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茗沒開口之前, 趙戈心中燃燒著星星點點雀躍快樂的小火苗。


    白玉茗一開口,如一盆冰水澆了過去, 小火苗全滅了。


    他想的是花前月下。


    她想的是討價還價。


    煞不煞風景,掃不掃興。


    趙戈真的冷成了一座冰山, 眸光卻暗沉, 如濃得化不開的墨。


    白玉茗本是底氣十足要坐地漲價的, 見他這般神色,心中卻又打起鼓,從自信滿滿轉為忐忑不安,“你不同意呀?”


    阿直不明白他們打的是什麽啞迷,急得在旁叫道:“哎, 什麽五成,什麽成交, 你和我大哥在談什麽呀?”


    “小孩子懂什麽?一邊玩兒去。”白玉茗隨口道。


    “誰是小孩子?”阿直不服氣的嚷嚷,“你自己年齡也不大, 就知道說我。”


    趙戫握過阿直的手捏了捏, 阿直知道五哥在提醒他, 這才注意到趙戈神色不對, 悄悄吐舌, 不敢再吵吵了。


    趙戈那張臉冷得讓身邊的人都感覺要凍著了,美麗的海棠林畔籠罩著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緊張和壓抑,讓人喘不過氣。


    白玉茗幹笑兩聲, “你真不同意那就算了, 算了。”


    不就是一匹小玉馬麽, 實在不給就算了唄,不玩了。


    她是個幹脆人,既然想通了,決定不要了,便不再糾結計較,笑得甜蜜又討喜,“那個,身為大周子民,協助皇室辦案是我的榮幸,樂意之至。世子爺要我協助辦什麽案子呀?盡管吩咐。”


    她眼神中頗有討好之意,趙戈心中沒來由的一軟,那能讓池水結冰的冷臉略有緩和,冷聲道:“有了小羊你還不滿足麽。”


    趙戩、趙戫和阿直一頭霧水。


    什麽五成,什麽成交,什麽小羊,這些都是從何說起?


    “小羊又不歸我。”白玉茗扁扁小嘴,委屈的道。


    白玉格知道她喜歡羊脂玉的小馬,從沈氏那裏給她要過來了。可她也隻能玩兩天罷了,之後還要退回去的。否則沈氏問起來,白玉格怎麽交待。


    她實在喜歡那玲瓏剔透的小玉馬,想起很快要還給沈氏,明亮雙眸水汪汪的。


    趙戈明白了。


    他差人送到白府的小玉馬是送給她和白玉格姐弟二人的謝禮,並不是單獨送給她的。他以為白玉格會讓著她,但是並沒有。


    白玉茗這會兒的小模樣就像想吃糖卻吃不到嘴的孩子,別提多可憐了。


    趙戈真想給她一個大白眼。


    不就是匹小玉馬,至於的麽?


    “本世子另外還有三匹,隨你挑。”趙戈傲然道:“小紅,小黑和小青,改天本世子帶給你看,你挑個最喜歡的便是。”


    阿直眉毛都快擰成一條繩了,滿臉的疑惑不解,扯著他五哥趙戫的手求解釋。


    趙戫微微搖頭。


    他也不知趙戈和白玉茗在說什麽。


    趙戩笑容燦爛,看向白玉茗的眼神既好奇,又興味盎然。


    白玉茗本來都不抱希望了,沒想到趙戈忽然又吐了口,這一喜非同小可,眉眼彎彎,笑容明媚,“這可太好了,多謝你。”


    她尚在稚齡,還沒到女子最美的年紀,這笑容卻生動極了,如春風拂過,鮮花盛開。


    趙戈唇角彎了彎,瞳眸中星光閃動。


    他那張精致無可挑剔的麵龐,在他冷著臉的時候已是俊美無儔,笑意劃過唇畔,更是春回大地,萬物生輝。


    趙戫文雅溫潤,趙戩英氣勃勃,兩人對人對事的看法差別一向很大。但此時此刻,兩人的神色卻全是驚訝又迷惘,腦海中不約而同冒出了同樣的話:


    她的笑容,能融化冰山。


    阿直驚訝的張大了嘴巴。


    她能令大哥笑,她本事太大了,居然能令大哥笑!


    白玉茗樂壞了,“哪天讓我看小紅、小黑和小青呀?在哪個地方?”


