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動手了,殿下忍一忍!”太子妃柔聲道。


    太子把腦袋往圈椅上靠了靠,無力的一笑。


    太子妃咬咬牙,飛快在太子手腕上紮下。一滴血珠子很快冒出來,順著清瘦的手臂低落在碟子裏。


    許大夫道:“需要一隻鳥兒。”


    淳和帝揚頭示意,王長寶吩咐一名小太監去把宮裏養的一隻畫眉鳥捉來。


    許大夫就著小太監的手,掰開鳥喙,把碟子中的血倒進鳥嘴。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鳥身上,等待它的變化。


    時間仿佛突然變慢,一點一滴變得那麽難熬。


    場上那麽多人,卻鴉雀無聲,仿佛都沉睡過去了一般。


    也不知到底過了多久,那畫眉開始掙紮起來,雖被緊攥在小太監手裏,卻突然躁動的幾乎掙脫掌控。


    不過片刻,就見那畫眉漸漸不再掙紮,漸漸一動不動了。


    淳和帝陰沉的嗓音問:“死了?”


    小太監晃晃手中的鳥兒,再湊近去看看,結巴的回稟:“啟,啟稟,稟皇上,鳥兒的確死了。”


    幾滴血液可毒死一隻鳥兒,那麽太子豈不是全身都市毒?


    全身血液都是毒,還會有命在嗎?


    皇後娘娘倏然回望兒子,眼中震驚、淒然、絕望交織,咬唇咽下幾欲衝口而出嗚咽。


    淳和帝額上青筋蹦了蹦,眼神像利箭一般射向晉王,厲聲喝問:“是誰?誰下的毒!”


    晉王強自震靜,使自己不至於衝口分辨,明明不是他,若是這時候分辨,豈不是不打自招?


    陳貴妃忙開腔道:“慎哥兒怎麽會知道是誰下的毒?皇上,那小賤人到底受了誰的指使謀害太子,一審便知!”


    太子妃逼視著陳貴妃,冷聲道:“這賤婢受了大刑卻什麽都不招,不過,倒是從她身上搜出了一件物件,貴妃娘娘可否見過這東西?”


    她的手一揚,一件頸飾從指尖垂落,色澤鮮亮,奪人眼球,正是那個充滿異域風情的頸飾。


    陳貴妃雙眼一縮,飛快看一眼晉王,強笑道:“本宮哪裏見過這東西,莫不是這賤婢從哪裏偷來的?”


    晉王使勁皺著眉頭,他怎麽覺得這頸飾有些眼熟?今日的事情怎麽透著危險意味?


    淳和帝狐疑的看看陳貴妃,再看看晉王。


    “貴妃真的沒見過這東西?去年海商從波斯帶回來幾件波斯飾品,少府監全部采購入宮,當時沈氏誇這件頸飾新奇有趣,簡氏怎麽說的?”


    皇後把頸飾拿在手上看了兩眼,目光像淬了毒一般盯著陳貴妃,幾乎咬著牙說道。


    沈氏指的是太子妃,簡氏是晉王妃。


    “怎麽說的臣妾怎會記得?不是,臣妾壓根不記得這件東西,誰知道它是從哪裏冒出來的?”陳貴妃是真委屈,她自然對這東西有印象,但這時候打死不能承認。


    “弟妹說,二弟新納了一個異域美人兒,這東西給那美人兒豈不相得益彰?她替她們殿下要了這東西回去。少府監采買的東西去了何處,都是有據可查,貴妃娘娘若不記得,可以讓人查一查。二弟,晉王殿下,卻不知你贈與美人兒的飾品,它怎麽會在我府裏婢女身上貼身戴著?”


    太子妃把目光從陳貴妃臉上挪到晉王臉上,語氣變得淩厲起來。


    晉王十分無奈的攤攤手,“皇嫂這話問的,我怎會知道它怎麽會在那賤婢身上?我一個大男人家,關注這東西做什麽?”


    地上幾乎軟癱的伴月此時飛快抬起頭望著晉王,眼神似乎十分失望,然後又飛快把頭低下。


    “嗬嗬,”太子妃冷笑一聲,低頭喝問伴月:“伴月,你從沈府跟我入東宮,自認沒有虧待你,你說,你為什麽要謀害太子!為什麽要這麽做!到底是受了誰的指使……”


    她突然暴喝,“做這等不忠不義天良喪盡的事!”


