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饒府是大齊國內幾乎人盡皆知的貧困地,原本逃避賦稅背井離鄉的就不少,如果再經曆一場蝗災,恐怕會十室九空。


    大旱之後必有蝗災,蝗蟲在幹燥的土地中繁衍,成蟲後趨水喜窪,成群結隊的往低窪易澇地方遷徙。在遷徙過程中,因數量過於龐大,所過之處,寸草不留,這就是蝗蟲過境的由來。


    廣饒府緊鄰太平府,是蝗蟲往低窪易澇的南邊遷徙的必經之地,若不能在此把大量的蝗蟲消滅,那麽緊接著的臨畿、山南等地也將被蝗蟲啃成不毛之地。


    所以淳和帝才在洛明光轉道去廣饒府時,不光沒有明麵上的阻止,反倒一紙詔書令廣饒府全力配合。


    畢竟,若是三府之地顆粒無收,對整個大齊的衝擊太大,恐怕各地都要節衣縮食了。


    洛明光因為在太平府的邊緣小鎮和雷大當家一場交易,令雞鳴山土匪放棄了在小鎮的劫掠,國師大人的行蹤也因此暴露。


    所以自打進入廣饒府,各地官員爭相迎接,知府率領屬官迎出百裏。


    她一來煩應酬,二來不擅應酬,所以沿途都交給徐林,自己直管做一個神秘莫測,高冷不易接近的國師大人。


    她沒有進府城,若住進府城,蝗蟲來時,府城往西和太平府接壤的地方就會被遭災,所以隻在西邊小縣北姚下榻。


    北姚縣算是真正意義上的窮鄉僻壤,整個縣城連條像樣的道路都沒有,縣衙年久失修,看起來還不如京城普通民居整潔。


    北姚陳縣令能為國師大人找到一處五進的院落居住,已經難能可貴。


    洛明光自打住進去,就足不出戶,所有對外事宜都由徐林接洽。隻在每日清晨,出去城外山上,在山上廣興寺中的靈寶塔上站一會兒。


    沒人知道國師大人在靈寶塔上做什麽,每次隻有歐陽兄弟陪著上去,就連每日護衛的徐林和龍驤衛們都不知道。


    隻是有細心的百姓發現,廣興寺附近的鳥雀一日一日多了起來,也不知打哪裏飛來的,就在山上徘徊覓食,每日“啁啁啾啾”,煞是熱鬧。


    這對於常年處於饑荒的廣饒府人來說,無疑是個大好消息,心眼靈活的人扛著各種工具上山,意圖捉了鳥兒來食,或者換兩個錢花花。


    但是,很快官府就下達命令,任何人不得上山捕鳥,並在上山各處入口把守,有擅入捕鳥者一律下獄論罪


    對於這消息,百姓大都不滿,常年饑荒,山野的野菜都幾乎挖光了,大型野獸並不是人人都能捉到,好不容易多了許多鳥兒,且捉鳥的技術含量並不是十分高,官府還不讓抓,是何道理?


    後來放出消息,說是國師大人的命令,才算是稍稍平息了一些民怨。國師大人好歹如今威信正高,人們對於她的話還是願意聽取一二的。


    這情況一直持續半月有餘,山中的鳥雀越發的多,偶爾人們從山下走過,都能聽到各種鳥鳴聲,偶然不知鳥兒被什麽驚起,樹梢林邊登時飛起烏壓壓一大片黑影,數量之多,令人咋舌。


    整座山似乎都被鳥雀占據,可惜山被封了,這種盛景卻不能進去一觀。


    國師大人後來索性搬到廣興寺中去住,每日清晨登靈寶塔也變成除了夜裏睡覺,幾乎都在塔上。


    過了幾日,某日上午突然從塔上下來,快速奔向山下一馬平川的田邊。


    廣興寺外圍駐守有從府城調來的都指揮使司的一個百戶所軍士,百戶見到國師大人腳步匆匆,攔住歐陽華問了一聲。


    歐陽華匆匆丟下一句國師說蝗蟲要來了,就匆匆隨著走了。


    附近不少一直關注這此事的百姓,聞言急忙跟過去。


    這消息立刻隨之傳揚開來,人們好奇有之,擔憂有之,曆來遇到蝗災都是無能為力,千白年以來人們想過各種辦法都無濟於事,隻能眼睜睜看著一年辛勞打了水漂。


    不僅如此,蝗蟲過後,寸草不留,所有綠色都被啃**光,隻留下滿目瘡痍,百姓無以為食,隻得背井離鄉外出逃難。


    這麽一場浩劫即將來臨,國師大人能否成功幫他們度過難關?雖然國師大人種種神跡流傳甚廣,也的確幫助太平府的百姓求下雨來,但畢竟沒有親眼見過,心中有所存疑也是人之常情。


    聽到消息的紛紛趕去觀看,就算沒有聽到消息的,也在異樣的氣氛中,出了家門打聽。


    整個北姚小縣的上空突然有某種聲音遠遠傳來,那聲音悶悶的,像是藏在雲層深處的悶雷,其聲連綿不絕,潮水般滾滾而來。


    少頃天際陰沉下來,視野盡頭仿佛有一片巨大無朋的烏雲,將那處天空盡數遮擋。


    這“烏雲”行進的速度極快,半刻鍾不到,半邊天幕都被籠罩住,悶雷聲也愈來愈響,漸漸的,上午的日頭都被它遮住,天昏暗下來。


    人們驚恐的望著這一幕,那遠來的烏雲如同拉起一張巨網,要把所有人都困在其中逐一吞噬似的,巨大的黑影壓在頭頂,仿佛也壓在心上。


    人們驚惶失措的不知怎麽才好,有人忍不住發出驚叫聲,也有人無措的跪地祈禱,還有人茫然不知所措,雙手合十,祈求蝗神能夠饒過自家。


    更多的人情不自禁向正前方,站在一處高地的國師大人望去。


    年輕的國師大人一身素色冰紗,風吹起,勾勒著曼妙的背影,於萬眾仰望中凝目遠眺。身上裙裾共衣袂飛揚而起,仿佛隨時會隨風直上九霄。


    人們期望的望著那背影,期望她能幫他們度過難關。


    悶雷聲漸漸變得如同驚濤拍岸,天上的黑色巨網越扯越大,天色沉鬱的仿佛風雨欲來,越來越巨大的黑影遮天蔽日,漸行漸近。


    視力好的差不多能看到蝗蟲的身形了,那一隻隻,平素脆弱到不夠人一巴掌拍的小東西,這麽成群結隊的時候,看起來竟那麽猙獰可怖。


    被這烏壓壓蝗蟲籠罩下的,便是一望無際,金黃色的麥子,快要成熟的麥子,那是人們一年的辛勞,是人們不用背井離鄉的希望,是百姓活下去的希望。


    人們焦急的望著風吹欲飛的國師大人,有人已經忍不住催促了,還有人雙膝跪倒,麵向國師的方向哀哀訴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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