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玹逸饒有興味地打量著嶽靈心此刻五味雜陳的表情。她恨他!這毋庸置疑。其實她早就無謂這皇後還做不做得下去,但是江玹逸後來的所作所為,包括以莫須有的罪名將嶽錦添發配到邊疆,才是真正讓她寒心。她知道自己有今天,都是自作自受,唯一意外


    的,就是這個孩子的存在。


    “怎麽樣,你考慮清楚沒有?我沒時間跟你耗,方太醫說這種天氣,我不該在外麵待太久,對孩子不好。”嶽靈心依然淡定自若。不管江玹逸用什麽眼神看她,她都沒有解釋或者慌張的必要。


    她在他心裏什麽位置,早就不重要,又怎會在乎他怎麽看她。


    “嶽靈心,你覺得你有資格和朕談條件嗎?還是說,你覺得自己還有能耐坐穩皇後這個位置?”江玹逸譏誚地反問道。


    “坐不坐得穩那是我的本事,用不著皇上來操心。”嶽靈心莞爾一笑,似乎胸有成竹。


    “你就不怕引火燒身?以嶽家現在的地位,可保不了你。”江玹逸揚了揚眉梢試探地說道。


    “你這麽多廢話,究竟是不肯答應我的條件咯?那就當我沒來過。”嶽靈心轉身往門口去,卻聽見江玹逸沉聲答應“好”。嶽靈心腳步頓住,回過頭來看著江玹逸,確定一般地反問道:“你答應了?”


    江玹逸麵色古井無波地點點頭。他明明看著她的眼睛,她卻看不穿他在想些什麽。不過這樣也好,至少她達到了自己的目的。


    既然手裏有籌碼,就絕對不做任人宰割的羔羊。這是嶽靈心的做人準則。


    “我不相信空口無憑的承諾。”嶽靈心沉住氣,觀察著江玹逸表情的變化。


    江玹逸嗤地笑了一聲,笑得嶽靈心一下子愣住了,還以為他剛才說的話都是在哄她玩,就是想看她窘迫的模樣,誰知他拿過紙筆來,親自寫了聖旨。


    恢複廢後嶽靈心之位!


    並準備在早朝時宣布,昭告天下。“滿意了?”江玹逸看著嶽靈心,她臉上呆愣的表情著實有些可愛。唔,可愛?江玹逸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大跳,趕緊收斂了臉上不自覺的笑容,作出一本正經的模樣,好像是剛剛和嶽靈心完成了一筆重要


    的交易。


    “那臣妾就先告退了。”嶽靈心很淡定地改口,福了福身要走。


    “身為皇後,不做點皇後應該做的事情,恐怕不能服眾吧。”江玹逸在背後幽幽地說道。


    嶽靈心回過頭,狐疑地看了江玹逸一眼:“你想怎樣?”


    江玹逸抖了抖袍子坐下來,“時辰還早,朕有一大堆奏折要批閱,你留下來幫朕研墨吧。”


    “研墨?!”嶽靈心瞪著江玹逸,想問他是不是太過分了點。她提出這個條件,是為了保證孩子以後的生活和地位,而不是為了被他當牛做馬使喚的好不好!


    “朕金口玉言,這也算是聖旨。皇後難道要抗旨嗎?”江玹逸已經埋頭開始批閱奏折,卻好像還能看見嶽靈心臉上不滿的表情,於是搬出“聖旨”二字,嶽靈心撇了撇嘴,隻能走到案台邊上開始幫他研磨。


    嶽靈心端起水注往硯台裏麵注水,眼看著裏麵的水越來越滿,江玹逸忍不住說道:“朕有沒有教過你,研磨的時候要一邊注水一邊磨墨,如果濃淡不均會導致墨色不勻。”


    嶽靈心白了江玹逸一眼,把水注放到一邊,開始拿起研磨棒有一下沒一下地碾壓墨塊兒。


    “喂,朕有沒有說過,研磨棒要豎直地拿在手上,按照一定的方向由遠到近以畫圓的方式研磨,不然出來的墨色也會不均勻,而且……”


    “我有沒有說過,我做事的時候不喜歡別人指手畫腳?你厲害你來啊!我沒濺你一身墨汁,你就該偷著樂去了,還這麽大呼小叫的幹什麽?”嶽靈心瞪著江玹逸不滿地說道。


    江玹逸把毛筆往邊上一擱,抬起頭來反駁道:“以前可是你自己吵著鬧著要學研墨,教你又不好好學著,還學會頂嘴了?”