    伴月蜷縮的身體抖了抖,垂著的頭看不清神色,少頃使勁撐著身體從地上跪坐起來,再次往晉王的方向眷戀異常的凝望一眼,然後啞著嗓子道:“婢子對不住太子殿下,對不住太子妃殿下,這件事……是婢子一時糊塗,跟別人無涉,婢子……”


    她突然掙紮著站起來,目光再次往晉王的方向看去,充滿眷戀與決絕,嘴角突然綻出一抹微笑,淒厲的接著道:“一死以報殿下!”


    淳和帝大聲叫道:“攔住她!”


    幾名太監聞聲上前,卻為時已晚,伴月不知從哪裏爆發的力量,踉蹌著衝向場邊高高矗立著的巍峨華表,一頭撞了上去,登時腦漿迸裂,鮮血幾乎濺到追過來的兩名內侍身上。


    這一下變故,如電石火光,場上驚呼四起,有膽小的公主發出刺耳的尖叫聲,還有妃嬪安撫的聲音。


    太子撐著站起身,“咳咳”兩聲,以袖掩唇,順便將一粒藥丸合著唾液吞下。


    太子妃急忙去伸手扶他,小聲責怪,“你坐著就好,這裏有我呢。”


    太子無力的擺擺手,衝欲勸他的皇後安撫一笑,艱難的邁步到正當間,跪下磕頭。


    皇後雙手在衣袖裏幾乎把袖口扯破,關切的望著兒子,張張口,卻沒說什麽。


    淳和帝皺皺眉頭,放緩聲音,“老大你起來回話,不用跪著了。沈氏,扶太子起來!”


    太子沒有動,太子妃也沒有動作。


    “父皇,兒臣慚愧,這麽多年不能在雙親膝下承歡,實則兒之過,讓雙親時時為兒懸心,更是兒之過,兒,為人父,不能養育子女,為人夫不能保護妻室,為儲君更是無功社稷,兒臣不孝不慈,不義不德……實無……麵目苟活世間……”


    他的話漸漸無力,身體幾乎撐不住倚在太子妃身上。


    皇後再也忍不住,淚水迸流。


    淳和帝也心有戚戚然,溫和地道:“不用說了,這些不是你的過錯,今後好好養好身子骨,再也不要讓朕跟你母後操心就行!”


    太子不接這話,仰起頭微笑著望著淳和帝,“然這不孝不慈,不義不德,本不是兒臣……本意……”


    他的話越說越無力,一隻手不由自主撫在胸口,雙唇抽動幾下。


    太子妃把雙唇咬出血來,卻拚命忍住眼淚,不使它掉下來。


    淳和帝擰起眉頭,加重語氣道:“不要說了,回去養著,太醫,去為太子看診!”


    太子妃擺手示意太醫不要接近,太子一張臉異樣潮紅起來,提高聲音,語氣突然變得異常連貫,“兒臣無能,給了奸人可乘之機,以致落到這般田地,還望父皇嚴查凶手,為兒臣鳴冤血恨,兒臣縱死九泉……”


    他的雙眼突然暴突,陡然直起身子厲聲道:“也瞑目了!”


    四個字說完,一口鮮血噴出來,雙目圓睜,卻是半晌身子不動一動。


    場子上一片死寂,隻有微微的風輕輕掃在樹葉上,發出陣陣輕響。


    “謹兒----”


    皇後娘娘淒厲的喊叫聲中,太子的身體轟然倒地。


    淳和帝一雙眼睜得大大的,這是他的嫡長子,也曾滿心憐愛將他捧在掌心,也曾寄予莫大希望教導護佑,如今卻以這樣的方式倒在他麵前。


    他覺得腦袋有些發懵,怔怔然望著鮮血緩緩從兒子的七竅流出來,卻半晌忘了該如何反應。


    太子妃緩緩從地上起身,臉上竟似無喜無憂,無悲無懼。她抬頭望望遠方的天空,再低頭看看地上丈夫的屍身。


    望著撲在兒子身上,抖著唇卻哭不出來的皇後,輕輕柔柔道:“母後,憐兒就拜托母後了……”


    手腕一翻,已從頭上拔下細簪,對著自己的咽喉處就紮了下去。


    淳和帝方自伸手阻攔,太子妃脖子上的鮮血已然噴濺而出,身子一軟,眼看沒救了。


    遠處一道童稚的喊叫聲幾欲穿破雲際,“父親、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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