨園。行走時他對圖海說,“下雪明日群臣休假一天。”


    “是。”圖海說著,小心翼翼的送皇帝和靜妃出門。


    馬車緩緩前行,未央問,“真的是我想去哪裏都成?”


    “是。”


    “那如果我想去塞外呢?”


    “也行,不過不是現在,至少得等朕的小耗子出生滿月才能去。”說著輕撫著她微隆的小腹,“以後朕可以在塞外修建行宮,這樣咱們一有時間就可以去。”


    “嗯。”她乖巧的應著,感覺才做了夢,這麽快就要實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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