    趙戈道:“改天再說吧。今天先辦正事。”


    白玉茗快活的笑,“對,我是來協助辦案的。讓我怎麽協助呀,請說請說,我一定配合。“


    目的達到了,好看的小玉馬既將到手,她心情大好,特別好說話。


    趙戩忙知道:“這案子需白七姑娘和白小公子協助,本王已經命人去請白小公子了,不如等他來了再說,如何?”


    恰巧這時候侍從引著白玉格來了,眾人便到林畔的石椅上坐了,趙戩詳細講了來意,“現在需要打開一個重要的箱子。這箱子由能工巧匠精心製成,箱中有夾層,中置炸-藥,鎖是連環鎖,需兩把鑰匙才能開啟。而且開啟的時候程序複雜,稍有錯誤便會導致夾層中的炸-藥爆炸,將這箱子毀掉。”


    白玉茗愈聽愈奇 。


    白玉格也大開眼界,“竟有這等事。”


    趙戩接著說道:“目前開箱的辦法已經有了,兩把鑰匙也有了。但是,本來應該一模一樣的兩把鑰匙,卻有細微的不同。”


    白玉茗一下子便猜到了,“想讓我辨別下哪把才是真的對不對?”


    趙戩神色誠懇,“對,要請白七姑娘和白小公子幫忙了。”


    白玉茗抬頭看天,展顏一笑,“白天怕是不行,這事得等到晚上了。最好有一個池塘,池塘邊有個小山坡,小山坡上有個簡單的烤架……”


    “你要烤架作甚?”阿直越聽越迷糊,忍不住開口發問。


    白玉茗一本正經,“烤魚呀。”


    阿直目瞪口呆。


    烤魚?幫忙鑒定鑰匙的真假,她需要找個池塘烤魚?


    這是什麽路數。


    阿直忍不住問,“哎,你真要烤魚呀?”白玉茗報之以溫柔親切又略帶輕視的微笑,阿直知道她又是在笑話他小孩子不懂事了,臉一紅,狠狠瞪了她一眼。


    “甚好。”趙戈完全同意,“那今晚要勞煩二位了。”


    “好說,好說。”白玉茗和顏悅色,和氣生財。


    “為殿下效勞,是小子的榮幸。”白玉格彬彬有禮。


    眼下還早,既然說定了要晚上再鑒定真假,白玉茗也就要回去坐席了,“聽說平陽侯府的席麵是一等一的,我們姐弟倆自他州外府來京,鄉下人一般,要去見見世麵。”


    趙戩笑著搖頭,“白七姑娘天真單純,率直可愛,哪裏像鄉下人了?”


    趙戫這小半天的功夫已經兩次見識過白玉茗應敵製勝,對她的性格多少能猜到些,溫和的笑道:“白七姑娘雖是自謙,但席上真把白七姑娘當鄉下人看待的目光淺短之人,恐怕還真是不少。不知白七姑娘會怎樣對待她們呢?”


    白玉茗滿不在乎,“我們鄉下人嘛,說話直接,不會拐彎抹角。名門貴女把我當村姑,那我這鄉下丫頭不好生回敬一二,豈不是令她們失望麽?”


    阿直拍手笑,“不知又有哪個不長眼的女人要倒黴嘍。”


    白玉茗嫣然一笑。


    白玉茗已經和眾人告辭了,阿直又追上去和她攀談,“哎,那個十八歲的老男人最後怎樣了?”


    白玉茗漫不經心,“不知道。那個又老又醜的人就是用來罵倒的,罵倒之後,我還理他作甚?”


    “對,他就是用來罵倒的。”阿直拍大腿。


    趙戩聽得不是滋味了,忙揚聲問道:“什麽十八歲的老男人?”


    阿直和白玉茗說得開心了,也沒想太多,便高興的道:“她方才罵平陽侯府的賈冰,硬是給賈冰給罵趴下了。這賈冰被罵也不虧,都十八歲的老男人了……”


    “停,停。”趙戩叫停,“你三哥我也是十八歲好麽。給我留點兒麵子,什麽十八歲的老男人,好不難聽。”


    阿直嘿嘿笑。


    趙戈背向白玉茗,神色淡然,心中又是波瀾起伏了。


    十八歲在她看來就是老男人了,那他今年冬天便要過二十歲生辰,在她眼中豈不是老得都快要進棺材了?她一開始撲到他懷裏要跟他走,後來又鬧著要回家,難不成是……嫌他老了麽……


