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大亮的時候,嶽靈心帶碧水去了焱軒住的偏院。


    他正對著一張紙在研究什麽。


    “二莊主。”嶽靈心不想驚嚇到他,於是站在門口先敲了門,等他回過頭來時,她才進去。


    不過焱軒並沒有避開她,或者刻意把手上的紙張收起來。這時嶽靈心注意到,他麵前的桌子上還放著一疊同樣的紙,上麵或是畫著圖畫,或是寫滿了字。


    “這些是……”嶽靈心見焱軒並未掩飾,幹脆就開口詢問,好過自己在心裏胡亂猜測。“是鍛造圖紙。”焱軒放下了手中的那一頁,抬起頭來看著嶽靈心,請她在一邊坐下。然後他拿起其中一張,遞到嶽靈心跟前,“你看這個。這些都是我段家鑄造秘籍裏麵的,除了嫡親子弟,從不給外人看。


    ”


    “那你怎麽……”


    會拿給我看?嶽靈心剩下的話還沒問出口,目光卻定格在焱軒遞過來的圖紙上。這圖紙上畫的是一枚扳指,分為兩部分——玉石打造的戒指部分和上麵鑲嵌的紅色寶石。


    這和嶽靈心記憶當中的那枚玉扳指一模一樣。雖然那時隻是匆匆一瞥,卻不能更加令嶽靈心刻骨銘心的了,因為當她觸碰那枚玉扳指的時候,她分明能感覺到一股奇怪的古老的力量正順著指尖緩緩湧入。


    不過這次在她手中的這枚殘缺的玉扳指,卻絲毫沒有那種感覺。


    嶽靈心對碧水示意,讓碧水去把那枚玉扳指取過來。


    “這圖紙,也是你讓你弟弟從品劍山莊……”嶽靈心有些懷疑地瞅著段焱軒。焱軒知道她心裏怎麽想,不禁笑了起來。


    “你覺得我會偷自己家的東西,而且,還是讓自己的弟弟下手?”焱軒越說越覺得好笑,平日裏幾乎不會彎起嘴角的一個人,今日不知怎麽了,臉上掛著滿滿的笑意,難道這句話真的這麽可笑嗎?


    “他那麽清高的人,怎麽會偷東西?”門口傳來了源聆汐的聲音。她探了個腦袋進來,對焱軒眨巴著眼睛嬉笑。


    焱軒把臉別到一邊,皺起眉頭,臉上的笑意也消失了。


    不過源聆汐可不是這麽容易就放棄的人,反正也看慣了焱軒的冷臉,就算焱軒不理她,她也會屁顛顛地跑進來。焱軒依然不打算理會她,隻是看著嶽靈心,解釋道:“段家的鑄造秘籍,我都看過,雖然已經過去多年,但仔細回想起來,也不算陌生,所以我昨晚花了一晚上的時間整理了這一部分出來,跟玉扳指有關的


    ,興許能幫上什麽忙。”“可我們現在並不確定,玉扳指和那個姓梅的,還有王氏姐妹之間,是否真的有聯係。”嶽靈心覺得思緒有點混亂。雖然她跟焱軒談論一番之後,推導出這樣一個有聯係的結論,但很多地方都是有些牽強的


    ,根本沒有絲毫證據,而焱軒卻貿然把家族秘籍給她看,看來為了尋找王若蘭的蹤跡,他真的已經窮途末路了。


    “我知道。我也明白,這玉扳指可能什麽意義都沒有,但是,我不知道還能通過什麽樣的途徑,才能得到一丁點跟若蘭有關的消息。我不相信,一個人怎麽可能完完全全地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若她有心躲著你,也不是沒有可能。畢竟這個年代沒有電子通訊,一旦離得足夠遠,就能抹掉一個人所有的痕跡,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嗎?”嶽靈心反問。


    “可……”焱軒似乎仍然不甘心。


    “比起用毫無幹係的東西去賭一把,我倒是有更好的辦法,讓王若琳出來見我——如果那個人,真的是她的話。”嶽靈心說道。


    “你有辦法?”焱軒陡然睜大了眼睛。


    “嗯。”嶽靈心點點頭,“不過,至少要等到這裏所有的事情結束之後。回到大閔,我自有辦法引她出來,如果真有那一日,我會幫你打聽若蘭的下落。不過,你也要做好準備,我可能……”


    嶽靈心本想說,她未必還能回得去。這一趟有多凶險,若說在江錦睿告訴她真相之前,她還隻是一知半解,但現在她是了然於胸,她還願意來,是因為她同時也了解了自己的責任。


    有些事情,不是想躲就能躲的。“難道你就沒想過,她可能已經死了?”源聆汐忽然插話進來。平時笑嘻嘻的她,今日臉上帶著前所未有的嚴肅——至少是嶽靈心沒有見到過的。至於她以前有沒有用這麽凝重的神情跟段焱軒說過類似的話


    ,嶽靈心猜應該是沒有,若她從前也這麽說過並且見識過段焱軒的反應之後,現在還說這樣的話,就實在是太蠢了。


    焱軒先是狠狠地拍著桌子站了起來,吼道:“這不可能!”


