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車修檢,注意警戒……”


    遠遠的聲音近了一些,我趕緊把車窗拉了起來。


    我蹲身躲在了車窗下,屏住了呼吸。


    等他們走遠以後,我又輕聲拉開車窗。


    這次是一鼓作氣,腿先伸了出去,用手臂掛著窗戶,下來了!


    我趴在車底不敢動彈,靜待了好一會兒,才爬著挪動到隔壁的車軌裏麵去。


    “什麽人?”


    我嚇得一抖,以為自己被發現了,正準備出聲,另一個聲音又說道:“整天瞎貓子鬼叫什麽呢?哪兒來的人啊?”


    “他媽的,都凍死了。車廂裏麵正暖和著,要不是停車修檢,老子睡的正香呢!”


    “行了行了,少他媽說兩句!咱們再到那邊轉轉去,走動走動說不定還能暖和點兒。”


    呼出一口氣,已經嚇得我一身的冷汗了。


    我繼續等待著,趁著探照燈掃過後,立刻爬向了更遠的一道車軌下麵。


    抬頭一看,有一節車廂縫隙很大,它並沒有鎖嚴實!


    我用了平生以來最快的速度和最敏捷的動作,爬進了這節車廂。然後將車廂的門拉得隻剩下一絲能換氣的縫。


    不知道過了多久,趙正南的那趟列車啟動離去了。


    折騰了大半天的功夫,我是又困又累,竟然迷迷噔噔地睡在了這節車廂裏麵。


    不知道過了多久,隻感到越來越冷,越來越冷。終於我還是被凍醒了過來。


    車廂搖搖晃晃的,正在行駛當中。


    略略活動了一下睡得僵硬的四肢,透過車廂的縫隙裏進來的光亮,我打量著車廂裏麵。


    一個個四尺餘長,兩尺餘寬的木箱子,整齊的碼放著,裏麵還有稻草從木箱的縫隙中露了出來。


    我又四下裏轉了轉,去了更裏麵一些的地方,竟然還找到了一袋袋的麵粉和大米。


    踩著裝大米的麻袋上去,在最裏麵的地方,竟然讓我發現了兩箱英國libby(利比)的鹹牛肉罐頭!


    可是沒有工具啊!


    我打算扯開一袋麵粉,準備生吃的時候,突然這節貨廂晃了一下。


    車門滑開了更大的縫隙,我看過去的時候,發現門邊上,竟然掛著專門撬開木箱的鐵撬子。


    這下我可是高興壞了,正要瞌睡呢,就送來枕頭啊!


    取下鐵撬子,我用力將裝了罐頭的木箱撬開。欣喜地擰開了罐頭盒,香濃四溢的碎肉末便出現在了我的麵前。再管不了那麽許多了,我已經餓到眼睛都要發昏了。


    列車停下來過兩次,我隻知道它是在往北邊走的,和趙正南的列車是正好背道而馳。


    冷得有些受不了了,我為了逃跑方便,就沒有顧得上穿那厚厚的皮草大衣,隻裹了趙正南配著西裝穿的一件深鐵灰色的呢子大衣。


    看了看車廂外,四下裏已經冰天雪地。


    我知道我不能再繼續跟著它往北邊去了,再下去的話,我肯定會被凍成冰塊的。


    這一站停留的時間有些長,應該是個比較大的站點吧。我又從裏麵拿了幾盒牛肉罐頭,蹭下了車。


    到處張望了一番,終於看到了‘山海關’的字樣。


    原來我已經到了這兒了!


    小心地混出了車站,看了看自己的模樣,哪裏還有人樣?簡直就像是逃荒的一樣!


    袖口不知道什麽時候撕裂了一小道口子,前胸後背,胳膊大腿,到處都是汙黑的泥漬。


    看了看手我也知道,臉上是肯定不能幸免的了。


    出了車站,我攔了一輛黃包車,打算往城鎮裏麵走。


    首先我得換一套樸實點兒的棉衣裳,再就是得吃點兒熱乎的東西。


    “大爺,這件棉袍子怎麽賣的?”一路和黃包車夫聊著,他熱情的將我拉到了一件看起來還算不錯的裁縫鋪子。大老遠的路,我也就沒有吝嗇,給了他整整一塊大洋。


    當然,大哥早就教過我了,出門在外,財不露富。


    我已經將那袋子錢貼身放在了裏麵,外麵隻留了二十圓而已。


    “哪件兒啊?”掌櫃的大爺抬眼看了看我,略微皺了皺眉頭。


    我估計他是嫌棄我現在這幅狼狽的模樣,看起來很是落魄吧。


    “就那一件,那件兒小的!”我踮起腳,指了指櫃台後麵牆上掛著的那件,看起來我應該能穿上的男裝長棉袍。


    他回頭看了看,用衣杆兒將那件衣服指了指,“是這件兒?”


