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濤拍岸聲、百姓的驚慌失措聲,紛紛亂亂中,年輕的國師大人突然張開她的雙臂,兩隻手飛快舞動起來,掐著繁複無比的結印。


    她明明沒有發出聲音,但一直注意著她的人們仿佛能感到巨大的聲波從她身上發出去,空氣無端波動起來,似有無形的聲浪以她為中心,漣漪一般,一圈一圈擴散開去,無遠弗屆,不知要傳揚到哪裏去。


    聲波遠去,突然有什麽聲音回應而來,“唧唧啾啾”和“忒楞楞”振翅而起的聲響次第傳來,起先隻是聽到幾聲,旋即嘈嘈雜雜多了起來。


    人們愕然回望,隻見身後的天空中不知什麽時候起了一大片黑影,這黑影移動的速度十分快捷,幾乎眨眼間已經進入人們視線範圍內。


    鳥鳴聲和振翅聲匯聚在一起,隨著越來越近的巨大黑影,連綿成巨大無比的嗡嗡聲,仿佛天際有一隻巨獸在怒吼,聲音沉悶且壓抑。


    耳膜如鼓麵,跟隨著這聲音一起震動,震得人雙眼發黑,瞬間失聰。


    人們忍不住掩住雙耳,驚恐無比的仰望著天空的變化。


    “快看,是鳥雀!”


    “那是土燕子!”


    “還有田寮!”


    “咦,咱們這裏沒這種鳥啊,從哪飛來的?”


    “原來這些鳥兒是國師大人招來對付蝗蟲的,難怪不讓人捕殺!”


    “幸虧沒有貪圖嘴邊的肉,否則大禍臨頭啊!”


    人們此起彼伏的大聲驚呼,自說自話,但那聲音在巨大的嗡嗡聲中猶如颶風中的蚊呐,隻能望見雙唇張合,卻半點聽不清彼此說了什麽。


    黑影一往無前向前方衝去,很快將這半邊天空遮蔽。


    天空像是暴風雨來臨前夕,陰暗的如同末日來臨。


    一邊是“烏雲”一般的巨網,一邊是死神一般的黑影,兩廂交匯處,僅剩中間一線天空,如漆黑的夜色被劃開一條縫隙。


    這縫隙越來越小越來越小,終於,最後的一點亮色也被吞噬。


    兩邊已是短兵相接,聲響越發的大,那聲音匯聚起來,筆墨無以描述。


    “烏雲”遇到“黑影”,如冰雪乍逢驕陽,無聲消融。


    轉眼之間,打前的一片蝗蟲已經成為鳥雀口中美食,而剩下的倉皇逃散,前行的隊形登時散了。


    陽光穿透偶然分散的蝗群照下來,天空如被捅了個透明窟窿,光束從這窟窿中照將下來。


    漸漸的這光束越來越多,越來越多,幾乎連成一片,然後這光束又飛快被撲上去的黑影填補。


    愈來愈少的“烏雲”中,陡然有一小片脫離那片區域疾飛而來,其勢如破竹,在所有鳥雀中縱橫飛掠。沒有鳥雀敢直攖其鋒,任由它撕開陣勢,衝破重重阻礙。


    “烏雲”飛的近了,麵目漸顯露,原來是一群蝗蟲,翅膀相疊組成的一張“大毯子”,“毯子”之上,赫然是一隻巨大到駭人聽聞的蝗蟲。


    它的個頭比飛在天空中的鳥雀還要大上兩倍餘,不同於其它蝗蟲是黃褐色,它身上的顏色偏黃,隱約帶點橘色,更光鮮亮麗。


    它前麵的四條腿也不同於其它蝗蟲的短促,而是長長的,支撐著身體高高抬起,後腿健壯有力,蜷曲蹲著,全身力道後坐,充滿一種蓄勢待發的氣機。


    它大約是身體過於大,蟬翼一般的雙翅無法帶它飛起來,才要蹲在“毯子”上,任由群蝗托舉著它。


    “哎呀,蝗神!”


    有百姓驚呼出聲。


    一人之聲淹沒在天空巨大的聲音裏,很快又有人跟著驚呼,此起彼伏的聲音終於匯聚到一起,匯聚成令人膽顫的兩個字----


    蝗神!


    有人腿一軟就跪坐在地,也有人立刻下跪求饒,還有人把目光盯緊在國師大人身上。


    洛明光靜靜盯著那蝗神,待它離得近了,單臂舉起,食指指天,清清淡淡的聲音穿透天上的巨大轟鳴聲,穿透地上人們的驚呼聲。


    “雷,起!”


    兩字吐出,單臂下滑,指尖所向,正是蝗神。


    陡聽半空一聲炸雷,伴著一道閃電穿過烏壓壓的黑影,迅捷無比擊了下來。


    半空中蝗神迅速一閃,避了開去,腳下的“毯子”卻一陣猛烈搖晃,登時散開,無數被燒焦的蝗蟲“吧嗒吧嗒”墜落如雨。


    蝗神從半空直直掉將下來,隨即片刻不停,前腿壓低,後腿蹬起,雙翅呈半扇形展開,借力一個跳躍,直衝洛明光麵門而去。


    她手中白色影子一閃,手臂後拉,骨劍迎上。看起來不緊不慢,奇異的給人一種閑適的韻律,卻是舉重若輕,一擊必殺。


    有人卻不給她機會----


    一道亮光不知從哪裏突然冒出來,隻那麽一閃,速度之快,比之方才的閃電毫不遜色,然後如羚羊過隙,再也尋覓不到蹤跡,仿佛方才的亮色隻是人們眼花。


    再定睛看去,先前雄姿英發的蝗神,赫然已經身首兩端,從半空吧嗒一聲墜落地上。


    國師大人身邊不知何時多了兩個人。


    一人衣冠如雪,風采迫人,滿身金馬玉堂養出來的矜貴之氣。


    另一人雙眸狹長,眸光中如藏著一把錚錚作響的絕世名器,寒光凜冽,近之必傷。


    洛明光收回手中的長劍,扭頭回望,淺笑嫣然,“十四娘,你回來了!”


    又向趙玉京頷首道一聲:“趙世子遠道辛苦。”


    趙玉京欠身回禮:“不辛苦,求之不得。”


    隻不過他一介凡人,聲音被壓下,半點聽不到。


    風十四娘淡淡“嗯”了一聲,掏出帕子去擦劍尖上沾染的綠褐色的蝗神血液,雙眉不知怎的,皺的緊緊的,突然臉上浮起難受的神色,腦袋一側,幹嘔了兩聲。


    趙玉京神色一緊,問道:“怎麽了這是?”


    洛明光看到趙玉京的神色,心中一動,笑容不由浮起,十四娘這孽障,終究是把這赫赫有名神都連壁之一給拿下了。


    隨即扭頭看向風十四娘,心頭狐疑,十四娘非凡人,體魄強悍,照理不會生病,這是怎麽了?


    天上的戰鬥已經趨於尾聲,眼見蝗蟲數量越來越少,大批吃飽了的鳥雀也逐漸散去,天空複又亮起來,光照大地,四海一片郎朗。


    轟鳴聲也漸漸小了,人們的歡笑聲也響起來。


    “哈,你頭上有鳥屎!”


    “還說我,你頭上也有!”


    “哦?哈哈哈哈,沒關係,沒關係,隻要沒了蝗災,就是滿身鳥屎又何妨?”


    ******


    一直在猶豫,會不會太誇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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