    “可她當年傷得很重!”源聆汐異樣地堅持。


    “她逃走了!以她的身手,那些人根本不可能殺了她!她還活著!”焱軒變得暴跳如雷,用響雷般的聲音衝源聆汐怒吼。


    聆汐似乎也被嚇到了,愣愣地說不出話來,雙手在胸前緊緊地握成拳頭,手背泛白,能看到那些細弱的青筋因為攥緊拳頭而突出。


    她望著眼前高大的男人,他曾經讓她擁有的安全感,現在卻隻是讓她的嘴唇微微顫抖。


    嶽靈心見勢不對,趕忙起身勸和,“那個,事情還沒有定論,就為此爭論,反而傷了大家的和氣,也不會有一個結果的。若蘭現在究竟怎麽樣,還得……”“她被品劍山莊請來的幾大高手重傷,你真的以為就憑你那一點幫助,她就能夠僥幸逃脫嗎?這麽多年你守著這個信念,自欺欺人地活著,究竟是為了什麽?”源聆汐從震驚之中回過了神來,便大聲與焱軒


    嘶吼,好像她也豁出去了。


    嶽靈心想,聆汐今天的歇斯底裏,會不會跟昨晚她出去之後發生的事情有關,所以她回來的時候才會那麽慌張?


    不過,嶽靈心也不敢下定論,隻是覺得恐怕會有一些聯係。


    “你給我閉嘴!”焱軒一把捏住源聆汐的下巴,如同一頭天性畢露的野獸,對著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發狂。


    源聆汐臉色蒼白,眼裏噙著淚水,“你到現在還是不願意承認這個事實?為一個已經死去的人,這樣折磨你自己,真的值得嗎?”


    焱軒箍緊了手掌,讓源聆汐感覺到下頜傳來的劇痛,她痛苦地抓住他的手腕,想要掙脫,但又拗不過焱軒的力氣。


    嶽靈心起身想要幫忙,但是他們之間的事情,似乎沒有她插手的餘地,她一時有些為難。“值不值得是我的事,輪不到外人來指手畫腳。為了所愛之人,等多久都值得,不愛的人,再怎麽等也沒有機會。”焱軒放開源聆汐,冰冷的眼神讓人有窒息的錯覺,好像整個房間裏瞬間冰天雪地,沒有一


    絲生氣。


    源聆汐含淚看著焱軒,有些不知所措,但咬著嘴唇沒有說話,倔強得倒也令人有些心疼。不過焱軒正在氣頭上,壓根兒就沒有理會她,轉身徑直走了。


    嶽靈心在旁歎了口氣,上前對源聆汐說道:“他是情急之下才出口傷人,你不要放在心上。他隻是需要更多的時間而已。”


    “沒有太多時間了……”源聆汐喃喃地說。


    嶽靈心愣了一會兒——沒有太多時間了?


    為什麽最近老有人喜歡說這句話呢!


    “王妃娘娘,您在這兒啊。王爺找您老半天了!”一名丫鬟急匆匆地跑過來,連聲招呼道,說是江錦睿讓嶽靈心過去試嫁衣。


    嶽靈心還覺得有些奇怪,原本她從邊關過來的時候,就已經穿過了嫁衣,隻要將那套衣服清洗好,明日換上不就得了,怎麽還非得要再試穿一下?她過去之後才發現,江錦睿竟然讓裁縫新做了一套衣裳。


    嶽靈心忍不住脫口而出:“你錢多了?”


    “還行啊。”江錦睿麵無表情地說。


    “那你是瘋了?”嶽靈心又問。


    “本王哪裏像是瘋了?”江錦睿皺起眉頭反問。


    “那你又不是錢多到沒地方花了,還浪費這冤枉錢,不是瘋了是什麽?”嶽靈心把那盛著新衣的托盤推到一邊,撇了撇嘴。


    江錦睿噎了一下,似是被嶽靈心這番話嗆著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本王想讓自己的王妃做這世上最美的新娘,這也算錯?”“我說王爺你腦子真沒病吧?就我倆那婚典,敷衍敷衍也就過去了,你說你花這點冤枉錢幹什麽?”嶽靈心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竟看得江錦睿臉上紅一塊白一塊,尤其是旁邊的丫環奴才們,看見主子這


    一番好意不被領情,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這是本王的顏麵問題,你別自作多情以為是為了你。”江錦睿幹咳了兩聲,終於憋出了一個看起來像模像樣的借口。


    “可是……”


    “叫你穿你就穿,哪來這麽多廢話?難不成,這還沒成親,你就想著要管本王了?你若是……”這次輪到江錦睿的話沒說話,就被嶽靈心推出門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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