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睜開了眼睛。


    看到的卻是雪白的天花板,一邊支架上吊著玻璃瓶,裏麵慢慢滴著藥水。


    趙正南神色複雜地看著我,見我醒了過來,他無聲地歎息了一下,又對我笑了笑,“怎麽樣?感覺好些了嗎?”


    我點點頭。


    他伸手撫了撫我的頭發,然後起身打開一邊桌上放著的保溫罐,“來,喝點兒熱湯吧。”


    他倒了一碗出來,用勺子舀起一口,放在唇邊吹了吹,又用唇試了試溫度,這才喂給我喝。


    我不知道這一覺睡了多久,幹裂的嘴唇喝下了湯後,終於得到了緩解。


    趙正南耐心地將一碗湯喂完後,拿了毛巾給我擦了擦臉。


    他將我空著的那隻手握在手心裏,“沒事兒了,沒事兒了!”他輕吻著我的指尖。


    我微微點了點頭。


    看著他的眼睛,第一次,我這麽認真地注視著他。


    心裏很複雜,也許夢中的那一切,是對我的警示。


    警示著布日固德離我越來越遠,我們似乎已經回不去了。


    就像是一個夢一樣,我和布日固德在一起的時候,那些事情,都像是在做著一個美好夢一般。


    我一直不願意醒過來,太過美好的夢,總是讓人迷戀。


    夢還在夢裏,人卻已遠離。


    “趙正南。”我的聲音嘶啞,幾乎到說不出話的地步。


    他握緊了我的手,看著我的眼睛,微笑著。


    “趙正南,也許,隻有徹底舍棄,才會看透吧。”


    “既然已經不能重來了,那麽,我決定了……”


    這句話,我花費了很大的力氣,說的斷斷續續。


    “也許我可以試著,和你在一起。”說完這句話,我已經沒有力氣了。


    靜謐蔓延,呼吸聲都顯得嘈雜。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像是有一個世紀那麽長久,趙正南的眸中突然綻放出奪目的光彩。


    他突然低下身,覆在我的雙唇上。


    這就像是一個烙印一樣,溫溫地緩緩地,滲入了我的心裏。


    “我的嘴裏,都是湯的味道。”我輕推開他。


    “很甜。”他低聲呢喃著,舔了舔嘴唇,“好甜,是你的味道……好甜好甜。”


    曾經,也有一個人對我說過:好甜好甜的,是你的味道啊。


    兩人的影像在這一瞬間交疊,讓我有了一刻的恍惚。


    最終,我看到的,是麵前趙正南那臉上溫和的笑容。


    心情放鬆下來以後,人也恢複的很快。


    一周以後,我便出院了。


    可是這次的住院,卻是讓趙正南生了後遺症。


    他時刻擔心著我的身體,連我站著的時間,都規定不能超過十分鍾。


    每日裏除了他去樓下辦公的時間以外,他時刻都盯著我的舉動,讓我覺得一點兒的自由都沒有了。


    玄武樓這邊,大都是在職的軍官出入著大樓。


    所以我並不能到後麵的花園中去散步,連近在咫尺的莫愁湖,都不能過去看看。


    “趙正南。”


    晚上他都宿在了這邊,開始幾天我也不是很習慣。


    但是漸漸地,也是接受了這樣的安排。


    何氏那邊壓根兒就沒有管過他,所以他從回來到現在,一直都和我住在一起。


    他本靠在床上看著卷宗,見我喊他,抬頭看了我一眼,又低下頭去。


    “趙正南!”我提高了聲音,語氣也沒有剛剛那麽柔和了。


    “說,什麽事兒。”這次他連頭都沒有抬。


    “你看啊,”我扯了扯衣服。


    他轉過頭來看著我,上下打量了一番,“怎麽了?衣服怎麽了?”


    “小了!”我指了指肚子。


    著段時間,他每日裏都逼著我吃各種各樣的補品,而且內院那邊,大帥和何氏也是輪番的送了東西過來。


    就是生怕我底子差,一個不注意,就會這兒不舒服,那兒不利索的。


    結果,就導致了我現在的衣服,全都緊了起來,穿得都有些繃住了。


    他‘噗’地一笑,拍了拍腦門兒,“瞧我這段時間都忙糊塗了。”


    他拉了我坐在他的懷裏,“那改明兒我讓人再給你買一些衣服回來,可不能讓我們家的兩個寶貝兒受了委屈。”


    我的目的似乎還沒有達到,或者說,效果不佳。


    想了想,我又說道:“我想自己去看!”


    他皺了眉頭,“你想要什麽樣的,告訴下人們就成了,用不著自己親自跑一趟。”


    “要不,幹脆咱們就請師傅過來給你訂做,你看怎麽樣?”


    我拿了放在床頭的雜誌去打他,“我要自己去看,都好長時間沒有出過門了,人都要悶死了!”