    “我想學的時候你不教,現在裝什麽大頭蒜。”嶽靈心把研磨棒往硯台上一扔,儼然有“你厲害你來”的架勢。


    還真是說什麽做什麽。江玹逸心裏頭想著,自己把研磨棒拿起來開始慢慢地研墨,卻沒有一絲要讓嶽靈心離開的意思。


    忽然一道聲音,打破了這沉默的對峙。


    “皇上——”


    嶽靈心抬頭一看,正是祝玲瓏拎著食盒走了進來。祝玲瓏恐怕也沒料到,禦書房裏坐的不是江玹逸一人,還有她最不想看見的女人——嶽靈心!


    “你進來怎麽也不讓人通報一聲?”江玹逸微微皺起眉頭。祝玲瓏從錯愕中回過神來,勉強擠出一個笑容,“皇上,不是您特許臣妾隨時進出禦書房的嗎?臣妾看,秦公公好像去禦膳房了,所以就直接進來了,隻是……您要人陪著,大可讓後宮的嬪妃過來,也不至


    於召見一個賤婢。”


    “大膽!你剛說本宮是什麽?”嶽靈心冷冰冰地喝問一聲,祝玲瓏聽得一下蒙住了。


    隻有身份高於貴妃之人,才敢在她祝玲瓏麵前自稱本宮,而這整個後宮,唯一高過貴妃的,就是……


    “大膽的是你!你竟敢自稱……”祝玲瓏強裝鎮定,想要駁斥嶽靈心。


    江玹逸不耐煩地說:“朕已經下旨,廢後重立,恢複嶽靈心的身份,如今你對她要懂得尊卑分寸。”


    祝玲瓏噎了一下,睜大眼看了看嶽靈心,又看了看江玹逸,“這不可能!皇上,古往今來,無論何朝何代都沒有廢後重立的規矩,您這是……”“規矩是人定的,朕堂堂一國之君,還沒有這點權力嗎?這件事不該你來評判,你就不要多言。”江玹逸不是看不出來祝玲瓏此刻的震驚和她心頭所想,但是他並沒有心情在這樣的情況下慢慢向她解釋,尤


    其是這還牽扯到嶽靈心懷有身孕的事情。


    “皇上!你忘了她曾經做過些什麽嗎?你做這樣的決定,對得起臣妾,對得起……”祝玲瓏的表情難看到了極點,也顧不得在江玹逸麵前裝什麽大度和善良,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強硬。“夠了!朕若是沒記錯的話,你前些日子還親口說之前的事情是個誤會,說你相信她不是狠毒之人,怎麽這會兒卻反口,難道是想讓朕認為你是個搬弄是非、虛情假意的人?”江玹逸顯然已經不耐煩,祝玲


    瓏在這麽繼續跟他糾纏下去,隻會惹怒他。祝玲瓏雖然不完全了解江玹逸,這麽多年來,她從未真的看清他,或者說,認識到完全真實的他。可是她尚且還有一些眼力,分得清他什麽時候高興,什麽時候不高興,這也是她從小就能比其他人更接近


    他的原因之一。


    祝玲瓏臉色蒼白地閉上嘴,頓了頓,她低下頭揭開食盒的蓋子說:“臣妾都已經來了,皇上還是嚐嚐這些點心吧,都是臣妾親手做的。最近皇上公務繁忙,常常在禦書房裏呆到深夜,臣妾怕你餓著了。”


