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陣陣,吹拂著安泰殿外的烏心石。


    薑凡快步走進大殿,江玹逸正專心致誌地看著書,但不等薑凡開口,江玹逸便徑直問道:“她睡了?”


    “嗯。”薑凡也不意外,以江玹逸的功力聽出他進屋了是很正常的事。他走到江玹逸跟前,接著說道:“屬下派了兩名高手暗中保護,皇上放心。”


    “危險無處不在,朕如何能放心?”江玹逸放下手裏的書,意味深長地說道。


    “皇上……”


    “也不知道讓她回到這個位置上,究竟是對是錯。”


    “娘娘她不是好欺負的人,皇上應該和屬下一樣清楚。”


    “後宮裏的事情,她或許還能應付,但隱藏在暗處的獵殺者,卻未必。否則前兩次也不會這麽險。”江玹逸歎了口氣,往後靠在椅背上,一臉深思的表情。


    薑凡的麵色也變得凝重起來,“的確。一次在宮人院放火,一次把娘娘推下水,還差點謀害了李嬤嬤,而我們竟然連一點頭緒都沒有。不得不說,這些人不管在謀劃什麽,都絕對不簡單。”“她應該到現在還以為,火是小春子的妹妹放的,所以沒有把兩次攻擊聯係起來,否則她也不至於這麽淡定。還是一樣,別讓她知道這些,免得她又不安分。這件事,你加緊繼續追查,絕不能任由這些人在


    皇宮裏繼續為非作歹。這後宮,是越來越不讓人省心了。”江玹逸把手放在書上,一臉深思的表情。


    頓了頓,江玹逸似乎發現了薑凡欲言又止,於是問道:“怎麽,你還有什麽要說的,直接說出來,不要吞吞吐吐的。”


    薑凡也是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屬下聽手下巡邏的侍衛說,這段時間,芳陽苑那邊天天晚上都鬧得不可開交。”


    “她還有臉鬧?”江玹逸麵色一沉,顯得有些不高興。“畢竟是後宮,若是由著她這麽下去,怕是日後傳出去影響也不好。”薑凡雖然是實話實說,但其實也像是在暗示什麽。蔣貴人傷了嶽靈心,江玹逸將她削位禁足,這對薑凡來說還不足以抵消蔣貴人的罪過


    。


    江玹逸也不是傻子,他知道嶽靈心在薑凡心中有非同尋常的地位,當年若不是嶽靈心,薑凡興許早已餓死街頭,這份恩情,薑凡從來未曾忘記,所以薑凡說這番話的意圖,江玹逸心裏也很清楚。


    隻不過,蔣貴人做的那些事情,也讓江玹逸很不爽,之前是念在她受害毀容,才沒有從重處罰,現在看來,同情心並不能讓她更好過些,反而是變本加厲了。


    “那就將她送去冷宮,好好閉門思過。”


    “屬下遵旨。”


    薑凡領命而去。


    空蕩蕩的大殿裏,忽又響起一道聲音——


    “賤婢!賤婢!”江玹逸循聲看去,隻見大殿一角的柱子後麵慢慢地踱步出來一隻肥碩的鸚鵡,一身翠綠羽毛,好像綢緞錦袍一樣,令它看上去威風凜凜,尤其是那踱步的模樣,更是有一種王者風範,好像是藐視世間各類


    凡鳥,因而它口中念叨的“賤婢”也顯得像是在學著身為皇帝的江玹逸說話。


    這畜生!江玹逸心裏想著,也不知道它是什麽時候溜進了安泰殿來,並不準備理會。可是他腦海裏突然閃過了什麽,與這鸚鵡相關。多喜說過,這鸚鵡是清秋院養的,也常常跑到景雲宮的牆頭去,他之前常到景雲宮過夜,所以對這鸚鵡也見怪不怪了,隻是之前就一直有些疑惑,明明在這之前也有見到過這隻鸚鵡,卻怎麽也想不起來到


    底是什麽地方。


    江玹逸搖了搖頭,低下頭看書,不作理會。


    窗外一道黑影幽然閃過……


    翌日一早,嶽靈心就叫李嬤嬤陪著到外麵去散步。昨夜與江玹逸一番談判,雖然得償所願,可她的心情並未見得好起來,反而更加沉重。


    這皇後之位,今日於她如同枷鎖,若不是為了腹中幼子,她也不至於再和江玹逸產生這樣那樣的糾葛。


    “喲,那不是蘇公子嗎?”


    李嬤嬤忽然這麽說了一句,遠遠地看見蘇沐漓從對麵花園中小路穿過來。


    看樣子是才從禦書房過來,卻並非往出宮的方向去。嶽靈心看了看,心裏有幾分奇怪,這蘇沐漓怎麽說也隻是個商人,江玹逸想利用蘇家的財力是沒錯,可最近又沒有什麽戰事,為何頻繁召見蘇沐漓進宮呢?難道是蒙族那邊有回應了,江玹逸已在綢繆對戎


    族開戰?


    蘇沐漓一路走來,正思忖著方才江玹逸所說,南鉞偷襲邊疆一事,偶然一瞥,就見那單薄的身影站在必經之處。她也看到了他。蘇沐漓並沒想避開,走上前微微頷首:“皇後娘娘,近來鳳體可還安康?”


