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路馬不停蹄的趕到佟府,原本在哪裏伺候的小廝丫鬟,一見他來,紛紛行禮讓路。


    未央已死十幾天了,一切似乎恢複了正常,高天祁仍舊在軍營,而這會兒屋裏就隻剩佟夫人。


    很意外,安允灝推門進去的時候看見蘇青寧,她起身幾分驚喜道,“允灝,你怎麽來呢?”


    “央央,別怕,娘在這兒,別怕......”


    佟夫人坐在凳子上,頭發沒有梳就這麽吹在兩肩,懷中抱著一個枕頭,輕聲哄溺著,似乎有些神誌不清,他上前像過去一樣,輕喊了一聲,“娘。”


    “噓,央央在睡覺,你別吵醒她了......”佟夫人緊張把枕頭往懷裏抱了抱,安允灝想上前,她卻一直後退,“你別過來,別傷害我的央央,啊......”


    她驚慌不已,四處逃竄最後躲在蘇青寧的身後,她輕聲安撫著,“表姨別怕,沒人要害央央......”


    “央央、央央......”她低喊兩聲,這才安靜下來,一個人可憐兮兮的蹲在牆角。


    安允灝心頭酸澀,怕她涼到想抱她起來,蘇青寧卻拽住他的手,衝他搖頭,“自從央央走後,她就一直這樣,我天天來看她,帶杜遠來看了幾次,都沒用。說是受了刺激,或許自個哪天想明白了就好了,或許一輩子都不好......”


    安允灝掙開蘇青寧的手,現在就是這樣的接觸都讓他覺得不舒服,難怪未央會介意他們之間有個蘇青寧,現在就連他自己都有些介意了。


    “你怎麽呢?”蘇青寧眼眶泛紅,安允灝從來沒有這樣凶巴巴的甩過她的手。


    安允灝隻是望著前麵的佟夫人,什麽話都沒有。蘇青寧隻能看著他的背影,不由得胸口一疼,蹙眉蹲在地上喊著藥。


    “允灝,我好痛,藥......”


    “嬋娟,藥!”安允灝冷冷的替蘇青寧喊了一聲,很快嬋娟就進來了,將隨身的藥碗給蘇青寧吃,還安撫道,“小姐身子雖然好了,但也要注意休息啊,這每天都來看佟夫人,都快累垮了都。”


    蘇青寧仿若沒聽見,扭頭看著安允灝,他依舊冷漠的背對著她。她有些不甘的說,“以前,我一咳一蹙眉最緊張的人就是你,可是為何現在......為何現在你這般無動於衷?”


    “因為你是別人的妻子,而我的妻子,是未央。”


    “可是她已經死了。”她勃然道,難道她還不如一個死人!?


    “但是,她永遠在我心裏,不死不滅。”


    “她死了,徹底死了,你就不要癡心妄想她還會回來。允灝,你這是折磨你自己,也在折磨我,你知道不知道看著你這個樣子,我心裏有多難過。”蘇青寧滿是哭腔的說,可是,安允灝就是薄情得很,理都沒理她,那一瞬,心就這麽一直往下沉,仿若她也和未央一樣,要葬身那冰河之中了。


    她輸了,輸得徹底。那個人的離去,帶走了他的一切,她生前活得委屈,卻在這最後一刻,撈了個幹脆。


    佟未央,你真狠!死了都和我爭!


    “允灝......”蘇青寧委屈的語氣裏有幾分撒嬌,剛要拽上安允灝的手,他卻往前一步蹲在佟夫人身邊,“娘,我帶你回王府。”


    說著要抱起她,佟夫人淩亂著頭發,忽而激動起來,“我不去,我哪裏都不去,我要在這裏,這裏等央央回來......”


    她推著安允灝的手,近乎瘋狂暴躁,險些抓傷他的臉。


    “別管她,不過是個瘋子。”蘇青寧緊張的拽開安允灝,見他用複雜的眼神看著自己,才驚覺失言,改口道,“表姨瘋了,杜大夫說不得靠近,就讓她自個好好靜一靜......”


    “央央、央央......”佟夫人披頭散發的,忽而暴躁且慌張的奪門而去。安允灝本能的追了出去,隻見佟夫人一直跑、跑進一個房間,嘴裏一直喊著,“央央,你在哪兒......”


    “找到啦、找到啦......”伴隨著一聲驚喜的叫聲,安允灝追到房內,隻見屋裏牆上掛著幾把劍,桌上還有些男人衣物,第一反應就是高天祁的房間。


    “央央,娘在這裏,你別怕,沒人能害你了,讓娘摸摸你......”


    安允灝尋聲而望,隻見床頭的牆壁上掛著一幅畫,上麵之景是一派廣闊的塞外天地,綠油油的草地上,一位身著紫衣旗騎裝的少女坐在高高的馬背上,英姿颯爽。她抬眸莞爾,嬌如朝陽,媚若秋水。眼波流轉之際,朱砂紅豔,純真中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妖嬈和蠱惑。


    “未央!”安允灝心頭一動,目光上移落到她的發髻上,簡簡單單的披著,隻在偏側挽了一個小發髻插著支流蘇粉蝶簪。


    隻那一瞬,安允灝便什麽都明白了。他問過好多人,可是,卻獨獨忘了問那從塞外來的佟未央!