    “不用了,朕這就走。”江玹逸把奏折收起來,站起了身。他負手看了一眼身邊的嶽靈心,道:“不是說方太醫讓你別在外麵待太久嗎?走吧,朕送你回去。”


    嶽靈心看了看江玹逸,又看了看祝玲瓏,本來有話想說,但現在這種情況,還是先走為妙。


    出了禦書房,在門口的時候,嶽靈心鬆了口氣,用戲謔的口吻對江玹逸說道:“怎麽,這麽對待你的愛妃,還真是一點舊情都不念啊!”


    “你可憐她?”江玹逸停下腳步,挑眉問道。與她四目相對,他的臉上多了一絲笑容,“可憐自己的敵人,這可不像是你的風格。”


    “誰告訴你,她是我的敵人了?現在對我來說,她應該算不上吧,畢竟我和她追求的東西不一樣。”嶽靈心麵色冰冷,不想被江玹逸看出破綻。“從你回到這個位置上開始,這整個後宮都是你的敵人,你應該比朕清楚。何況,即便你不把她當敵人,她對你可未必也是如此平和?”江玹逸卻好像比嶽靈心看得更通透一樣,竟然還幫她分析起目前的形


    式來,隻是怎麽聽都覺得他說的話像是在等待著看一場好戲。


    嶽靈心挑起眉梢,瞥了一眼江玹逸。


    “看來,你還沒昏庸到以為你身邊這隻小綿羊,真的隻是小綿羊而已。”


    江玹逸斜睨著嶽靈心,沒有搭理她,徑直往前走去,嶽靈心聳了聳肩跟上。關於祝玲瓏的話題,其實她也不想多說。


    到目前為止,祝玲瓏是被留下的那個。


    靜悄悄的禦書房裏好像沒有一點生氣了,就連祝玲瓏的呼吸都很微弱。她就那麽拎著食盒,站在原地,好像一具失去了靈魂的行屍走肉。多喜見江玹逸帶著嶽靈心出去了,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祝玲瓏的背影,或許是擔心現在進去會挨罵,不過祝玲瓏這麽久一動不動,多喜不免擔心起來,走到祝玲瓏身後小心翼翼地問道:“娘娘,咱們……要


    回去嗎?夜裏這麽涼,您呆在這裏,當心凍著自己。”


    “皇後……”祝玲瓏驀地笑了,搞得多喜不知所措。祝玲瓏踉蹌地走到書案前,把點心盒子放在桌麵上,整個人都顫抖了起來。多喜看到祝玲瓏這副模樣,不禁嚇了一大跳,不敢再多說什麽了。


    祝玲瓏突然像瘋了一樣,狠狠地將食盒推到地上,又胡亂地將桌子上擺放的奏折書籍統統都拂落在地。


    在皇帝的書房裏麵這麽大發脾氣可是不得了的事情。要是皇帝怪罪下來,也是不小的罪名!


    多喜連忙拉住祝玲瓏,“娘娘您別這樣,您冷靜一點!”“我怎麽冷靜!我費盡心機,隱忍了十幾年,一步一步爬到現在這個位置,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親骨肉……到頭來我得到的就是這個結果?她甚至拿回了一切,而我呢?換來的就是皇上一天一天的冷漠!憑


    什麽,憑什麽這麽對我!”祝玲瓏一邊說一邊瘋狂地把桌子上的所有東西都掀到地上,發瘋的模樣就好像一匹失控的野馬,誰也別想讓她安靜下來!誰也別想!


    “娘娘,你……”多喜擔心祝玲瓏這樣遲早會出事,可是勸又勸不動,隻好慌慌張張地去撿那些被祝玲瓏掀在地上的文書。各種奏折和古籍,還有……


    “這是什麽?”多喜突然發現一件與其他東西都格格不入的信封。她拿起來,上麵寫著五個大字:嶽靈心親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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