    “蘇公子這種強調跟本宮說話,本宮還有些不習慣了。”嶽靈心聽他這般問候,當是已經知道她恢複後位一事。


    果然,蘇沐漓笑笑說:“皇上昭告天下,重立娘娘為後,草民豈敢對娘娘不敬?”“蘇公子的消息真是靈通,這早朝剛過,你就都知道了。”嶽靈心並沒想著要諷刺或者試探什麽,但是蘇沐漓有著商人天性的敏銳,聽嶽靈心的話,像是在說他太過關心朝政大事,便解釋說,因著方才秦公


    公領他去禦書房的路上,不免談到了,所以他才這麽快知曉此事。


    嶽靈心點點頭,其實就算蘇沐漓真的在刻意打探朝中之事,她也不覺為奇,這古代為商,想要做大做強,誰能不與朝廷有幾分關係,隻是說這蘇沐漓攀的枝兒比一般人更高些,而且還不容他拒絕。


    “對了,看蘇公子走這條路,似乎並不是要出宮,可是有事要辦?”嶽靈心笑了笑。


    “是啊,柳妃娘娘召見,草民正要過去。”


    蘇沐漓微微擰起眉心,雖然是很短的一瞬間,不過嶽靈心還是看到了。“既然如此,那本宮就不打擾了。”嶽靈心點頭以示禮貌,帶著李嬤嬤繼續散步去。之前與蘇沐漓打了幾番交道,嶽靈心也了解了一下這蘇沐漓的身份。其實這天下首富蘇家,她早有耳聞,隻是沒曾想到,


    蘇家和柳家還有姻親關係,這蘇沐漓是代父親掌管蘇家,而柳秉城的夫人,是蘇沐漓母親的同胞妹妹,也就是蘇沐漓的小姨,所以柳如雲與蘇沐漓算是表兄妹。


    “再怎麽是表兄妹,也究竟是外戚,柳妃這麽頻繁召見外戚,怎麽著也是於理不合。”李嬤嬤一邊走一邊說道。嶽靈心隻是淡淡地說道:“柳妃如今風頭正盛,哪裏會考慮到這麽多?她越是這麽招搖,日後惹上的麻煩就越多,宮中守舊大臣更是不滿,本宮學過一句話,叫‘不義,不暱,厚將崩’。所以我們又何必急於


    此時去教她這後宮的生存之道?”


    李嬤嬤笑了笑,心知嶽靈心說得有理,這個時候去插手別人的閑事,惹人記恨不說,還平白讓對手學到了東西,得不償失。


    兩人走了一會兒,就聽見前麵有吵嚷聲。嶽靈心看了李嬤嬤一眼,讓她上前去看看怎麽回事。


    李嬤嬤一眼看到人群中的薑凡,快步走上去,“薑統領,這是怎麽了?這麽多侍衛在這邊,是在做什麽?”


    薑凡看見李嬤嬤,又看到了不遠處站著的嶽靈心,於是示意了一下說:“芳陽苑的蔣貴人,皇上讓我把她送去冷宮,但她一路折騰著不願走,所以隻好……”


    難怪亂成一團。女人哭鬧撒潑,那張臉又如此可怕,侍衛們都有些忌憚。嶽靈心聽說是要把蔣貴人送去冷宮,心裏不免多了幾分感慨,不過蔣貴人險些要了她的命,她現在也提不起對蔣貴人的同情,不過是好不容易有空遇到薑凡,她想仔細問問之前那件事情,於是跟著他們往


    冷宮方向走去。“當時那人把本宮按在水裏,本宮拔下發簪刺中他的右手,如果早日追查出線索,倒還能算是有點證據,不過到這時候,發簪的刺傷早就該愈合了。”嶽靈心對這件事一直很擔心,才交給薑凡去查,但如果


    連薑凡都找不到什麽蛛絲馬跡,那麽她要麵對的這個人,恐怕就真的是非同一般了。


    “娘娘不用過於擔心。屬下已經加派人手保護,保證您和李嬤嬤的安全。”


    “敵人在暗,我們在明,怎麽防也是防不住的。”


    薑凡聞言,停下腳步來望著嶽靈心,篤定道:“全力而為!屬下絕不再讓娘娘的安全受半分威脅。”“好了,好了,知道了。你呀,先做好你的分內之事,不要讓我丟臉,知道嗎?”嶽靈心眨了眨眼,岔開這個沉重的話題。這會兒已經到了冷宮門前,她一抬頭就瞧見之前見過的那個丫鬟提了一桶水,正往


    前麵走去。


    她好像手上沒了力氣,突然一下水桶掉在地上,滿滿的一桶清水潑了一地。


    嶽靈心見狀,正要上去幫忙,但另一個徐娘半老的先帝廢妃先跑了過去,幫忙把地上的水桶撿起來。


    “謝謝。我自己來吧。”丫鬟伸手去接水桶。


    年長的妃子笑道:“你還跟我客氣?夢萱啊,咱們認識的時間也不短了,你就不用藏著掖著的,我知道你前陣子手上受了傷,不方便。”


    丫鬟聞言,把右手往袖子裏縮了縮。


    “照顧那樣的主子,也是難為你了,我也看見過她發起瘋來的時候,對你又打又踢,你還能這麽守著她,也是不容易。你是個好姑娘,若是以後有機會,還是趕緊離開這種地方吧。”年長者歎著氣說。“我沒有別的地方可去,留在這裏也不覺得可惜,至少還覺得自己有點用處。太子妃娘娘離不開我的,除了我,還有誰能照顧她?”夢萱低頭笑笑,硬是從年長者手裏把水桶拎了過來,自己提著剩下的小半


    桶水匆匆忙忙地走了。嶽靈心看著那丫鬟的背影,腦海裏又浮現了一遍剛才她弄掉水桶時候的畫麵,當時她的手掌觸到了水桶表麵,顯然用了回旋之力,但是力度不夠,水桶還是掉了,但這足以說明,這丫鬟……會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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