    那一夜,他被安允策的暗衛追殺,中箭躲入河中,就這麽和她相遇且被她所救。他一直記得欠那姑娘一個人情,一直想還了這個恩,可是誰曾想,那個救他於危難,讓他苦尋一陣的人,就在自己身邊,就是那個被他欺負、被他不恥的佟未央。


    佟未央,該死的佟未央,為什麽會是你?為什麽會是你?


    心好痛,那還沒有愈合的心再次被撕裂開,她離開了,卻讓他知道了所有所有,唯有歎息後悔,還能怎麽辦?


    蘇青寧看見那畫也是嚇了一跳,她萬萬沒有想到這房間裏居然還有一幅畫,正想要後退時,卻見安允灝回頭盯著她,她的心莫名跳得厲害。


    他問,“我問過你簪子的事,你說不知道?”


    “我...我......”蘇青寧支支吾吾半響,“我是不知道啊,我沒見過,這畫是第一次見,也從來沒見未央在燕京戴過這簪子,可能可能是塞外的東西吧......”


    “塞外會有這麽精致的東西?”安允灝顯然不相信她的說辭,蘇青寧強裝鎮定,可是在他尖銳的目光中,她無路可逃,緊張得胃痛,猛地咳嗽起來。


    她可以對任何人偽裝,直至臉上風平浪靜,惟獨安允灝不可以,他就是她的死結。


    “王爺就不要問小姐了,她雖然喘症好了,但最近天冷加之擔心佟姑娘和佟夫人,幾夜都沒安睡,這才又咳嗽起來。”嬋娟說著,輕拍蘇青寧的後背。她疲倦虛弱的靠在嬋娟身上,不敢看安允灝的眼睛,輕聲說,“我好不舒服,先回去了,嬋娟,扶著我。”


    “是。”主仆二人相繼離去,安允灝並未太過放在心上,而是動手去摘牆上的話,卻被回家的高天祁看見,一個閃身擋在他麵前,“安允灝,你還敢來?”


    安允灝沒有理他,抬手繼續去摘,卻被高天祁忍了好久的拳頭連揍了兩拳,他沒有還手,隻是連退了幾步,嘴角都出了血。


    “你為什麽不還手?”高天祁勃然,將桌上的劍扔給他一把,卻“咣當”的掉在地上。


    “我為什麽要還手?你是她的義兄啊!”他的語氣近乎平淡且理直氣壯,“高天祁,我要這幅畫!”


    “你想得美!你以為你想要什麽就有什麽?做夢!”高天祁斷然拒絕,安允灝忽而出手,卻沒有傷高天祁隻是要那幅畫。


    高天祁自是不許,兩人撕扯中拳腳相向,安允灝重傷未愈,被高天祁不客氣的一掌打到地上,隻聽“叮”的一聲,一對被紅繩係在一起的小鎖掉了出來。


    安允灝緊張不已,將它們放回到懷中,卻被高天祁下意識的瞟了一眼,上麵兩個字娟秀分明刻的是未央的字跡:灝央!


    灝央......


    那一刻,竟有些明白了。原來他一直錯了,他以為未央不愛,原來竟......


    高天祁低眸看著安允灝,那個曾經高高在上的王爺,此刻在他眼中不過是個重病喪妻的可憐蟲。


    可是,誰不可憐呢?


    佟姨瘋了,死都不肯離開佟府,他也離不開。


    “如果這麽在意她,當初為什麽要休她?還賜嫁去北涼,如果不去,就不會墜河淹死。這一切,都怨你,你就是罪魁禍首!”高天祁越說越氣,劍尖竟直指倒地的安允灝。


    他看著高天祁,嘴角帶著苦笑,無話可說,真的無話可說。因為高天祁說得沒錯,一切都是因為他,因為他的母親是皇後,那高高在上的懿旨,哪怕他是王爺都無能為力。


    “無話可說呢?”高天祁質問。


    他淡然,“是。”


    “那就去死吧!”他提劍往前一送,可是安允灝不躲不閃,一劍竟割破了他的肌膚。隻要再往前一點點他就立即斃命,千鈞一發之際,高天祁猛地收手,“為什麽不躲,你就不怕我真一劍刺死你。”


    “你不會的。”


    “你以為因為你是王爺我就不敢傷你?哼,別這麽囂張不可一世,王爺又如何?”


    “不是因為這,而是因為......因為我們同愛著一個人。”


    他仿若經曆生死大劫一般,那樣淡然的一眼,就將高天祁的心看透。高天祁卻倔強的冷哧,“別說你愛他,你那算愛嗎?”


    “我曾經也以為不算,可是,當它深入心底,切入肌膚,我才知道她早已無法忘卻。”安允灝站了起來,望著同樣麵色算平靜的高天祁,倦色道,“我醒來,未央就已經下葬,最後讓你看的,是不是她?”


    “是。”


    “你確定?”安允灝強調。


    “確定。”


    安允灝眉宇一暗,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如今屍體找到了,可是為何他就不相信呢?他們還許諾來年一起看雪,未央,你可記得,難道你要食言嗎?


    “我和央央生活了那麽多年,又豈會認錯?”高天祁篤定,又說,“以後我不想王爺再問我這個問題,我不想想起那個畫麵。”


    安允灝沒有說話,許久許久才道,“東征要開始了。”


    “是,不過你還要去嗎?我看你這身子不休養個大半年根本好不了,東征不過一個月就要啟程了。”


    “我沒事。”


    高天祁也沒有絲毫擔心他,隻是道,“很不幸,我被分在你的旗下。”


    “你會明白,那將是你的大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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