    他輕拍了我的嘴巴,“胡說八道,什麽死啊活啊的。有點兒忌諱好不好?”


    然後他又摸了摸我的肚子,“你娘胡說呢,你可別聽她的話啊。來,給爹親一個。”


    說著,他就要過來親我的肚子。


    我推開了他,繞到另一邊坐上床。“要不,你派幾個人跟著我,總成了吧?”


    “不成!你這才剛好點兒,我可不能去冒那個風險。”


    他脫了鞋子上來,摸了摸我已經開始有些顯懷的肚子說:“你可不知道,上次你那樣的時候,別說是我了,就我們家那老頭子,都急火火的。還嚷嚷著說要去醫院看你呢!”


    “要不是我攔住,他一準兒就衝進醫院去了。而且啊,他肯定會好好的訓你一頓!”


    “你別不信。”他伸了個懶腰,又看了看我的肚子,“你看,我都快三十歲了,老爺子想抱孫子都想瘋了。現在他好不容易有個指盼,你要是中間出了什麽岔子,那大家都吃不了兜著走了。”


    “你大哥不是有兒子了嗎?”我心想,沒那麽誇張吧,趙老爺子也不是第一次當爺爺啊。


    “那哪兒能一樣啊,他有兒子也不是我的。”說完,他趴在了我的肚子上,“乖兒子,你說是吧。”


    “呸。你怎麽知道是兒子不是女兒?”我白了他一眼,他可真自大。這都還沒譜的事兒呢,就整天兒子兒子的叫著。


    “我撒的種子,所以我當然清楚得很!”他一臉信心滿滿的模樣,真讓人恨得牙癢癢。


    “滾開,你這個流氓,還敢提那事兒!”要不是當初他強要了我,我哪兒至於今天遭這番磨難啊。


    想想這孩子怎麽來的,我現在滿肚子的氣。


    他訕訕的笑了笑,也不敢再提當時之‘勇’。


    “過來。”趙正南見我不動,爬過來將我攬在懷裏,“想出去溜溜?”


    “你當是養的貓兒狗兒呢?還溜溜?”我想掙開他,卻被他攬了更緊,想想都覺得憋屈。


    “就算是個貓兒狗兒的,那也是得三五不時的牽出去轉轉吧?”


    “你看我,現在天天就待在這樓裏,進進出出都不方便,更別提是到外頭去散散步什麽的了。”


    他點了點我的鼻子,“喲,喲,這就哭鼻子了?”


    “好好好,是我得錯兒,來,夫君給你賠不是了。”


    “這樣,等我忙完這一段兒,我天天陪你出去,怎麽樣?”


    “你騙人,你每天都說忙,這都大半個月了,你哪天不忙啊?”扭開臉,我將眼裏噙著的淚花擦掉。


    “嘿,說你是個沒良心的,你還真成白眼兒狼了!”


    “你也不想想,我一去北京半個月,回來後你又出了事兒,我又耽擱一個多星期。”


    “那些事兒都積壓在那兒,這些日子我是沒日沒夜的處理著,就想著早一日弄完了好多陪陪你。”


    “可你這兒倒好,看看你夫君我是日複一日的瘦了下來,你倒是長的白白胖胖。”


    “看看,衣服都穿不下了吧。”說著,還一本正經地扯了扯我的衣服。


    聽聽,聽聽,這都叫什麽話,敢情都成了我的不是了?


    這叫什麽,他顛倒那黑白的本事,可叫一個能幹啊!


    真是又好氣又好笑,氣的是他說的那些話。笑的是他明明心裏很快活,卻裝出一副哀怨的樣子來。


    他抱著我,低首凝視著,喘息有些不平穩:“我餓了。”


    我愣了一下,開始還不懂,晚飯的時候,他不是吃得挺多的嗎?


    後來一下子明白過來。


    我羞得抬起手捶打他的胸膛:“你怎麽就想著這個!”


    這些天來,他偶爾我對親親抱抱的,也都是顧及了我的身子,僅僅就是點到為止。


    他沙啞地低語:“別動,我就是抱抱你。”


    聽他這麽說,也倒是讓我鬆了一口氣。


    我隻能靜靜地讓他這麽抱著,等他平息了氣息,才敢略微動彈。


    他這麽長的時間,天天都陪我睡一塊兒,我知道他一直在忍耐著。


    但有些話,我不好去說,也不應該我去說。何氏曾經告訴過我,他在外麵的一些事情。


    我也清楚,他應該還有許多的‘紅顏知己’。 從我來了以後,他幾乎都沒有出門應酬過。


    所以這段時間以來,我幾乎忘記了這些事。


    “困了?睡吧。”他見我長久不說話,以為我是困了。


    我順著他的話,點了點頭,背對著他躺下。


    他一隻手讓我枕住,一隻手環過我的腰,撫在我的肚子上。


    我漸漸適應了他的存在,每晚都感受著他那炙熱的胸膛緊貼著我的後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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