    “榮昌王殿下,不是這樣的。”白玉茗嬌柔清脆的聲音如泉水叮咚般悅耳動聽,“那個賈冰一則不是好人,二則長的醜,所以我便罵他又老又醜,其實就是故意寒磣他。像榮昌王殿下你這樣,一則人品貴重,二則相貌英俊,莫說十八歲了,便是二十八歲也不老啊。榮昌王殿下,這個主要是看相貌的,說白了就是看臉。”


    趙戩哈哈大笑。


    趙戈胸中巨浪才起,這時驀然平息。


    看臉,普天之下,誰能比得上他。


    他的皇帝祖父誇讚過,他是天下第一美少年。


    趙戈矜持昂頭,神態超然。


    白玉茗由侍女引領著到了招待女客的月亮湖畔之後,並沒有被安排著到大花廳和白玉瑩坐一起,而是被帶到一個偏廳,和另外幾個素未謀麵的姑娘坐了一桌。她是個隨遇而安的人,並不在意這些細枝末節,小聲嘀咕道:“肚子好餓,快開席快開席。”


    廳中有不少人對她指指點點,“看見沒,那個白家七姑娘,她爹隻是個知州,她還是庶女。就她這樣的出身,居然巴結上幾位皇孫殿下了。”“就是,聽婁家姑娘說,世子爺和榮昌王殿下、玉泉王殿下都和她說話了呢。三位殿下一起,她是有多想攀龍附鳳。”


    “白七姑娘,聽說你最為功利,為了要攀高枝兒,你什麽手段都使得出來,不知是不是真的?”鄰桌一位十六七歲、生著柳葉吊梢眉的女子大聲道。


    “不擇手段,嘻嘻,為攀高枝兒不擇手段。”周圍一片嘲笑聲。


    白玉茗肚子餓了正等著開席,這時候有人挑釁她,她可就不耐煩了。


    秀眉一揚,她抬手拍了桌子。


    “啪”的一聲,眾人皆驚。


    白玉茗環視眾女,一聲冷哼,“敢問在座諸位哪位是不孝順父母之人?若有,便請站出來!”


    眾女都是一呆。


    這位白七姑娘是什麽意思啊,誰是不孝順父母之人?況且不孝順父母之人就算真的有,她也不可能自己站出來啊,這樣的罪名,傻子也不會自己承認。


    “誰會不孝順父母啊?”不知是誰嚷了一聲。


    “孝順父母的人便閉嘴!”白玉茗沒好氣的喝斥道:“難道你們沒有聽說過麽?但凡和我白玉茗作對的人,最後不僅她們自己倒黴,而且殃及父母,她們父母的下場也很慘!”


    “光縣縣令邱成之女邱杏,自命不凡,曾在光州仕女宴上譏諷過我的出身。她得罪我不到半個月的功夫,其父邱縣令轄下糧倉失火,損失巨大。其父傾家蕩產也是賠補不起,自殺身亡。邱杏最終官賣為奴。”


    “禦鹽禦史覃淡之女覃玉梨,自以為高貴,自以為和我有天壤之別,結果呢?她得罪過我之後不出三日,覃禦史便被緹騎捉拿歸案,覃家被抄家,如今她父母兄長皆是死囚!她自己的下場我就不說了,比邱杏更慘。”


    白玉茗冷冷一笑,眾女看在眼裏,遍體生寒。


    “你,你究竟想說什麽……”那個柳葉吊梢眉的女子顫聲質問白玉茗。


    白玉茗愈加不耐煩,嫣然一笑,“我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居然還聽不懂,你腦子是木頭做成的麽?好吧,話不說清楚定然是不成,那我便說得格外直白些吧,想來便是鄉下種田的農女農婦也聽得懂的。之前得罪過我的人呢,她們每一個人都倒黴了,而且都給她們的父母帶去了災禍。所以,諸位若是孝順父母,寧可信其有,對我一定要溫柔和氣,未語先笑;諸位若是不孝順父母,想給父母招災禍,那便盡情的譏諷我、嘲笑我,那便盡力的和我作對好了。我無所謂,你情願便好。”


    眾女麵麵相覷。


    世子爺、榮昌王殿下、玉泉王殿下,這三位皇孫俱是人中龍鳳,不管哪位若能看上她們一眼,她們便會欣喜若狂。這樣的三位殿下,今天竟然都讓這個出身微賤的白七姑娘給巴結上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白玉茗惹起了公憤。


    在白玉茗還沒進來之前,她們便決定要聯合起來好生羞辱白玉茗一番了。


    可是這個白七姑娘口齒如此伶俐,才一開口便把所有的人都僵住了,這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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