    “嗯哪。就是這個!”和黃包車夫聊了一路,我也學了幾句當地的話腔。


    “這個要七塊錢。”掌櫃的懶懶的將手裏的衣杆兒放下,又去拿了粉塊在布上劃著線條。


    嗯,七塊錢。平日裏我也沒有怎麽去算這方麵的東西,都是李嬤嬤和徐嬤嬤她們操持著,所以我也不知道這件衣服是貴了還是不貴。


    大中午的,鋪子裏一個人也沒有,我試著去還了還價:“大爺,能便宜點兒不?”


    “要就要,不要門在那邊兒!”他眼睛都沒有抬,手下拿了剪刀開始裁剪布料。


    撇撇嘴,這老頭,難怪生意這麽差!


    從口袋裏摸出七塊大洋,擺在了他的櫃台上。“就要這件了!”


    想要現成的衣服,這裏隻有他家有得賣,大小合適差不多的,也就隻看到這麽一件,所以我沒得挑!


    老掌櫃的丟下剪子,拍了拍手上的粉灰,替我取下了那件長棉袍子。


    然後又將我放在櫃台上的銀元挨個吹了吹,收進了錢匣子裏去。


    我摸了摸那件長袍,入手倒是還不錯,細麵兒土布的,耐髒、結實。


    拿眼溜了一圈兒,我又問:“掌櫃的,您這兒有沒有皮帽子?”


    他接著裁剪手裏的布料,“出門兒,往左邊,走到頭,去那家買去。”


    “那……我在這兒換件衣服成不?”


    他指了指旁邊棉簾子隔擋的房間,“去那兒換去!”


    “唉,謝謝您呐!”抱了棉袍子,我進去後把外麵的大衣脫了下來。


    穿上棉袍子後,從地上那堆廢棄的碎布堆中,抽了一根長一些的布條,在腰裏圍了幾圈免得兜風。


    看了看門外,沒有什麽動靜,我這才把從趙正南那兒偷來的槍別在了裏麵前腰上。


    外麵再裹上了大衣,這下暖和了不少。趙正南的這件大衣,套上棉袍子也沒有擠的慌,挺好。


    “掌櫃的,多謝啦。”


    那老頭再沒有看我一眼,專心做著自己手中的活而。


    我也不在意,拱拱手,出了門兒。


    按照那老掌櫃的話,我沒走多遠,就尋著了他說的這件皮草鋪子。


    還沒有進裏麵去,便聞到撲麵而來的濃濃的皮草味兒。


    我進去後,挑了一頂狗皮帽子,一個兔皮的手筒還有一副羊皮護腿和羊皮的深筒厚靴子。


    這些東西掌櫃的本是要收十五個大洋,最後還是被我磨到了十二塊。


    將頭發一攏,收到了帽子裏,雖然這帽子的氣味兒雖然不是特別好,但好歹將頭和耳朵護了個暖和。


    拿出來的二十圓,現在買完這些後,已經花了個幹淨。隻好再從裏麵拿了二十塊出來。


    這次逃了出來,是肯定不能往北京走的,那要是回去,豈不是自投羅網?


    而且按照趙正南的性格,我要是被他逮到,說不定就一槍結果了我了!


    所以我打算往西北走,先去熱河,再到察哈爾。從察哈爾往北走,就能到科爾沁了。


    布日固德就在那兒,我寧可去找他去,也是不能回北京的。


    這一路過去,也沒有火車,我隻能一會兒去問問,有沒有什麽辦法能先到承德去。


    手裏的包袱皮是剛剛在裁縫鋪的布堆裏偷撿出來的一塊稍微大一些的布,裏麵裝著我從那裏列貨車裏偷出來的鹹牛肉罐頭。


    待會兒我得先找個地方,好好吃上一頓熱乎的,再弄上一些方便攜帶的幹糧。


    要是往那邊走的話,就會愈發地廣人稀的,這大冬天的,也不知道哪兒能去找到吃食,所以還是有備無患的好。


    “老板,來碗兒疙瘩湯,再來八個饅頭,一大盤子豬頭肉,燙壺燒刀子過來!”


    草棚的四周掛了厚氈布簾子,因為還不到飯點兒,裏麵隻坐了三五個人而已。


    我剛坐下,便進來這麽一位大嗓門兒的家夥。


    那人胡子拉碴的,生得五大三粗,穿的並不是特別厚實,但卻沒有被凍的畏畏縮縮的感覺。


    讓人害怕的是,他手中提著的和我胳膊差不多粗細的一條長棍。


    他進來後坐在我旁邊的一張桌子上,就手把長棍子擱在了一邊的條凳上。


    老板倒是動作蠻快,利落地將他點的那些飯菜端了上來,“來嘞,您慢用著!”


    轉過來又問著我:“您來點兒什麽?”


    我往灶台那邊看了看,也不知道有些什麽東西,“您這兒有羊肉不?”


    “有!前兒個才送來的,昨兒剛鹵好了,今兒還有一些,您要多少?”老板殷勤地把我麵前的桌子又擦了擦。


    “來一小盤兒吧,再來碗疙瘩湯,別放胡椒。嗯,先上兩個饅頭吧。對了,您明兒早上有饅頭不?”


    “有,有。那先給您準備著,馬上就來,您稍坐。”應了話後,他又趕緊去灶台那邊吩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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